陈国,临山镇,石头村。
一个身穿粗布麻衫,脸色有些蜡黄的少年,沿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背着行囊,低头向前行走着。
他叫张易,今年十五岁,这是他第三次落榜,同前两次的沉痛心情想比,这一次的心情则显得有些绝望。
走到一处低矮的院落前,张易停下脚步,舒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中,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汉子,正靠在摇椅上晒着太阳。见到张易,中年汉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猛的站起来,颤声问道“大福,你····”
中年汉子一直望着自家娃,欲言又止,因为当他发现张易脸上没落的神情后,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大福是张易父亲为他起的小名,寓意着他长大后能够苦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升官发财。
张易紧咬下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低声说道“爹,对不起,大福这次还是没能考中秀才,愧对你的养育之恩····”
这时,屋内走出一名系着围裙,脸色蜡黄的中年妇人,她就是张易的母亲,除了操持家务,她最关心的就是张易的学业,梦想着有一天,她的儿子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带着她去三百里外的省城见见世面。
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张易,又看了张易父亲一眼,轻声问道“孩他爹,大福这次乡试考中没有?”
张易父亲轻声一叹,瘫坐在摇椅上,无力的摇了摇头。见到这一幕,中年妇人如遭雷劈,眼前天昏地暗,要不是匆忙中扶住了门框,她确信自己肯定会晕过去。
他们本是贫苦人家,三年名落孙山,他们还拿什么供自己的儿子读书,练字?
“爹,娘,大福愧对你们的养育之恩,请你们责罚!”张易接着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在细嫩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见到自己的娃这样,张易他娘急忙上前扶住张易,呜咽道“娃,没事,不就是没考取功名嘛,以后像你爹那样,好好种咱家的几亩薄田,照样可以吃穿不愁,安稳的过完一辈子”
张易的父亲这时也恢复了过来,看到张易,内心一震,连忙上前抱住张易,劝慰道“大福,别往心里去,一切有爹呢,只要有爹在,爹就不会让你饿着,没衣穿”
小院一阵寂静,一家三口就这样抱在一起,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双亲温暖的怀抱,让张易心灵的伤口渐渐有了愈合的迹象,沉默了一会,他不留痕迹的擦掉眼角的泪水,笑着道“爹,娘,今天走了一上午的路,大福的肚子早就饿了”
虽然笑的很勉强,但毕竟是笑了。张易他爹和张易他娘见状,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张易他爹,拍了拍张易的肩膀,看着张易他娘,说道“孩他娘,大福从乡里走回家,应该吃了不少苦,我去杀只鸡,为大福补补身子,你赶紧去做饭”
“大福,娘这就去给做好吃的”张易娘亲松开怀抱,对着张易莞尔一笑,将脸上的皱纹点缀的更加显眼。
院门口,张易看着正在忙里忙外的双亲,心中一阵无力,他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让自己的爹娘过上好日子,奈何无论他如何努力,换来的却是接连三次名落孙山,或许,他原本就不适合走上科举那条道路。
饭菜做好,饭桌上,无论是张易的父母,还是张易,都没有再提起考取功名的事,只是埋头上吃饭,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许久后,张易抬头说道“爹,我想去三叔的酒楼帮忙,将来学成后,再不济也能当个厨师”
“当厨师也是一个门路,大福,这样吧,你三叔每次去省城采办,都会路过咱家,等他下一次路过时,为父帮你问问,成不成就看天意吧”父亲一脸唏嘘之色,他们兄弟几个,就数老三最有本事,不但早就搬到了小叶镇上居住,而且还当了全镇最大酒楼‘狮子楼’的掌柜,每个月挣到的银钱,都快赶上他全年的收成了。
“大福啊,这次的事,不管成不成,你都不能记恨你三叔。你三叔是个好人,这些年要不是靠你三叔接济,隔三差五的送点银钱使唤,我们一家的日子估计过的还要艰难”母亲接过话茬,感慨道。
张易放下碗筷,看着双亲,一脸认真说道“爹,娘,你们放心,等我将来有本事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三叔的”
“好孩子····”双亲相互对望,无比欣慰。
家里的田地,距离院子有四五里远,再加上八月的太阳无比狠辣,几天下来,帮助父亲打理田地的张易,就被晒成了小黑脸,但他一点也不嫌累,不嫌苦。不知是何原因,放弃考取功名,选择走上别的道路后,张易的心情变的比以前开朗多了,就如同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被突然挪开,非但不后悔,反而有些庆幸。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个多月,这天中午,有一架呼啸而来的马车,停在低矮的小院门口,从车上走下一名身穿灰色粗布麻衣,目光炯炯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推开院门,走进小院,爽朗的声音同时响起“大哥,老三过来看你喽”
张易一家,见到这个突然进院的中年汉子后,顿时喜笑颜开。张易父亲赶忙上前,拍了拍中年汉子的胳膊,笑道“老三,我们可算把你盼过来了”
说完后,张易父亲瞪了张易一眼,笑骂道“大福,还不赶紧给你三叔端个凳子过来”
张易高兴的应了一声,急忙跑回屋子,搬出一个板凳放饭桌旁,望着中年汉子,笑眯眯道“请三叔上座!”
中年汉子冲他眯着眼睛,打趣道“我们家大福,真是越变越勤快了,我看,最多再过五年,不对,用不了五年,最多三年就得娶媳妇,生娃喽。”
张易被中年汉子说的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到一旁。双亲连同中年汉子,忍俊不止,轰然大笑。
父亲看了自己娃两眼,对着中年汉子,笑道“老三,不必理他,这孩子就是脸皮薄,跟人家女娃说不了几句话,脸就红了,还三年讨媳妇呢,要是这小兔崽子,能在十年内给我领个女娃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可未必!”中年汉子和张易他爹说完后,还冲躲在一旁不好意思的张易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