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看了一眼老王,一张蜡黄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像是一位协和医院的常年老病号一般。
他戴着一副八十年代初知识分子里流行的金边眼镜,他迈开硬邦邦的腿徐徐地朝海燕爸爸走来,他那迈脚的姿势像是电影里在重放慢镜头一般缓慢而不极其自然。
他那一张直挺直挺的背部,没有一点歪曲的弧度,好像背后随时有一堵墙供他倚靠拉直身子一般;他抬头,挺胸,收腹的每一个细节动作都很到要领,像个芭蕾舞演员一般标准规范。
他每迈出一个步伐都要很程序化地将脚跟,脚心,脚板,脚尖,脚趾依次着地,整齐得像是被计算机编程过一般,仿佛落下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就要迈不开步子,一般人军训走军姿也没有他那么规范标准。
海燕再看一眼那老王的老婆,那也是个大大的怪人啊!
她那一头自然卷曲的棕栗色短发,将她那满脸的雀斑映衬得尤为明显,她脚下那一双大红色胶鞋似乎穿了一整个冬天没换洗过,因为上面已经沾上了大量的泥土。
她的眼窝很深,两只眼睛周围的皮肤都是黑褐色的,走起路来头总是习惯性地朝左侧倾斜,右手则不肯放开地捂住左心房做“西子捧心”状,海燕怀疑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她衣服外面还套上了一件深灰色的坎肩,不知道什么原因,海燕非常自然地在心里想起了一个词语:披麻戴孝!
“拙荆在家闲着没事,就给你们家做了点她最拿手的手工艺品,”老王用一种在海燕听来很不顺耳的北方普通话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完,老王的老婆便双手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做的手工艺品,上面还用一个红色皮套包裹了起来。海燕爸爸打开一看,那是一套栩栩如生的剪纸西游记人物画像和一套泥塑的三国人物小泥人。
海燕一看那纸人和小泥人,不禁赞叹起老王老婆灵巧的手艺来,那一个个人物都是活灵活现呼之欲出啊,但海燕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大概是那些人物每一个面部表情都勾勒得太过精致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