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又是一年过去。
期间那个中年男子又来找过我几次,给我的印象就是他很久不洗澡,衣服每次都是一个模样。
我们坐在地上,聊一些像是家常一样地东西,我说我今天讨了多少钱,吃了什么,刚才在路上看到一个美女,哪里都大。然后我们就一起盯着过往的女人看,嘴里说着烂话,对着女人的三处地方指指点点,乐此不疲得过着这一年。
一年了,我还是这么混着,不知道该去哪,我想就混到知道的那一天。
那大叔说俗世不是江湖,你得去见见,你身上那把破弓有种特殊的意义,我等着你,那一天,你不得不来。
我就说,你是不是认识我师父那个老家伙。
他说,你跟我说说你师父,说不定我还能想起来我原来见过这么一个老家伙。
我笑了笑,说着记忆里那个不靠谱的老家伙,在平平淡淡的叙述里就这样说完了我二十一年的生活。我又在想,三年的乞丐生活我学到了什么,认真想起来,就是做好自己的乞丐,不顾一切。
说起我街边见死不救,那人竟然不怒反笑,拍着我的肩说做的好,以后千万别做好人,我越来越看好你了,我等着你来。
我就说,你等我什么。
他说,等你哪天走投无路的时候,拿着那块令牌,走上真正属于你的路。
我说,哦,你说的那条路是什么,你看我现在这样,连破弓都握不起,连街头混混都打不了,你还想让我走上什么路。
他说,我相信你。
我说,你只是相信我背上的破弓而已
他说,不,那把破弓代表不了什么,握弓的,始终是你。
我就说,谁握都一样,师傅他不也用过么。
他沉默了一会,说,可它现在在你手里,而你只是找不到拿起它的理由。
就这样,我又继续出发了,到了第三年的年末,我在街边当乞丐的时候碰到一对祖孙,看到他们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爷爷正躺在马蹄下装死,而那个孩子趴在他爷爷的身上,哭得跟真的死了一样,
我悠闲地看着这一出戏,那孩子马上得到一笔厚葬费,马主走后,爷孙俩就在我旁边笑着数钱。后来这种赚钱的方法被载入史册,史称碰马。
我开始和骗子祖孙两熟络起来,有时候他们是乞丐,有时候就去碰马,不过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骗到钱,更多就是被人打的鼻青脸肿,那个孩子就替爷爷擦红肿的脸,和他们说过几句话,
还得了一个包子,那是在我几天没有收获差点就要去当了那块令牌的时候,孙子说,爷爷,咱们为什么要拿包子给那个乞丐吃,我也好饿。
爷爷说,孩子,每个人都有落难的时候,况且啊,爷爷这里还有呐。
自从蛇毒把我的眼睛弄坏了以后,我的听觉就灵敏了很多,后来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我装作那老头的儿子,他孙子就是我儿子,我和我儿子从此一起趴老头身上假哭。
同样的,儿子就得替我们两个擦青脸,他们打我们的时候,我和老头便把儿子护住,拳头和脚落在身上的感觉很痛,但痛也不能松手,因为你身下还有人值得你用尽所有去护着。
他们和我一样,都把得来的钱给花光,不需要存着,不需要为什么人存着。
没有明天的人总是只顾今天。
其实我知道那老头偷偷藏了一笔钱,我看着老头,却不说话,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些不能拿出来看的东西,看破不说破,这是相人相面的智慧。
那孩子很机灵,无论什么时候身上都会有一块铜板,实在饿得不行了,就用那一块铜板买一张饼,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在地上低头分饼。和骗子祖孙两一起呆了一段时间,期间那中年人也没来找过我,大概是看到我这个不思进取坐着等死的乞丐样子,也失去了希望。
我倒也轻松,每天过着自己的乞丐生活,数着身上的铜板,看着它多又少。
骗子祖孙两每天都要吵一次架。俩人叉着腰瞪着红眼对骂,我坐在中间呆呆地只看到唾沫横飞。
看着他们吵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会不会也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就算每天吵也不会散。
记忆里,那一天是一切的起点。我把骗子祖孙两埋在一个荒郊野地里,手里握着那块令牌,我浑身是血,
我开始真正拿起属于我的破弓,朝该走的那条路走去。
每年我都会来这里,看着这片坟地,一呆就是一天,杂草一天天覆盖着这里,我也懒得清理,这是靠着祖孙两才能够长出来的杂草,也是一种生命的延续不是么。
我始终都不明白这里对我的意义,只当我曾遇到过这样不靠谱的两个人,和他们过了几年有意思的日子。
但都被坟地埋进去了。
对于以前,我们总是只能缅怀。
三年的乞丐生活,反倒让我得破弓突破了第一层箭术境界人箭。我进入了中年男子领导的杀手组织,第八号当铺,成为了杀手的一员。
杀手生活是不光彩的,我这个杀手更不光彩。
天地人三种杀手级别,我是最底层的三级杀手人级。
每天都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今天去这户人家偷一只鸡,明天去偷一只狗。
中年男子对我说,要做好一个杀手你得先学会跑。
高手在民间,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我每天都提着一只鸡被人追着跑,更可笑的是我连农妇村民都跑不过,中年男子每次都要来官府赎我。
一见面,他就对我说,你欠我的债到今天又增加了一百两。
甚至官府每次抓到我都两眼放光,心想从我身上已经捞到了不少赎买费,从此官府的摆置也越来越豪华,
每次我进官府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大爷的又来送钱了。
第一当铺杀手组织,天级杀手八个,不会像我这个半吊子,他们专接大案子,刺杀门派掌门,从未失手。
地级杀手七十二个,被称作七十二地煞,和当年的水浒一百零八单将中的七十二地煞齐名。
人级杀手一个,那就是我了,想起来到至今我只偷过三十七只鸡,身上二十八处狗咬的痕迹。
在第一当铺里也算是个人物,管账的见到我,只会说,铺上账务,人级损失一百两,亏损。
我这样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只有其他的杀手兄弟会安慰几句,他们总说,大兄弟没事,铺子里有钱,一百两才是我们的一个零头,随便花。
当铺偷鸡摸狗的训练结束以后,他们又让我去偷大户人家的东西,有时候是官府,中年男子和管账先生是这么对我说的,给我想尽办法去把你赔进官府的银子给偷回来。
难得我机灵了一次,这也得益于我有事没事总要去官府做客的缘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把官府的家底偷个精光,县太爷偷偷的哭。
当铺里不养闲人,其实无论我是做乞丐还是做杀手,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方式而已。
是杀手就得去杀人,为了钱去杀好人和坏人。
没有理由,没有对错。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乞丐和杀手,我不知道我拿着破弓的意义。
大概人生在世,总像人说的那样身不由己。
今晚铺子里派下任务,杀人。
铺子名单库里摆了密密麻麻一仓库的暗杀名单,买主下单,杀手办事,两者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银子。
根据任务等级难度高低,买主所付的费用也天差地别。第一当铺的最高准则很简单,一句话,只要你出的起银子,就没有杀不到的人,如果杀不到,那就算了。
我遇到的人总是那么不靠谱。
今晚我得去杀人,是城里的一个大官,地点怡红院。
不杀人就活不下去,我没得选,更何况那人是个狗官,强取豪夺,我又想能去怡红楼的官会是什么好官。对面窗户里传来肆意的淫笑,我只能看到几条影子在晃动,渐渐拉开破弓,弓弦绷紧,心箭境界,射箭凭心不用肉眼。而我只是铺子里最低的人级,人箭境界,初出茅庐,什么都不会。
狗官今晚在怡红楼包场,前前后后设了不少衙差,还有几个重金请来的高手,每一个都能让我丧命。
只有一箭的机会,成与败,都只能撒命的跑。
我叫十一,今晚是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