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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朦胧归忘

常青山方圆百里,西高而东低,山顶西面尽是断崖绝壁,如同被人用刀斧劈出一般笔直光滑,绝壁以西便是一片千里大泽,世人称为云梦泽。云梦泽常年乌云密布不露真容,自古以来便无人敢于进入其中,即便有,那也是进得去出不来。

残阳已落,只余天边霞红,倒映在一处断崖之上,照得崖顶一道人影飒飒而立。那人青衫白发正是林放,他自季林处得知楚慕身患“炙阳透体”之后便忧心忡忡,于是婉拒了季林的盛情挽留,带着楚慕回到了常青山上。

将已经睡着的楚慕抱在怀里,林放凝目看向下方云梦泽中那滚滚的乌云,兀自呢喃轻语:“哎!当年行侠仗义并不求回报,没想到今日还是做了回那施恩图报之人,清高圣人?呵,果真都是骗人的!”说着低头看看正在熟睡的小楚慕,又从怀中摸出一颗鸽蛋大小的红色圆球,林放手上一用力便将之捏碎,顿时一阵红光升起转瞬即逝,“既然早已施恩,那就再图一次回报吧!炙阳透体便不能习武么?真希望那个家伙能尽快赶来!”林放回头看了看旁边一块巨石,抱着楚慕纵身跳下了那绝壁悬崖。

……

这个时间,距离那场两界诸神之间的惊天大战已过去了数十万年,这一方天地唤名神州,乃是当初帝蜃受那两界天罚神刑愤而自爆,从原本一体的凡尘中切分出来的一个独立世界。

这里自初成之日就烽烟四起纷争不断,数十万年间虽有过三个空前强大的王朝崛起,却都从未真正完全统一过神州大地,直到三百多年以前,两位绝世人物的出现,方才将整个神州统一,建立了神州皇权,又让武者修士自治,史称:“文治江山,武治江湖”,说的便是江山社稷为皇家所有,武者修士在不得扰乱百姓安定的情况下自治于江湖武林。

天下虽是安定,可江湖却不平静。神州历,建安四百年,前世为鸣鸿刀刀灵的楚慕一家便是被卷入了一场江湖纷争当中,彼时初生的小楚慕因那炙阳透体曾一度昏迷,其间母亲被人掳走,父亲更是坠崖故去。

神州历,建安四百零三年,三岁的楚慕与小叔林放隐居于常青山上,并开始修习乃父绝学【流萤剑】。

“劈、斩、斜、撩、抹、挽、刺、挑!”小楚慕正在一个水池边上不停挥动着小手,他手上拿着一根与他一般高的木枝,口中虽稚气十足却甚是卖力的呼喝:“流萤!哼!唔……放叔,我流不出来。”

林放站在楚慕一旁笑盈盈的道:“当年你父亲传这流萤剑法给我的时候,我尚且花了好几年才学会呢,小慕还小,急不得只能慢慢来!还有啊,这流萤是剑招,不能说流不出来,那是施展不出来。懂了么?”

“哦!知道了!”楚慕嘟着小嘴回道,继而又挥舞着那根木枝努力的练习起来。

这叔侄二人所在,乃是那断崖之下的一处悬空平台,约有百丈见方,数间石屋在内,奇花异草遍地,景物甚美。靠近断崖处有一瀑布飞流,直落在平台上一个十来丈的水池之内,而后流经平台边缘泻入云梦泽中。水池里荷花清丽,游鱼欢弋,中心处有一大石,顶端如同刀削一般平滑光整,在那瀑布冲击之下显得更加的清透。

说也奇怪,若从断崖绝顶去看这处平台上空终年被满目的乌云覆盖,根本无法寻它分毫。可是若从这平台内去看,却又会发现那些乌云竟凭空消失了,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变迁,这一处平台依旧是四季如春,每天都是阳光普照生机勃勃。

不知不觉已日上三竿,楚慕已经修习完【流萤剑】,高兴的跑到林放身边询问道:“放叔,我这一遍练完了,可以去看书了么?”

“看书?哦,那本《归忘惊澜录》啊?我估摸着你是看不太懂的,还是等吃过早饭我给你讲吧?”

“哼!小看人!您说过,天下五千文,我已尽识其字,怎么会看不懂呢?”小楚慕边说着扔下那根木枝,“我先去看一段,待会儿看我给你讲吧!嘿嘿!”说完一溜烟跑进了石屋之内,满心欢喜的抱起《归忘惊澜录》便撅起小嘴念了起来。

林放看着楚慕跑开,凝神片刻便又笑了笑,哎!这孩子,当真人小鬼大,有时赤子纯真显露无疑,有时候又能有着超凡的心智表现,二哥……当真如你所言小慕他天生不凡么?可是,他那炙阳透体……有意无意的看了看那水池中心的石台,那个家伙可要快点将东西带来啊!不试过我又怎能放下心来?想着想着缓步朝另一间石屋走了过去。

……

“风动而生波,纵之起澜,一波未平,一波已至,如同在江湖,奈何随流。”

这是《归忘惊澜录》第一页仅有的寥寥数字,楚慕重复念了好几遍,小脑袋左歪一下右晃一下,愣是没能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又是风啊又是波的啊,风波就风波嘛,干嘛还要说什么江湖,唉!不管了,往后看看先,过会儿再去问放叔。”

翻开第二页,上面同样只有几个字:“【气论·万物生聚】——凌隐合武圣言,梳理!”

楚慕似懂非懂,继续往下翻看,只见第三页开始便是洋洋洒洒通篇文字,文辞之间虽有些晦涩,楚慕却依然饶有兴致的小声念了起来:

“凡人存于世,免不得生、老、病、死,这其中又以病痛最是纠缠,世人由生至死,多堪病袭,有轻者冷热交加身不得其恙,若有重者则生活之事殆矣。于是便有那先识之士开始寻求化解病痛之法,一代一代历经很长时期,人们终于寻到法门,窥得气理,所谓生老病死,乃气之所予。

万物之始,气之所生。气乃世间万物之精微,亦是万物生长之本源。存于世者法天地父母之气而生,又踞先天元气为根,所谓物之所生,气之所聚也。气者又分正邪,正气者生而邪蔫,那病痛老死之由,皆是邪气入体污人正气所致。经过无数先人的潜心探究,流传下了许多颐养正气的修炼法门,越来越多的人已不惧些微病痛的侵扰。

于是便有无数才俊之士一代一代,前仆后继,乃耗毕生之功,非但为了参悟天地气理免去病疾之惑,更是有那妄图以气理参度生死者不可枚举。

历经千百年,无数的前辈高人虽未能参度生死,却是将一些参悟心得、练气法门传了下来。后世之人依这些法门修炼,无不身强体健,少有病邪之惑。更有传说一些潜心修炼的隐士高人,已然是岁月常青与天地同寿,虽传说之言,然未可见矣!”

一口气念完这篇,楚慕小脑袋一歪,似是有所明悟,又似是疑惑重重,练气……可以不惧病痛?气理又是什么?算了,一会儿问放叔,我且再往下看看!

下一篇又仅数言,上书:“【江湖·风动生波】——凌隐合高祖言,梳理!”

翻将下去见如是写道:

“神州浩土,物广地袤,清气萦聚之地,常常滋润出一些天真地秀之物。只是灵物应造化之气而生,气机不同,便有了品相之别,有上品者亦有下品,至于极品之属更是仅存于传说,又岂是轻易便可寻得?余且妄言:若有极品灵物助于修炼或可得偿松乔之寿。

灵物类别繁杂,用途各异,又因天下幅员辽阔,是以各地所出之灵物亦不尽相同。不过,有心人若稍加寻觅,下品灵物倒也常见,所以产出颇丰。便有机灵者以钱财置之,行那倒卖之事。

商贾买卖,自古有之,若是觅得稀有之物,便有那不守行规罔顾信用者,为图谋一己私利,或是一物数卖,惹众人争斗;或是驱人犯恶,以武力抢夺……

如是往复,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这里头不乏有那练气之士,于是有人将练气之道用于武力,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有人挥掌碎石,亦有人聚气成刃、飞花摘叶瞬息即可伤人……

这种空前的力量,使得越来越多的人纷纷拜入了练气之道,一时纷争四起,愈演愈烈。正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波一波的浪潮汇聚起来便形成了滔天狂澜,席卷整个时代。是以后来的人们将这样离乱纷争的时代称之为江湖。

有人就有纷争,江湖又岂会停息?当今天下,皇权已定,江湖未息,平湖惊澜,江湖?仅仅只是开始!将随着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

哎呀,哎呀,哎呀呀!楚慕勉强念完,一双小手抱头狠抓,一时间林放刚给他理好的头发下一刻就成了鸡窝鸟巢,凌乱不堪。“这都是些什么啊,知道写的是什么,又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放叔……!”抱着那《归忘惊澜录》,楚慕蹦着出了石屋,凌乱的头发一飘一飘的,冲林放所在的石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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