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恭从县令府出来,将将晌午,阳光有些炽热,安恭拿着手绢一边擦汗一边看向右侧街道。
“安哥哥,要不我让属下送你回去?”慕容淑婉瞄了一眼杏色手绢上绣着安字,上前抬手试探道,“这手绢婉儿怎的未曾见过?”
“我夫人绣的。”安恭热得有些难受皱眉道。
“夫人!安哥哥何时娶了妻?”
“两个月零十二天七个时辰前,安氏族谱上也是那时添上了夫人姓名。”
“咵咵~咵咵~”街道远处杨道翊驾着马车神色凝重前来。
安恭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马车帘子出神,“该不会!?”
“公主,臣先行告退。”安恭福了福身便大步迈向已勒马的杨道翊,慕容淑婉见状拉起罗裙跟着上前道,“安哥哥,为何这般急着走?婉儿可是做错了什么?”
“咕噜~”慕容淑婉红着脸捂着肚子怯怯道,“婉儿今日未吃早膳,所以。。。”说着慕容淑婉抬眼看着安恭,只见安恭头也不回地走着,没有丝毫动容。
“安恭!”
“公主,何事?”安恭回首低眉有些不耐烦轻声道。
马车亦在此时停止前进,安恭向后看了看,杨道翊皱着眉跳下马车,面对马车窗站着,嘴巴动了动似在说些什么。
“杨道翊,怎的见到我不行礼?”慕容淑婉眯着眼睛深深看了杨道翊一眼,跺脚道。
“嚇,公主息怒,”杨道翊匆匆对着车窗嘀咕两下便跑过来俯身跪地,“小的见过公主,方才是小的无礼,还请公主谢罪。”
“公主,”安恭后背渗着汗,轻声道,“方才不是有些饿了?可否与臣一同用膳?”
“哼!”慕容淑婉闻言有些得意仰起下巴向杨道翊摆手,“可是方才安哥哥可不是这么个态度呢!”
“公主屈尊降贵来这丘沐已是出乎臣所料,一个时辰前还能与公主一同带着侍卫亲自做的纸鸢去城郊更是臣之荣幸,方才那态度许是天气太热所致。”安恭瞧着慕容淑婉鞋尖上前,顿了顿退了半步柔声道。
“安哥哥已有家室可是真的?”慕容淑婉皱眉道。
“臣确有家室。”安恭回头瞄了一眼马车道。
“可我未曾听闻!”慕容淑婉上前扯住安恭扬起的衣袖怒道,“而且父皇亦未提过!”慕容淑婉心里吼道,这分明就是糊弄我!
“安氏族谱上已有吾妻之名,”安恭收了收袖子,见扯不过慕容淑婉便作罢,“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写信问家父。”
即便是真的,我亦不会当真!自慕容淑婉见安恭的第一眼便立了誓,今生非他不嫁!现在居然冒出了一个女子成了他的妻,那我又成了什么?!
“我不管!”慕容淑婉撒泼道,“那女子是谁,婉儿都未曾见过,安哥哥莫说这么个玩笑话了可好?”
“公主,臣说的并不是什么玩笑。”安恭皱眉道。
“未来女婿?”慕容淑婉朱唇微张,马车后边一白衣男子摸着光洁的下巴扬声道。
安恭怔怔地转身看向一副看戏模样的中年男子,乌黑发丝以深蓝色锦帛束起,剑眉下圆圆的眼睛似笑非笑,身后两排随从手握大刀,壮实的身板走起路来别有一番武将凯旋的盛况,眼见着壮士呲牙咧嘴,安恭第一次体验到成为鱼肉的有心无力。
“小婿见过岳父。”安恭连忙上前笑脸迎迎。
绵柔的声音令易冬临将眼前的安恭与自己儿子重影,心中使劲催眠自己而来的怒意瞬间瓦解。可自己可是跟前人的岳父,无论如何也得有个样子,易冬临侧首假装咳嗽,扬手道,“就这样?”
“小婿不是很懂,还请岳父赐教。”
“你是何人!”慕容淑婉终是忍不住,小跑上前将安恭护在身后,指着易冬临道。
“这小姑娘还真冲。”易冬临笑了笑道,“未来女婿啊,就只是个未来女婿而已,小姑娘不必这般着急。”反正自己闺女还这般冷静,何必自己动手?
“你唤谁未来女婿都不可唤安哥哥!”
“哦?”易冬临难为地摇了摇头,来回看着安恭和慕容淑婉,似是有些明白地点头道,“也是,安大人可是公主的心上人,公主已及笄,安恭虽说大了些许,不过也是个很好的夫婿人选,再说了,户部尚书膝下独子,多少人想与他结亲我心里也是有数的,易某也是个明白人,就先告辞了。”
话毕易冬临拉起缰绳,马蹄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滑弧度,顷刻易冬临背对着拽住安恭的慕容淑婉,手一扬黑色马總随即晃动起来。
“岳父!”安恭唤了一声,只见易冬临在两排壮士夹道飞奔离去,“糟糕!”安恭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公主可否借一下,臣想回客栈。”
“不行!”慕容淑婉见安恭脸色有些苍白道,“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人给气的?”
我是被你气到了!安恭无奈地侧身避开慕容淑婉,小跑上马车,刚掀开帘子,里边并没有易惜,安恭有些失望地回头看向杨道翊,杨道翊碰上安恭眼神,道,“大人,方才小的只是奉夫人之命,夫人让我传话与你,夫人。。。她回府了。”
两排壮汉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安恭,喜滋滋地转身向易冬临奔去,街道地面上灰尘瞬间扬了起来。
“咳咳~”安恭捂着鼻子低头静默,“早膳可是用过了?”
“夫人与万俟瑜一同吃的早膳,夫人还将午膳与糕点带走了。”
“好。”安恭摩挲着马车顶落寞道,“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慕容淑婉看着安恭落寞神情,快步上前,还未走几步便被侍卫首领拦住,用只有两人听见音量说道,“公主!属下有事禀报。”
“何事?”慕容淑婉看了看转身进了马车的安恭,冷言道。
“公主,还请借一步说话。”侍卫首领话毕向侧边巷道摆手。
慕容淑婉目送马车离去良久,转身便给侍卫肚子踢了一脚,侍卫首领捂着肚子后退几步,以佩剑抵在身后撑着地面缓了缓,收起佩剑俯身拱手道,“公主息怒。”
慕容淑婉见状冷哼一声,甩袖走进巷道,侍卫首领直起身子擦过嘴角血水连忙跟上。
“说吧。”
“公主,方才有人上了衙门认罪。”
“何人?”
“半年前榜上悬赏的采花大盗,娄骆,”侍卫首领顿了顿道,“今日所有命案皆是他一手所造,无同谋。”
“那县令?”
“成大人还未醒过来,”侍卫首领冒着冷汗轻声道,“娄骆认了罪,不知怎的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眨眼间便断了气,段仵作还说未曾娄骆这种死法并在他身上施过针,发现娄骆并未被人下过毒。”
慕容淑婉闻言闷声道,“哦?案子能结不是好事?”
“公主,可。。。”侍卫首领觉得脖后一凉,侧眼一瞥便见自己的佩剑搭在肩上,冰冷的玄铁贴着皮肤,再加上跟前慕容淑婉寒气逼人,侍卫首领连忙改口道,“客栈那女子已离去,属下派去跟着的人尽数被杀,现还未寻到那女子。”
“我说了,杀,无,赦!”剑尖缓缓刺入侍卫首领的肩胛骨,血珠沿着后背快速滑落,“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
“公主,”侍卫首领咬牙道,“她是易水山庄的少庄主。”
“哦?”慕容淑婉揉了揉耳朵道,“谁?”
“卑职无能,还请公主赐罪。”那易水山庄可是富可敌国的,圣上都让他三分,我们这些小的哪敢造次!侍卫首领右肩似要被卸般刺疼,后背衣袍紧贴着,粘糊糊的不舒适感接踵而来。
“普天之下,”慕容淑婉将剑扔到一边道,“我有何人不可动?”
慕容淑婉自小便是皇室的掌中宝,所受赏赐皆是宫中妃嫔都比不上的,连皇后都顶撞过几回,父皇亦不过说道两句便罢,现在那易水山庄少庄主怎的就不能动?怎的就不能杀!慕容淑婉想想就来气,安恭对自己这些年爱搭不理的,在皇城因为那甑舒柏与安恭交好,自己时常借着去寻甑舒柏的妹妹玩闹才可见上安恭几眼,现安恭被派丘沐,若不是担心会有什么胭脂水粉迷了安恭的眼,自己都不会这般不顾父皇阻拦,山长水远地跑来这穷乡僻壤!
“安哥哥,昨日与你说了什么?”慕容淑婉想起昨日安恭与侍卫在廊道聊得不错,叉腰道。
“安大人说甑大人有提及过丘沐山林时有山贼,问小的来的路上可有遇上。”
“哦?”慕容淑婉顿了顿道,“就这些?”
“安大人还说,公主出了差池,小的与大人都担待不起,若是可以,万不可让公主单独一人。”
“安哥哥,可是真的这般说了?”慕容淑婉笑容灿烂道,“还说了什么?”
“公主,安大人就说了这些,小的不敢虚报。”侍卫首领忙磕头低声道。
“起来。”慕容淑婉不耐烦道,“备轿,回驿站。”
“是。”侍卫捡起佩剑,一边别上腰侧一边向属下招手,不一会四个壮汉抬着灰色轿子从街道转角出来,待慕容淑婉上了轿,侍卫首领才抬手捂着肩止血,见着属下有些担心的神情,连忙摆手催促赶紧送公主回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