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拿着小桔灯走在前路,我蹑手蹑脚地走在后面,天真的很黑路真的好滑,我摔了几跤,三五却很一步一步行得很稳。夜已经很深了,巷子里下起了薄薄的雾,三五飞快的穿行在薄雾之中,身前的灯忽明忽暗的闪烁。
先前说好了啊,到了马棚你在蹲在角落,不准打喷嚏不准打哈欠,总之你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不要让虫一发现就对了。
我说那万一我忍不住放了个屁怎么办。
三五突然转过身,神情严肃得好像是真的样子,那样虫一就会休克,只能做人工呼吸才能救回来了!
我说到时候你做?
三五说不,你做。
我说为啥,分明是你的马啊。
三五说还是你做,毕竟虫一是被你吓休克的。
我说但是那是你的马啊。
三五说我们这样重复就没意思了,这样吧你问一个问题就当是你做人工呼吸的报酬了,无论什么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的。
我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不做啊?
三无说,因为虫一有口臭。
多年后每当我想起那个夜晚,我都会为自己问的问题后悔不已。世界上,冥冥中,你会有很多机会去靠近一个女孩啊,而最终你却用那个机会去讨论一匹马是不是口臭。
马棚离酒馆也不远,我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三五说嘘。。。从现在开始你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不然后果你懂的。
我抬起头指了指我的嘴,示意她继续我会好好的蹲着。悄悄问三五,虫一是男的女的?
三五叫我噤声,悄悄地说,公的。
于是我安静的蹲在酒馆木质墙体的犄角里,悄悄地观察着马棚里的状况。那果然是一匹通人性的马,看见三五时几乎像是咧开嘴再笑,它让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戏剧马达加斯加里的马蒂。虽然马蒂是斑马。三五靠近虫一,虫一的头自然地靠近她的胸口,三五一边轻轻梳理虫一的马鬃,一边依儿丫的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月光在此刻终于打破的雾气,一丝一缕的倾斜下来。我看见漂浮在马棚顶部稻草上的薄雾如行走般的退却,似乎在为三五那不知道去向何方的歌声让路;看见投射到地上的三五的影子在隐退如潮水的雾气中虚无缥缈,像是在漾起的湖面上失去了实体。
三五在夜色中唱,摇摇摆摆的快要睡着,可她明明是要哄马儿睡着,自己却忍不住睡了。我蹲在地上想起了去年在不思量酒楼听过的一首曲子:
如果连你也睡了
那我就照着这景象作画一张
放心上
露出红红的耳朵
别人来问我
我就说你没睡
只是夜色太美。
我要走啦
所以赶快睡着
明天还要赶早
你问我要去哪里
却也无关风月离骚
只知来路方长
世事难料。
大清早的又被老板叫起来做清洁,于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梦游般的洗漱,直到已经拿着洗好的拖把脱完第二个厢房才缓了过来,开始骂爹骂娘,昨晚那厮夜游神马怎么哄都不肯睡,估计是躺在三五的温柔乡里实在不想抽身,最后三五站得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我实在是没办法只得现身,那种马果然如三五所料猛地抽一口气就硬挺挺地晕过去了,我走过去探了探它的鼻息感觉还有口气,便踢他一脚后扶着同样迷糊的三五回到了酒馆。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担心起那种马的安危,于是趁三五还没有起床立即跑到马棚去查看,结果那厮过了一晚上感觉更加精神百倍,全无初来时的疲惫,更是嘶鸣着泡上了隔壁棚里比他大一号的母马。我发怒道,装的?虫一转过身露出一副春风得意的微笑,我满头黑线,得得,你继续,我去看看你的主人起了没。
等到我回到酒馆的时候三五已经起床洗漱完毕,身穿一袭紫衣呆呆地坐在板凳上。呆呆地,不对,一袭紫衣,这货不是没有行李吗哪来的换洗衣裳,昨天还一袭黑衣呢,今天突然就变色了。我试探着问道,三五?她仍旧呆呆地望着我。我习惯性的接着问,三五她姐?她微微点了点头。我顿时慌了,心想这难道是给我加了个紫霞青霞傻傻分不清的戏码,前脚被你妹妹敲了几棍子后脚又要被你冤枉诱拐良家妇女,然后扭送官府定个重罪?我越想越慌,连说话都结巴了,三五她妈,哦不三五她姐姐,青霞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面的女孩噗嗤便笑出了声,起先还矜持着捂着嘴笑,到后来索性放开手脚笑得七仰八叉,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我觉得事情有蹊跷,仔细看了看那姑娘的脸觉得和我昨天见到的三五并无任何差别,联想到她这一连串反应,终于明白自己被骗了。想到世界上所有的供认不讳都是因为做贼心虚,我自知理亏,也不好解释,只好尴尬得埋头立在那里,等着三五笑完了先。
好不容易才感觉三五的笑声止住了,我试探着抬头望了望三五的眼。哪想她一看见我抬起头的脸脸上又有了弧度,我沮丧着脸说,够了欸紫霞,你再笑我就不拔你的紫青宝剑了。三五一边摆手一边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又过了许久才恢复平静。四周重新安静起来,我抬起头,却发现三五也盯着我。
三五问我,你脸红啥?
我说,没有,天热。
三五说,现在是冬天。
我说,屋子里烧着柴火呢,主要原因是热。
三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接着两个人沉默。我感觉气氛很尴尬了,想谈谈那只兔子的后代的故事来缓和下气氛,但三五倒先开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想笑。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颓唐着说,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较搞笑吧。
三五摇摇头道,不对,别人看见你笑是因为你能让别人开心啊,朋友什么的也是互相吐露心肠双方也会感到放松吧,大概就是这么道理。
我心想如果我做你朋友的任务是让你开心的话,我也会好有成就感的啊,毕竟有的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开心。我这辈子不能让自己的生活满意,但如果能够让其他人生活得好一点的话,那也算我存在的意义。
三五说你这么说突然感觉你越发像个得道的哈士奇了,你简直是狗中释迦牟尼。不过人生什么的终极奥义最终还是应该把自己开心放在第一位吧,你想别人开心反倒亏待了自己,那总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就好像在森林遇到了熊,心想怕的要死跑又跑不赢还是躺在地上装死好了,书上都这么说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今天暂且拿来一试。结果当然是被熊吃掉啦。所以我说啊,书上说的都不靠谱。
我抱怨道,跑题了啊喂,人生哲学关教科书什么关系。
三五右手重重的敲了敲我的头,一字一顿地说,总而言之,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就是干不赢命运,所以选择了另外一种妥协的方式来乞讨命运的怜悯啊,你知道吗,我们啊,注定是要改变世界的人!
我说三五你这样说我感觉自己快要上天了,好想念一遍口号,我们的征途是什么?
三五右手搂住我的脖子站到了板凳上,左手比了个剪刀手的姿势,慷慨激昂的喊道,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感觉自己快要上天了。
我问三五,欸姑娘我想起来便问一问,刚才你为什么把我比喻成得到哈士奇啊。
三五放下手中的鸡腿,用手背蹭了蹭满是油腻的嘴唇,顿了顿说,因为你单身啊,因为你傻啊。
我想起了老家正厅老旧得感觉随时都快要掉下来的三好秀才奖状,低头回了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