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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麦城篇(七)

三五立马站起身,惊慌地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看来是我估计错了,用不了半日,现在已经有人来赶过来了。

三五睁大眼睛问我,一千两银子有那么多吗?

我说,这一千两银子可使一个贫苦人家从此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你说对他们来说,这银子多吗?再说也不止一千两,加上我的头,可就是一千三百两银子了。

三五说,哈哈原来我比你贵。

我无奈地望着眼前的姑娘,欸姑娘都这个点了,能不能认真点?

三五收起嬉笑的神色,眼睛四处瞥了瞥,一手拿了个盛红油用的碗,紧紧地靠在我的身旁,然后望着一二楼的转角处。

我起身站好,顺手操起没喝完的酒壶,猛灌了两口清酒入嘴,然后也望着那处地方。

三五转过头说,从没见过你这么豪爽的样子,快说你身体里的萌呆小绵羊究竟被你藏到了哪里!

我们准备往第一波冲上来的人扔瓶子罐子,然后趁着乱冲出火锅店。但我们没想到,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居然是老板。

老板匆匆地爬上楼梯,两目瞬间与我们这边的四目眼光相接,我猜他应该采用了一目对两目的战术,这对于平常人来说是很难做到的。

其实对于老板来说当然也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的视线索性全部落到了我的目光上。我问他,连老板你也?

老板二话不说,手伸进包里就抓出一坨用黑布裹着的不明物体向我扔来,我身子一偏便用手抓住那物件。

老板随即骂到,看我不用我的传家宝砸死你!陈晓啊陈晓万万没想到,亏我当初从沙漠把你捡回来,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到竟是救了名朝廷要犯!早知道我就吧这半年喂给你的吃食全部拿去喂猪!我家的猪兴许还能多长几斤肉!

三五在一旁骂道,去你的大肥猪老板,陈晓这两年一分钱都没拿到,就当白给你打了半年工了,吃点你的饭怎么了,也没见你家母猪瘦了啊!

我叫三五别这么说,搞得好像我跟猪抢吃的一样。

老板冷哼了一声,我救了他的命,就算我把他卖到青楼做龟公他也只得受着!小畜生今天你今天可完蛋了!现在楼下全是人头,乌鸦声一片,你别妄想能从前门突围出去。今天你若不是寻到来日方长火锅店与不思量青楼在楼顶架设的一条暗道,必定插翅难飞。

三五顿时一惊,赶忙把头伸出窗户,楼下果然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从大堂一直堵到门口,甚至有人正拿梯子杵在火锅店的墙上。

老板上前一步,大吼!来吧陈晓!要上到顶楼从不思量青楼逃跑,先从我的身体上跨过去,呔蟊贼!纳命来!

我抓住三五的手奔到老板身旁,一记扫堂腿,老板便哎哟一声横躺在走廊的过道上,我顺势朝着上楼的方向,带着三五向楼顶跑去。耳畔回荡着越来越远的众人叫骂声,而老板的呼号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显得更有层次感。

陈晓啊老子背了你的烂杆儿时啊,别让我再看见你一次!哎哟是哪个龟孙,别瞎挤,你他妈踩着我脚啦!

后来三五在信里回忆说在火锅店我拉着她往天台逃跑这一段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我说你的意思是跑得够快就能够把时光落在后面?

三五在那笼子里的某一处水榭上沉默,亭台四周墨色的窗纱隔绝了她的目光,没人能透过那层轻纱看清她脸上的或喜或悲。许久后她信笔写道,我听闻某个大文豪说过一句话,“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所谓“绝影”只是一个传说,纯血马是世界上最快的马,可它跑不过时光,也跑不过早已注定的命运。”—改引自龙族。

我想这就是我当初逃跑时最终的宿命吧。

小麦的火锅店一共有七层楼,想要抵达天台此刻还有许多路要走。我在楼层转角的时候向楼下瞥了一眼,发现人群中不乏身手敏捷之辈,他们一个箭步便跨越过老板死猪一样肥胖的身体,一边躲避着来往收拾碗碟的小二,一边向我们追来。楼道转角处有老板精心照料用于美化环境的盆摘,我顺势推倒当作路障,希望能稍微延缓一下他们的进程。我心急如焚,没想到被我牵着跑动的三五却一脸兴奋的望着身后的人群,大吼着小婊砸们你们倒是追上来呀!来打我呀!

我面露苦色,大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被逮住就完蛋了啊亲!是要用刀抹脖子的呀亲!

三五吐了吐舌头,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陈晓,我第一次经历这场面,太激动了,需要我给你加加油打打气吗?

我捂脸说算了。我还能撑住。

前面就是天台门口,我心中大喊庆幸,眼看那帮人就要追上,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终于在后头跑得最快的人逮住三五的裙子的那一刻跨上了台阶。

我转过身一边拽住三五,一边靠住那扇雕着花的门吼道,三五快进来!

三五沮丧着脸,急得直跺脚。我进不来,有人拉住了我的裙子。说罢转身,一巴掌抽向那名青年的脸,然后委屈的说,你快放开!流氓!你再拽我的裙子就要掉了!

那男子被抽得愣住,不自觉地放开了手,我趁机挽住三五的腰,顺势把她抱到了天台上,随后猛地关上门将那些追赶上来的人全部挡在了里面。然而后方越来越多的人赶到,我渐渐抵挡不住。

三五,我快撑不了了,趁我还有一点力气,你赶紧从青楼那边逃啊!

三五犹犹豫豫,弱弱的说,可是。。。。。。

我说可是什么,你再磨蹭我们两个人都逃不掉,这样以后我死了没人给我烧纸钱怎么办,妈的记得给我烧座别墅!带游泳池的那种!

三五继续犹豫,但是。。。。。。

我说你他妈快走啊!我真的撑不住了啊!我现在很累只想躺下睡一觉啊,你赶紧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微风婉转地盘旋在天天周围,远处有星星坠落,像是沉在了山河。三五的泪水在眼里打转,似乎就要决堤而出,她低着头沉默了一秒钟,然后抬头向我大声喊。

可是啊!这里有门栓啊陈桑!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没敢看三五的脸,沉默着接过三五手中的门栓,放到了门板上。

门里依旧传来砰砰的撞击声,不过一时半会应该闯不出来。天气微凉,但脸上的传来的温热更加清晰,我小声的抱怨道,有门栓你不早说。。。。

三五叉着腰,不满道,谁知道你这么爱给自己加戏啊。

我说刚才情况紧急,我一时慌了神,真是抱歉。

三五说你还骂我。

我说有吗?我不记得了。

三五说有的,你别骗你自己。

我说,那我错了。

三五说,不行,你要保证。

我伸出右手的四根手指,盯着三五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再骂你,以后就从这么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

三五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一副我要晕过去的表情。

我说不用这么感动吧,我就说不骂你,但还没说要照顾你一辈子的生活起居呢。

三五说,不是。陈晓你看看我后面。

我转过身,看见已架设好天桥的那边,不思量青楼顶楼的门已被砸开,刹那间人潮如泉涌。我们站在火锅店天台的这边不知所措,感觉自己好似被逼上悬崖的麋鹿,头顶着月光,背后是群青着眼睛,露出獠牙,手里拿着尖叉和绳索,一副要代表正义消灭我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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