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王振喜正在埋头整理创作资料,考虑创作大纲,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这脚步声的轻重缓急,特有的频率,一听便知是彭晓珍回来了,他甚至听到了彭晓珍的微微喘息声。王振喜赶紧起身将门打开,站在门口迎候。
王振喜接过马夹袋,端上已沏好的茶,关切地说:回来啦,累了吧?快坐下喝口茶。哎呀,你可回来了,我正愁你被人贩子骗去呢。
彭晓珍半真半假地说:可不是么,差一点点,险呐。
彭晓珍将在农贸市场遇到的可笑事说了:……那个卖松紧带的吹嘘有奖销售,买五十块钱松紧带送奖券一张,当场抽奖,一等奖可获免费港澳游,二等奖可获三峡免费游,三等奖……
王振喜哈哈大笑:别说了,骗局,明显的骗局!
彭晓珍:可不是么,当场就被人戳穿。
老俩口说笑一阵,彭晓珍说到了卖面的刘大爷被骗一百块的事:……现在有一种奇怪现象,有的人一夜暴富,挣钱实在太容易了,大把大把的钞票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刘大爷老俩口卖手擀面挣的是辛苦钱,根根毫毛出汗呢,骗子实在太可恶了。
王振喜感喟:SD女孩子徐玉玉,被诈骗电话骗去了九千九百块学费,伤心过度,心脏骤停死亡!她刚接到入学通知书,这笔钱是全家省吃俭用多方筹集来的,骗子怎么忍心下得了手?比明火执仗杀人越货的强盗还要阴险恶毒!
彭晓珍:你总是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十八岁的女孩子会是有缝的蛋?
老俩口再也无语,彭晓珍本来想把被卖肉的忽悠事说说,最终还是忍住了。
彭晓珍将买来的东西一一取出:哎呀,一天三顿,饭是饭,菜是菜的,也够烦人哩。人要是不吃不喝多好,也少了这些啰嗦事。
王振喜:你平时老是瞪起眼睛骂我“胡话、梦话、屁话,没一句正经话”……噢,还有什么“搅沫嚼舌头”,嘿嘿,我看你呀……
王振喜抬头见彭又瞪眼,随即转话:噢,我是说,人不吃不喝,除非成佛成仙……嗯,其实,成了神仙又有什么好?那七仙女还思凡呢。黄梅戏《天仙配》里,七仙女不是这样唱的么?……神仙生活我不爱,愿学鸳鸯比翼飞,愿学鸳鸯比翼飞……
彭晓珍:咯咯咯,老现世宝,还唱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呢,可以上老年艺术团了。
王振喜:嗐,你说对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来上一段“夫妻双双把家回”,我敢打赌,绝对满堂彩!
彭晓珍:你就这么自信?
王振喜背起手踱方步,念白:唔,我家娘子,当初可是色艺双全哪,只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岂不可惜哟。
彭晓珍:咯咯咯,不要搅沫嚼舌头了,快,帮着打下手,我去上灶。
王振喜:得令哪。
王振喜哗一下抖开围裙套上,笑着说:男做女工,玷辱祖宗,朕今日屈尊打下手,不以社稷为重,而是家庭大局为重呐。若是下午牌局被耽误了,有的人又要作阴天啦。
彭晓珍:你可不要指东说西,天下雨娘嫁人,各人管各人。
王振喜:穷嘴啰嗦,快做饭。
彭晓珍:嗳,今天买菜找回来不少钢蹦儿,正好带去打麻将。
彭晓珍将口袋里的钱摸了出来,不慎碰倒茶杯,被烫了一下,手一松,钱全部散落地上,钢蹦儿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王振喜:嘿嘿,演的哪出戏呀?“天女散花”?你什么时候学得梅大师的拿手戏?
彭晓珍:别废话,快捡!
王振喜蹲在地上东寻西找,将纸币收拢成一堆码在桌上,笑着说:陶渊明先生不为五斗米躬腰,想不到我还要为这些散碎银两满地爬。嗳,今天怎么找回这许多牛b票子呀?你替人家看管自行车了?
彭晓珍正拿了扫帚往桌子底下掏滚落的钢蹦儿,听到这句不着边际的话被逗乐了:你不适应形势啦,现在都是电瓶车、汽车,看管自行车的下岗了。即使有人骑自行车,也大多是公共自行车,低碳生活,绿色出行呐,菜场门口就有一处电子停车棚,取车停车用电子卡一刷,多方便。嗳,别只顾着说话,你点一点桌子上的钱呀,看看对不对数。
王振喜点到那张假币,发觉有点异常,便对着亮处仔细辨认。
彭晓珍:看什么呀?磨磨蹭蹭的。
王振喜:这张伍拾块的票子好像不正宗?
彭晓珍毫不在意,心里想肉老板即使忽悠人,那是生意人的嘘头,虽可恶却也情有可原,至于用假票子骗人倒未必,听王八蛋说找回了假钱,还斥骂一句“胡说八道”。
王振喜倒是一本正经:我没骗你。
彭晓珍接过票子,仔细察看一番,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糟啦,被那卖肉的麻子坑啦!
王振喜:我说嘛,这张票子抓手上一看就晓得有问题,隔墙撂帽子,不对头嘛。
彭晓珍:住口!我都气晕了,你还有心思逗乐?
王振喜立即住了口,见彭气得瘫软在沙发上,直翻白眼,赶紧重新倒了茶,安慰道:别急,别急,仔细想想,咋回事?
彭晓珍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我,我买筒子骨,拿出一百块钱,卖肉的找了我八十八块……这张伍拾的,还有六张伍块的,外加八个钢蹦儿。
王振喜:哎呀,寿星佬儿跌跟头,老得发昏了,你又不是不晓得,市面上有假币,刚才还说到刘大爷收了一张假币,你怎么不接受教训,当时怎么不仔细看一下?
彭晓珍懊恼不已:唉,大意失荆州,当时,我正要查看,那卖肉的狗日的又有意接二连三把毛票塞到我手上,我只顾数毛票,却忘了大票,咳,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彭晓珍索性将卖肉的先是怎样忽悠她的经过说了一遍,王振喜吼了一声,“这还了得?我跟你找这个狗日的去!”,一把扯下围裙,围裙带叭地被扯断。
彭晓珍挣脱王振喜说:先别忙,想好了再去,他要是良心发现还好,只怕是黑了心,死不认账,或者反咬一口,说我们诬陷他,你拿这滚刀肉有什么办法?我们岂不是尿脬打头,浑闷?
王振喜:这也太窝囊了,不行!对这种人不能忍让,他敢不认账?我们拚得钱不要,至少也得跟他理论理论,当人百众的臭臭他,让他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