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短,五点不到,古长安便在喧嚣中醒来。
脑血管内科就在急诊科和门诊部的对面,一扇窗子,就能窥探人世间的所有。
这里秩序井然,没有高声喧哗,没有讨价还价。交大医学院是一座资深的医院,比空军医院(原第四军医大学)历史悠久。
急诊室的外边睡满了病人的家属,大家的脸上显得肃穆,你也成为病人家属的一员,为昏迷中的老伴担忧。第九天,昏迷中的老伴被从急救室转出来,住进了普通病房。
听说,权威脑血管专家去了北京,几个专家各执一词,诊断不清老伴的病因,做了三次磁共振,五六次脑cd,怀疑是癌,光检查费花了一万多。八天以后主治专家从北京回来,一看片子,立刻断定,这是脑梗塞伴有少量出血。就因为一点点出血的阴影,让老伴在急救室住了九天!
你不敢吭声,没有地方申辩,只能默默地承受,还得陪着笑脸,还得感激,还得对那些大夫们说一声:谢谢……
一天十五六个小时的输液,老伴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看看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嘴唇动着,听不听在说什么。耳朵搭在嘴唇上,听清了,老伴在问:“这是哪里?”
你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悄声告诉老伴:“这是医院。你已经昏迷了十四天。”
老伴在费尽地思索,含混不清地说:“楼下人真多。”
还好,老伴神智清醒。最担心失忆、老年痴呆,只要能够交流,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安慰。
我告诉老伴,那是看病的人群,从早晨六点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宽大的玻璃门吞吞吐吐,人流如蚁。
其实有的方面还值得称赞,所有的大夫和护士都和蔼和气,说话面带笑容,不会给你发火,病人是上帝。
这里不分年龄大小,职位尊卑,你交钱就为你看病,一分钱都亏欠不下医院,门诊是办卡缴费,住院是交钱才能为你输液,这里没有人讨价还价,
儿子说,爸,你不懂,每座医院都有高干病区,那里病人享受的待遇不同。
我相信。旗帜上写的那种誓言只是为了让人看,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平等。
不管怎么说你还得感恩,因为老伴在慢慢地康复。
老伴说,她想喝洛川的苹果醋(饮料)。找遍了医学院附近的几条街,没有。低着头,不知道想啥,猛然间,一辆小车停在你的面前,你站下,明显是你违规。让汽车先走。
汽车停下了,不走。车内一个女士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玻璃摇下来了,准备着挨一顿臭骂。只听得那女士在说,大爷,你先走……
斑马线两边写着:车让人。
在洛川,这种现象没有。
城市在改变着自己的形象,表面上温情脉脉,实际上荒如沙漠,大家都在围着一个字眼而忙忙碌碌,那就是钱。
不过,你从心里感激这座城市,把老伴从死亡线上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