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太原府,又称晋阳。地势控带山河,雄踞天下之肩背,向为兵家必争之地。地靠长城,受戎狄侵扰,当地辈出善战男儿。建朝忠义王岑礼文以及他手下三姓军首领季还、刘胜武、曹风军都出自太原。这几日的太原府热闹非凡,天下间但凡有脚的,抽的出身的,都要来到太原府。原因无他,当今内阁第一辅臣,亦是小皇帝和慈圣皇太后手下第一宠臣岑范,翻修家中府邸,寻得祖辈家谱,得知自己为前忠义王岑礼文嫡传后代,告之皇室,小皇帝和慈圣皇太后有感建朝忠烈,遂下诏恢复忠义王爵位,八月初八于山西太原举行封爵大典。由岑范携岑家后辈,东向京城,一同叩谢皇恩。
倘若只是如此,断不至于引起如此轰动。更为重要的是,当年至宝呈玉流苏自岑礼文失踪后便极少出世。各修真大派无不尽心寻找其下落,无奈世间广大,难以寻觅。坊间流传说岑家传有秘法,能依靠此法寻得呈玉流苏下落。而更有人传言此届大会,岑范将当场宣布寻找呈玉流苏秘密法门。此消息一出,各大派无不蠢蠢欲动,皆派出门下弟子,齐聚太原府,盼望能一探究竟。至于更多好事者,更是趋之若鹜。
悦来酒楼,太原府第一酒家。
一个少年站在了酒楼门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他抬眼看了看酒楼的招牌,道:“悦来酒楼,果然气派非凡,不愧太原府第一酒楼。”说完,抬步要走进酒楼,却被一个跑堂拦下。
少年顿了顿,看了看跑堂,忙弯腰作了一个揖,笑道:“这位小哥,小生有礼了。”
跑堂皱着眉看他,道:“店里规定:流氓乞丐等,一律不得入内。”顿了顿,又道:“这样。我去后厨给你带几个馒头,你拿上就赶紧走吧。”
少年听罢,才慢条斯理道:“这个,我想这位小哥你是误会了……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才忙从怀里取出一锭银锭,双手捧着递给跑堂,继续道:“抱歉,抱歉。小生这几日忙着赶路,一路风尘仆仆,不能顾得上仪态,让大哥你误会了。”
跑堂眼里惊讶,接过银锭,才忙弯腰,笑道:“原来如此。贵客登门,恕小的眼拙,怠慢了公子。公子快请进。”
“如此,有劳小哥了。”少年作了一揖,收着衣摆,跨进店里。
少年要了一个二楼雅座。这酒楼足有四层,一楼厅堂宴客,二三楼空出厅中央一块,绕着酒楼三遍建起摆酒桌的地方,四楼就单纯是一色的厢房。
靠着二楼的雅座,少年可以低头看见一层和门口的热闹境况。点了几个店里的出色的招牌菜,顺便要跑堂给他带来几件干净的成衣,少年便靠在座位上举着杯子品茶。
“刘汉奴!你又来捣乱作甚!”门口跑堂插着腰,骂骂咧咧地对着眼前流氓模样的刘汉时。
刘汉时朝地上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道:“我呸!小六子,你小子最好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小爷我今天心情好,不想与你纠缠。你最好速速让我进去,赏你们家店面子,好填饱小爷我的肚子!”
跑堂哈哈大笑,道:“大家听见没有!这刘汉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想进我们悦来酒楼吃饭。”围观的众人一齐大笑,又听跑堂继续道:“刘汉奴我警告你。你小子在小门小户耍你的泼皮我管不着,可是这悦来酒楼,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瞧瞧你身上的那件破衫,就是把你卖了也值不了我们酒楼里一盘凉菜的价!”说完,摆着手,将刘汉时往外推。
刘汉时一时不慎,被跑堂推下台阶,跌了一跤,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刘汉时不以为意,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你们酒楼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店。方才我都看见了,你刚刚把一个臭乞丐给迎了进去。那摸样,跟个哈巴狗似的。”
跑堂一怒,一指刘汉时,道:“你……”话未说完,才发现手指已经被人按下。原来,是方才那位少年。
少年已经换上跑堂新买来的成衣,又是另外一番打扮了。这时再看,分明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卓佳公子。少年笑着地喊了一声:“恩公!”
刘汉时听他对自己喊恩公,暗想自己好像也不是认得他。“喂!你小子别对谁都套近乎。不妨告诉你,小爷我不吃你这套!”
少年却走向近前,手舞足蹈地对刘汉时比划,喜道:“恩公,你忘啦。三日前,云林镇道上。小生不幸为歹人所劫,正是恩公你仗义出手,才救了小生一命啊。”又道:“古人有言,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小生自恩公仗义出手之后,是日夜思念,生恐不能报恩公救命之恩啊。”
刘汉时听他这样喋喋不休,很不耐烦。心下明白了个大概,三天前他的确做了这样一件事。不过,那只是他下的一个套,那群劫匪也都是他的一道伙伴。心下想了想,抬头笑道:“哦!原来是你小子啊!哈哈。你小子换了一身皮,我还认不出来啦。可怜你恩公我啊,当日受了你一锭金锭,也早早分给了当地贫苦百姓。如今,如今是连一身像样的时装都买不起。”
说完,假惺惺地低头抹泪。少年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道:“恩公,果然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快请进,快请进,今日再让我好好报答恩公才是。”
少年拉着刘汉时进了店里。跑堂也是个见惯了人情世故的人,知道刘汉时今天是遇到贵人了。也识趣地让人进去,转身继续招呼来客。
刘汉时一屁股坐下,就毫不客气地举起了筷子,频频举杯。
“你也别总是恩公恩公地叫着。我听着也别扭,我姓刘,唤作汉时。你叫我刘大哥就好。”他倒是一点儿也不脸红。
“是是是。都怪小生,一心只想着报恩的事情,却忘了请教恩公名姓。恩公这个名字好啊。小生姓陈,唤作谨之。恩公您不妨唤我的字就好,慎思二字。”
“什么字不字的!文绉绉的。我唤你小陈就好。”
“好的,恩公。”
“嗯?”刘汉时佯装生气。
陈慎之一拍额头,抬手道:“刘大哥,刘大哥。”
不一会,菜尽让刘汉时夹了个干净。他抿了抿酒,放下杯子,道:“唉……这个,谁知道盘里的菜啊,一卷儿一卷儿的都是乡里的乡民种出来的。”
“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刘大哥果然心怀天下,勤俭节约。”
刘汉时咳了咳,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只是……只是……”
“怎么?刘大哥有什么难事尽管说。小生我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定然不辞一字。”
“唉……”刘汉时叹了一口气,看着少年道:“西南大旱,你有听说么?”
“是是是,早有听闻。”
“我有心前往西南救济穷苦百姓。无奈……无奈……囊中羞涩,路途遥远,这一路吃食,鞋子衣裳用度,只怕没有这许多路费。”
“哦。”少年一拍大腿,喜道:“刘大哥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小生不才,愿为大哥济世救民大业,略进些绵薄之意。”一掏衣裳,取出三锭金子来,道:“不知这些,可足够大哥一路行程所用?”
刘汉时一时眉开眼笑,亟不可待地接过银子,一把塞进怀中,笑道:“够了,够了。大哥我先带西南百姓,谢谢你了。”
“大哥言重了。”
吃过饭后,刘汉时不待少年一再挽留,借言西南百姓水生火热,如何能够安心享乐,急忙跑去了店里。
看着刘汉时的身影渐渐远去。少年才冷过神色,拿起眼前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唇边,盯着门口的方向。抿了一口,才放下酒杯。
低声喃喃道:“刘汉时,呵,刘汉时。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
刘汉时抓着怀里的三锭金子,笑嘻嘻地跑进一个无人巷道里。乐呵呵地摸着金子,乐不可支。
忽然听得凭空中一声冷哼。
刘汉时脸上顿时变色,大喊一声:“谁?”
无人回答。
刘汉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大声喊道:“小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您交代我做的事,我是一刻不敢怠慢。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您老人家多担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当个屁,放了就是……”
话未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就觉得身子好像飞了起来,吓了一跳,不由破口大骂:“臭婆娘!你可莫要不知好歹。若是有一天,你落在我刘爷爷手中的话,我一定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一道金光闪过,虚空中刘汉时被人扇了两个巴掌。
“你不怕横死街头的话,尽管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