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张府。
张家显然早有准备,才一天工夫,婚宴已经准备得有模有样。
一般人家都会在厅堂设宴,但是今天不太一样。宾客从府内乘舟,经十三孔桥下过,沿着荆江穿过荆门,来到荆门主峰下的大片谷地。这里已经搭起一座观景台,长八十丈,宽五十丈的台上设下百宴来招待四方宾客。
正中央设贡品告祭天地,四角点着篝火,驱寒效果却是一般。还好进来前赠与来宾每人一张暖心符,贴身放着,不一会儿便觉得怀里像揣着一个小暖炉一样。暖心符不像一般的灵符,一经催动便能持续供暖两三个时辰,直到灵力完全消散。北地的贵族都爱贴着这种符纸赏雪,奢侈点的一个冬天能用百来张,而像张家这般还没入冬就准备几百上千张供宾客驱寒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此时尚未开宴,各方来客正四处走动,与熟人寒暄交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那是蜀国的王公,这是楚国的大臣,还有那西秦的将军,北燕的太子……天下风云人物齐聚一堂。
待到日落西山,张家老太爷张睿渊才引着一众供奉前来与宾客见礼。
礼毕,各自落座。
张浩正,张睿渊独生子,赶紧在附近寻个好位置坐了,这一天招待下来可把他累得够呛。作为张家名义上的家主,大小事务都得张浩正经手,接待宾客虽然有下人安排,但是贵客还是得亲自迎接。现在真正的家主来了,自己也能得空休息会儿。
张浩正的妻子许慕青,身穿一件银红盘金斜襟缎子袍,下边是缠枝宝瓶图样华裙,身披翠金绿枝刺绣薄烟纱织锦。整齐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高椎髻,高髻云鬓里插着云形汉白玉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嵌明钻水蓝玉镯,腰系撒花缎面宫绦,上面挂着一个百蝶穿花锦缎香包,脚上一双绣梅月牙鞋,看上去雍容华贵,光彩照人。跟在张浩正后头,款款而来,先给张老太爷见个礼,再坐到张浩正身边。
“夫人,装得不错嘛,差点认不出来你了。”张浩正觉得反正也就走个过场,何必这么较真呢,所以就穿了件白银蟒袍,头上顶个紫金冠就出来了。话说这蟒袍还是学小儿子那套衣服弄的,不过小儿子说为体现父子有别,在尊重原创的原则上给自己减了一爪,成了四爪蟒袍。
许慕青探手掐住张浩正腰间细肉,“今儿可是轩儿的大喜日子,你要是还这么不正经,晚上回去家法伺候。”
张浩正赶紧讨饶,待妻子放过他后,询问道,“三儿这是哪去了啊,还没寻到么?”
许慕青没好气道,“我哪知道,你不去问你爹,问我有什么用。”
张浩正哪里敢去触他爹的霉头,只好换个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不多时,良辰吉时已到。
一艘张灯结彩的宝船缓缓驶来,到十三孔桥前不能再进。
此时桥上两岸无数明珠亮起,组成一条通天大道。
八名红衣女子一人扯着一条红布,踏波而行,在江上凌空搭桥。红布在明珠的照耀下,氲出七彩霞光,江中鱼儿逐光竞越,一片波光粼粼。
新郎牵着喜绸,带着新娘,踏着虹桥,一步步向观景台走去。
一身火羽凤凰展翅欲飞的蜀锦红袍,如凤羽翻飞的火红衣袂,用赤金丝线绣满了火炎纹路,于霞光中张扬着赤色辉光,直要晃瞎所有人的眼。江上微风,大红垂丝透额盖头掀起一角,仍有些稚嫩的面容化着繁复华贵的妆,花丝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一双明眸平静无波,滢滢如水,黑如凝墨的眼瞳洇染出绝世的神采。白皙的脸庞上一点樱唇,仿佛雪中的一朵红梅,娇艳欲滴。发丝飘舞,一头黑发比夜色更浓,比流云更柔。
件件首饰巧夺天工,耀人眼目,与她娇美的红颜相互辉映,摇曳生辉。哪怕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在她的光辉之下,也骤然间失了光芒。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此女未笑就有如此天姿!
台上喧闹起来,交相称赞新娘的绝美容颜。坐在其中的黄觉翊痴痴地看着,黄枸岐也知道侄儿不会轻易放下,只得一叹。
待新人从虹桥上下来,宾客又一片哗然,先前被新娘吸引了注意,现在才发现新郎居然是张家长子张文辉,而且张文辉手中居然捧着一块木牌——代弟张文轩。
代弟成婚?
奉子成婚见多了,代弟成婚倒是第一次见,还有这木牌怎么看怎么像灵牌啊,难不成张文轩出了意外?这是配的冥婚?
暂时坐到下首位置的张老太爷咳嗽一声,压下场间的骚乱,开口道,“孙儿文轩前些日子偶染风寒,不便走动。今日便是要趁此良辰,为轩儿冲喜,才出此下策,以兄代弟。也请诸位做个见证。”
这种借口太过扯淡,不过这也正是张家人的行事风格,懒得撒谎的事就瞎扯淡,也没有人敢质疑。
宾客都窃窃私语,猜测其中的用意。
许慕青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心中倒是有些担心,张老太爷只告知轩儿无事,并不肯多说。张浩正反而没那么多顾虑,既然人在江陵那还能出什么大事?眼神示意许慕青安心,等着儿子儿媳行礼完婚。
司仪算着时辰,禀天告地,朗声道,“今观天象,此时此刻正是最宜成婚的黄道吉日,良辰佳时。有道是,才子配佳人,地久天也长!
来,新郎新娘拜天地——
一拜天地
一鞠躬,敬苍天,佳偶天成;
二鞠躬,敬黄土,喜结连理;
三鞠躬,敬天地,地久天长。
水有源,树有根,儿女不忘养育恩,今朝结亲成家业,尊老敬贤白发双亲,接下来是
二拜高堂,
一拜父母养我身,——一鞠躬!
再拜爹娘教我心,——二鞠躬!
敬老爱幼当铭记,和睦黄土变成金!——三鞠躬!
最后是夫妻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