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殇缓缓睁开眼,目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他在那雪飞花落枯叶黄的光明中行走了不知多长时间,竟恍惚失去意识,只模糊记得最后整个人都被花瓣、落叶堆成了雪球,而他就在那雪球中,却意外地感觉不到一丝寒冷,竟有种仿佛置身大好天堂的错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回到这祭坛,周围不见飞雪,更没桃林。
他皱了下眉,随即便发现自己脑海中竟多出一门武技秘籍,而他的手动了动,也感觉到有一球形被握其中。他把手摊开,赫然一颗赤金色的小球就躺在他手心,散着光,与石室呼应。
“【千幻神瞳】以及……赤金琉璃菩提子?”他低声地自问,小银便凑了过来。
“你说什么?【千幻神瞳】?!”
“嗯。”古殇点头,看小银那一惊一乍的神色,心中隐有猜测。只怕这【千幻神瞳】在这处遗迹先前屹立于上古时期的宗门内也是顶级的绝学,否则以小银那神秘的来历也不至如此。
“你真是好运气。”小银嘀咕,语气却酸溜溜地。他的确识得【千幻神瞳】,上古时期便是这片大陆上最富盛名的幻术与瞳术之一,甚至自己就曾吃过这武学的亏。不过他也明白古殇的资质,若这千幻宗殿宇孕育的殿灵眼不瞎,这传承定会落在古殇身上,只是心仍稍不忿罢。
古殇笑了笑,却没有很开心。在那幻境中,他想到了自己和雪棂如今相隔两地,心中悲戚也油然而生,倒冲散了得到绝学的喜悦,只是内心对于更快变强大的心愿也愈加迫切了起来。
“封王……甚至是封皇吗?我会尽快的。”他嘀咕,想起那时师尊给他的答案。
只有他到封王甚至封皇的修为境界,才有重见雪棂的可能。
随着古殇从祭坛上站起来,一条无形之路凝聚而成,他踏上这条路,小银绕在他身周。
此时外界已经寂静了许多,他走在路上,见到许多迷失于幻境之中的人,多半要待到殿宇能量耗尽幻境消散时才能自由。他又看到初进来时见的那三人,也一动不动地沉-沦于幻境中。
“这遗迹很快就要奔溃了。”小银语气复杂地环顾,“这遗迹已经太久了,从上古就沉寂于这地底下,直到今日地表崩裂才显露出来,漫漫的岁月里早已透支了它本身,又将最后剩下的那点能量用去把传承留下来。无需急于现在救下他们,再过一个时辰幻境便会自然消散。”
古殇默默点点头,收起将三人救下的心思,毕竟三人说来也就是一面之缘的情分罢了。
赤金的门户突兀地出现在地面上,古殇走到门户前,沉默地抚摸着上面的图纹。这扇门便是他先前进入时的门,道路到这自断。他感觉就像这个宗门昔日何等辉煌,此时也走到尽头。
“棂儿离去之后,我倒是有些变了性情,睹到什么都要感伤一番才罢休。走吧。”
他忽然摇着头自嘲,令牌贴上门户,下一刻便出现在外界。
此时的天空比起先前还要阴郁几分,摇摇欲坠地那层黑色薄膜就像随时都要坍陷下来,而街巷上满是鼎沸而癫狂的人声。古殇站在殿宇的门前抬起头,却见那赤金色的巨大眼球还持续不断地散发出乱人心神的波动,只是上面布满细密裂缝,显然已是末路前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古殇的情绪似乎也被外面吵闹的气氛冲散,他想这处遗迹已经没什么值得他贪恋,于是便抬起头,脚下一蹬就要飞出这一裂谷,只不过他这一蹬脚的刹那,天空中却发生了某些变化。
穿黑衣的男子站在高空中,手持着柄宝刀,古殇认出是先前被他夺了灵药的那王者。
只见那王者站在遗迹高空中,眼中阴冷,如神明般俯视地面的众生。
“将你们的收获统统交出来,否则决不饶尔等性命。”他开口,语气满是高高在上,一把刀还顺便将欲要从旁偷偷溜去的一名枯瘦青年砍成两段,只剩凄厉惨叫在炸开的鲜血中冲天。
古殇心中一凛,注意到那男子的视线分明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不知是认出了他是先前在大殿虎口夺下灵药的人还是盯上他在殿宇中的收获,这让他也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他在师尊训练的这半年时间里虽然实力突飞猛进,但他也没自大到如今就可在一名王者手下全身而退。
那男子的身下有八道身影忽然向着四周散开,似乎要用这种方式分散男子的注意力。
古殇默默看着这一幕。他刚觉得或许是个浑水摸鱼的机会,但很快便看到那男子擎着长刀斩出一道环行刀芒。刀芒落下,八个人的身体都在半空被斩断,他头皮发麻,只觉遍体冰冷。
八个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断成两半的身躯,大片血水从断口出散乱了一地,这一幕也震慑了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竟没人再敢在男子面前轻举妄动,偌大的整片遗迹,只有沦陷幻境中那些人的大呼小叫回荡。古殇只觉事情更加棘手,却也没有那个可能去舍身做这个出头鸟。
男子为自己震慑了全场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古殇心中一沉,却见到男子果然第一个便向他看来,只在心里暗骂倒霉。
“自己将储物戒留下吧,我不想没事招惹你们紫禁宫。”男子说着,看古殇的目光似有些忌惮。强如封王存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轻易杀一名紫禁宫的内门弟子,否则会招来祸端。
就在男子说话的时候,古殇斗篷飞舞,无穷的紫银雷霆在虚空中奔腾,踩着银光便向男子袭去。整片天地都被浩大的奔雷声音充斥,这一瞬雷电缠身,古殇仿佛化作了雷神,只一刹那便出现在男子面前。男子面露怒色,大刀挥舞着向古殇砍去,金铁碰撞,竟在半空中僵持住。
“好胆!”男子怒极反笑,猛地往下拉刀,刀划破了古殇的内门弟子制服,【黑奎】之上乌光闪烁不定。他王者级的实力刚才仓促间没有爆发出来,此时刀锋利如锯,却欲见血杀人。
刀尖触碰到【黑奎】的时刻,却像所有力量都在此时炸开,古殇吐血倒飞。
“不自量力。”
男子冷笑,却猛地变色。只见古殇砸到岩壁上的那一时刻,银光璀璨,他竟沿着崖壁向着崖顶飞奔,仿佛成了一流星。红沙从天空中沿着崖壁滑落,此时却全都在这流星面前炸散开。
“该死!”男子压抑不住愤怒地大吼。他本以为自己身为武道封王的强者,如此行事虽多少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但对古殇终究不过手到擒来,此时却被对方借力脱逃,只觉被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头晕目眩。他越想杀意越盛,最终一扫下方,终还是提着刀咬牙追古殇而去。
失去了男子的压迫,遗迹的上空突然多处许多身影,纷纷向着天空全速疾飞。
身周都是月牙般盛大的刀芒,古殇踏着银光在崖壁腾挪,那些刀芒在他两侧砍出深达数丈的裂缝,却始终无法触碰到他的衣角。男子紧跟他身后,眸子中刺骨的杀意死死扎在他身上。
“阁下偏要不死不休么?”古殇心中焦急,口上说出来却镇定自若。
“呵呵,现在我连你的命都不放过!”
“可笑我原想阁下不易,我家老祖茅坑也经常堵塞需人去清理,却不想你这般待我。”
男子一愣,心想你家茅经常坑堵塞关他什么事,再一细思下才明白古殇话中的讥嘲,顿时怒火再次爆发,也不再追击,而是停下,双手握刀向下猛地劈砍,竟隐约听到猛虎咆哮山林。
古殇刚以为男子听了这话竟然就不追他了,下一刻就看到一道百丈刀芒砍来,全身寒毛都倒立,也明白躲不开,只好转身用手臂来接下。下面跑的人只看到崖壁上突然一片白亮,再看就发现崖壁竟被崩开了百丈深的口子,而一个少年就躺在口子中央,浑身衣裳都被鲜血染红。
男子浮在半空,面色森然地看着陷入半边身子的古殇,冷笑:“你还有力气嘴碎吗?”
古殇也走出来,大片肌肤崩开裂口,却向着男子咧开嘴笑。
“怕你不成?”
“死吧。”男子失去兴致,冷眼看着古殇,横刀又是一记刀芒斩出来。
刀光落下,却见那古殇露出了讥嘲,被切开的身影竟渐渐淡去,最后原地刀痕入土,只有零星血迹残留。男子沉着脸抬头望天空,半天才面无表情地自语:“还是让那家伙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