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地平线上,残阳如血。
“呼噜噜……”
成百上千骑突兀的冒出,沉重的战马响鼻声悠然响起,骑士们毡帽胡服,披着棉甲,腰佩弯刀,肩上斜挎一把游牧弓,三五支羽箭从肩后探出,直刺苍穹。
充满兽性的杀意在胡骑眼中肆虐,领头骑士怪嗥一声,顿时铁蹄翻滚,战骑汹涌,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碾压着大地,更碾压着人的心头……
李奕猛然从床上坐起,剧烈的喘着气,身上冷汗涔涔,他摸了把床头,床板下藏着的牛耳尖刀还在,这让他的心仿佛安定了些。
窗纸外传来微光,显然天色还没有亮开,他掀开被褥,从床上起来,然后穿起衣裳。
“哥,你醒了吗?”一道有些迷糊的女声响起。
“我起来了,天色还早,你继续睡吧。”李奕回道。
他虽然如此说,可外屋还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水秀灵气的小姑娘便小心翼翼的端着盆水进来。
李奕看着眼前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形柔弱,脸蛋上还有一丝苍白,顿时叹了口气,帮她缕了缕耳边有些凌乱的青丝:“回去睡吧,你本就不适应这边陲苦寒,莫要在惹了凉风。”
小姑娘听着李奕言语中的关心,尤其是亲昵的动作,心头就像抹了蜂蜜一样甜蜜蜜的,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乖巧的“嗯”了一声,便红着脸重新到外屋躺下。
李奕走出屋外,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却见东方天际才露出鱼肚白,还有半边天点缀着杂星,难怪院子里还没有人。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贪婪地呼吸着一天最清爽的空气,然后笑了笑,便走出院门,开始沿着两米来宽的土路奔跑,直到感觉自己身体热腾不少后,他才来到一处高地,目光眺望着远方,心中思绪展开……
“两年了,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整整两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没错,李奕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于另一个叫做地球的人。简单的说他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跟汉人古代类似的世界,国号大齐,年号中元,此时正是中元十三年。
而李奕附身到的则是一个庶子的身上,属于那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而且自家生母还失了权势的那种,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流放到边北塞外,这等苦寒凶险之地。
这还没完,自己来到的大齐王朝不是太平盛世也就算了,反而是个乱世初显的时代。李奕经过两年的了解,眼下不但朝廷动荡,龙嫡党锢之争激烈,更兼天下灾祸四起,流民百姓苦不堪言,进而导致盗贼横行,匪患甚重,边关外族眼见汉人国力下降,蛮夷铁骑顿时频频侵扰,愈演愈烈……
“适应的差不多了,自己也该为将来着手准备了。”心中思绪收回,李奕最后看一眼莽莽大地,起身朝回赶去……
这是一排极为破旧的房屋和黄泥巴砌的土墙,房屋只有四间,正屋是李奕自己和他未完婚的清儿一起住,自己睡内屋,她睡外屋。而左边的厢房是一年多前投靠来的老杨一家,一个妻子两个儿子,至于右边厢房则是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家丁李尚武还有新收留的黄墩子,另外最后一间便是厨房了。
杨大柱四十出头,正和自己妇人一边捣腾着锅里,一边满脸笑容的看着其乐融融的院子。他们一家子本是遭了大难,从河北晋州逃难而来,眼看就要饿死,幸得李奕收容,才让一家子活下来。
“家主回来了!”杨大柱看到李奕顿时尊敬的喊了一声。
李奕发现了他眼中那股淳朴的真挚,知道是做不了假的,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家主真是这世间罕有的大善人啊,我们一家子跟了他真是好福气!”杨大婶也是满脸笑容,感叹地望着李奕。
“全体集合!”
一声年轻嘹亮的喊声响起,却是家丁李尚武,他听到李奕回来后,便立即昂首挺胸的站你在院子中央,很快的,他面前便站立好三个和他一样的年轻儿郎。
“报告家主,一班应到四人,实到四人,请指示!”李尚武恭敬的看着李奕,声音响亮。
李尚武和李奕一般大,十八岁的年纪,他只知道自己打小就侍奉李奕长大,李奕就是他的主心骨。在前不久还把自己原来“李三儿”的名字改了,说这名字没品味,改成崇尚的尚,勇武的武,可把他高兴得紧,对李奕已经完全是死忠的地步。
李奕此时已经收起微笑,表情严肃,不过内心对李尚武还是很满意和信任的,根据倒霉蛋给自己留下的记忆,李家当年把自己流放到燕州北平府封胥县沧云亭克定堡,总共跟班有十二人,可最后剩下的也就李尚武和清儿,余下多是半路逃离,不愿随他到这边北之地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归列!”李奕开口道。
“遵命!”李尚武高声响应,随即昂首挺胸的归入队列,站在首位。
挺拔健硕的身躯如松木般屹立,眼前四个青年站着的俨然是他那个世界带来的解放军军姿,无规矩不成方圆,虽然只有四个人,加李奕也才五个,但李奕却不会因此而松懈怠慢。
李尚武下方的是杨二虎,二十出头,正目视前方,两只虎眼一眨也不眨,他身高足有一米八,比李尚武还高那么点,膀大腰圆,体格粗壮。
紧随其后的是杨三虎,除了身高差点,体格和他哥哥二虎差不多,不过眼神中时不时透出一点精明,站的军姿也是十分标准。
最后一个就是才被李奕收留不到一月的黄墩子了,他本是一家三口的落难流民,可走到李奕门前的时候,父母就已经饿死了,李奕帮他安葬了父母,他心存感激便拜了李奕为主,甘为牛马。
黄墩子有些呆愣,直言点就是有些傻里傻气,所以军姿站的只能说是勉强,时不时还把眼睛瞟向李奕,李奕登时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把这厮瞪得腿肚子一抖。不过李奕并没有怪罪,因为李尚武和杨家兄弟才开始一个月也是差不多的。
“开始吧!”李奕目光一凝,终于开口道。
四个年轻汉子立时肃然起敬,洪亮有力的声音响起:“我等本是落难之人,承蒙家主不弃,得以安定,天地共鉴,日月为证,我等必誓死追随家主,永不背弃!”
除了黄墩子传来的声音有些细小和拖沓,其余三人都是背的相当流畅,声音传的老远。
李奕知道,足够的物质满足虽然保障着众人的忠心,但这并不够,他还需要将这些人潜移默化,将忠字慢慢的融入骨子里。
念颂完毕,李奕一招手便开始带着四人跑步,那条本是杂草丛生的小路便是这么跑出来的……
杨大柱再次目送李奕等人离去,眼中透着思量,他年轻时做过几年走贩,曾看过许多卫所县兵操练,军纪败坏不说,一个个站个队列都是东倒西歪,可以说没有一支站的有李尚武等人庄严挺拔。由此他总感觉自家家主志向非小,自己两个儿子跟着他肯定有出息。
两年以来,除非天气坏到了极点,否则李奕都要带着人跑十里长,开始只有李尚武,后来还有了杨家兄弟,到现在又有了黄墩子。
不但要跑,除了黄墩子,李奕等四人手臂上都绑着一斤重的沙包,腿上更是绑着两斤重,而黄墩子为了不甘示弱,也绑了半斤。
当他们跑得远的时候,不时有几个乡民看到,全当李奕这个中原来的公子哥有特殊嗜好,刚开始还叨咕两句吃饱了没事干,后来就看得习惯了,见怪不怪了。
倒霉蛋“李奕”被流放到燕州,家中还是给了些细软银钱,包括三里外的克定堡以及七十多亩的田地,都是给李奕购置的,但是现在却被人霸占着。不过凭借手中银钱和门外二十亩田地,李奕养活七八口人还是没问题的。
早餐吃的是橡面黑馒头,加上一碗姜鱼汤,里面有一块婴儿手掌大小的鱼肉,再配以酸菜,已经算是丰富的伙食了。
按照惯例,吃完早饭,李奕便会开始教李尚武,杨家兄弟和黄墩子识字。这时清儿也会在他身边帮忙,清儿名唤洛清,也不是个好命,家道中落的她被迫无奈才许配给了李奕,有此识得不少诗书。
清儿是个古代闺秀的典范,虽然刚开始伤于自己的命运,但本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理念,还是跟着李奕来到这块荒凉之地,准备苟延残喘下去。直到两年前李奕的突然大变让清儿有了温暖,李奕不再不待见她,更时时对她贴心关怀,由那一刻开始她真正的为李奕倾心。
说实话清儿除了比较清丽静雅之外,并不是多么的漂亮,离那些闭月羞花差得可远,在倒霉蛋的记忆里就有许多女子比清儿漂亮,她的容貌只能刚好算上等之姿。
李奕前世有妻子,有父母,他也无数次黯然神伤过,但经过两年来的淡化,他渐渐学会了忘却,去适应着新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