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没有体如刀割,也没有筋骨尽断,甚至……甚至有一股暖流传来。
“哇~好舒服啊!”
身边好像有波浪一样在律动着,温暖又湿润,她动了动四肢,由衷的感叹着,迫不及待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纯净的水域上,身下正冒着腾腾的热气,好像天界的瑶池,虽然她没有见过,可总觉得没有错。
“难道……是哪个神仙听见了自己的求救,然后救了我?”灵雨汐心理猜测。
她好奇的环顾四周,浓雾依旧萦绕不散,让人看不清。她试着起身,想要仔细地看一看,刚一用力,没想到就听见“噗嗵“一声,干脆地掉进了水里面,那日不小心掉入月荷桥的恐怖感觉再次袭来,她挣扎着喝了很多口水好不容易才从水底钻了出来,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仍心有余悸。
周边黑漆漆的一片,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爆炸了似的狂跳声。好在身下还有温暖的水流,给了她一些安慰。虽然她不知道眼前的黑暗意味着什么,不过事已至此,她觉得就算前面有多么可怕的妖魔或鬼怪,都不会再坏到什么地步去,因为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已经经历过了与死亡比邻而行,无非就是再把地狱给逛一遍,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不觉自我宽慰起来,与其害怕担心,不如好好享受当下,遂将身体放松下来,果然,不一会儿,她的身体便像羽毛一样重新浮在水面上。
“竟然这么神奇!”她忍不住的感叹,然后试着慢慢用力,身子渐渐沉入水里,接着又试着放松起来,身子便又重新浮了起来。
“天呐,实在是太神奇了!”她再一次感叹,“虽然这思过崖底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却也是不赖嘛!”
她心情舒畅的哼起了小曲,任由温热的水波将她荡过来再荡过去,舒服惬意的感觉就像小时候的摇床,不知不觉中,她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她回到了竹园,师父为她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东西,数不尽的肉包子和堆成山的大鸡腿,诱的人口水直流,师父亲切的拉她入座,和善的说从此以后再也不惩罚她上思过崖悔过,也不用再墨抄书房里的那些课文,这些肉包子和鸡腿尽随她吃,吃完之后再回学堂找她的那些小伙伴们玩耍,要是想去游庙会了便就去,想到什么地方都可以,师父再也不阻拦了……
梦境中的事物总是那样美好。
灵雨汐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浓雾已经散去,周围的一切都清晰起来,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可是一旦能看清了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诡异的钩月低低的悬在天边,惨白的光阴阴的洒下来,树木耷拉着残缺不全的身体,交错断裂,像是一条巨蟒爬过留下的痕迹,嶙峋的怪石戏谑地咀嚼着湿重的寒气,斑驳稀疏的吐出,飘忽不定的散向四周,渐渐的却拧成无数道锐利的绳索尖刀,缓慢的带着阴森的嗜杀感直直逼近水面。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灵雨汐下意识地钻进水底躲避,可是她仍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死死追在身后的无数利刀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她本能的向前逃命,不管前路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知道游过了多久,她渐渐力不从心起来,可身后的危险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弱,依旧紧紧的逼着她,近在咫尺。她果断地钻出水面,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留心地观探四周的局势,发现前方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处水流的断裂面,应该可以躲避那些飞刀。遂在危险来临之前,她深吸一口牟足气钻入水底,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不远处的断裂面游去。
却怎知与那断裂面连着的又是一个悬崖,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直直坠下。
幸而又是水域,她惊魂失魄地钻出水面。
猛然间,眼前多出一道人影,****着上身,皮肤白皙,如羊脂玉。
魅人倾世的眉眼间,一双泛着紫色华泽的剪瞳,正冷冽的盯着她。
她失神的看着他。
狰狞的绳索尖刀穿过水流齐齐飞扑而来,只见对方轻手一挥,那些利刀便瞬间烟消云散,好似从来就不存在过。
她无比惊讶的盯着眼前这个神通广大的男人,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姿势暧昧,唇与唇之间仅隔一层薄纱。
她羞得满脸通红,立刻推开那人,却不曾想到一个对方一个华丽的侧身,她便眼睁睁栽进水中,如落汤鸡般扑棱个不停。
对方见差不多了,便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拎出水面,这才还不容易喘上气。只见她束带松散,衣衫不整,长发湿漉漉的耷拉着像极了落井的女鬼。
“咳咳咳……”她止不住地拍着胸口,一阵猛咳。
焚煞嘴角一勾,戏谑的看着她。
灵雨汐认为对方的嘲弄太过于明显,没好气的说:“有什么好笑的,你快给我松开!”
焚煞便立刻松了手,毫无预防,只见她再次落入水里,一个劲地挣扎了许久才勉强钻出水面。
她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挥舞着拳头,就像一只彻底被惹毛的小野猫。
“是你让我松手的!”焚煞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灵雨汐被堵得无话可说,恼得直“哼”了一声不予理会,便离开对方三尺远的距离,以狗刨式的姿势慢慢游向岸边。
刚爬上岸,还没来得及坐稳,身上便印出一道黑黑的影子,她仰头一看,水中的那个邪魅的男人此时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回望了一下方才的水面,惊吓得直往后退。
“你是鬼吗?”
“你觉得呢?”
“我看就是!”灵雨汐双手护在胸前,警惕的看着对方。
“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就从水里出来了,还追着我不放,你说你不是鬼,那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焚煞嘴角邪魅的上扬着,轻念道,“你想知道吗?”
见对方步步逼近,灵雨汐猛然觉得不妙,抄起怀中的一个硬物便直直地砸了过去,可惜什么都没砸中,只见那瓶子圆滚滚的坠入了水里,啊~师父给她的碧玉草!
她一个激灵飞快地爬了起来,撒腿就跑,一秒未到的功夫,却又被活生生地给撞倒回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她吃痛的捂着额头,双眼直冒金星,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被迎面飞来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掐住了脖子,可那手哪是什么人的手啊,明明是一根根去了血和皮肉的白骨,赤裸裸的,可怕至极。
更为恐怖的是对方的脸上竟也镶着半面白骨面具,扭曲的骨骼狰狞阴森的交织在一起,却又找不出半点嫌隙,似乎与生俱来就是那样,黑漆漆的眼珠子正死寂般的盯着她,让人不觉毫毛竖起,冷汗直冒,万分惊悚。
灵雨汐心中不禁一沉:这下完了,要死翘翘了,说不定还尸骨全无,呜呜……师父,我该怎么办呀?我还不想死,我舍不得你,还有那些鸡腿和肉包子,怎么办……
她拼命地挣扎着,不停地捶打着那只白骨手,想让它离开自己的脖子,无奈力量太过于渺小,对方丝毫没有反应,反而将她的脖子渐渐锁死。
“放手,放手,你快放开……”
对方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下手的力量越来越重,灵雨汐一脸乌紫,窒息在死亡边缘的感觉实在是太恶劣了,她宁愿那人直接将她的脖子拧断,立刻见了阎王才好。
不过那人并未将她置于死地,在仅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松开了她,却又伸出白骨最尖锐的地方刺中她的胸口,一阵钻心的疼,鲜红的血液瞬间流落出来,对方双眼泛红,着了魔似的便要凑近吸她的血。
灵雨汐躺在地上瑟瑟发抖,随着血液流失的越多,抖得越厉害,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师父,师父,师父……”
她痴痴的呢喃着,神志渐渐模糊。
此时,焚煞轻轻手一挥,原本躺在地上的灵雨汐便腾空而起,慢慢飞向他。
“主人?”仆人魑魅惊讶道。
轻抬手,他制止住了自己的仆人。
魑魅便安静地退到主人的身后,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焚煞低眉看了一眼悬浮在他眼前的灵雨汐,嘴角勾起一抹让人读不懂的笑。
她便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怀里。
幽冥宫中,华美精致的深色软榻,飘逸的纱帐,暗浅的灯光,灵雨汐躺在其中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身边有一双紫色的眼睛正盯着她看,那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她下意识的躲避到一边,指着对方,惊声质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想对我做什么?”
他轻笑着,慢慢俯身而去,暧昧地勾住她的下巴,说:“不用这么紧张,我只不过在看你罢了!”
她一抖,全身上下都起满了鸡皮疙瘩,厌恶似的打掉他的手,正色道:“看我?看我也不需要这样吧,师父从小就教导我这‘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许动手动脚!”
“嗬~你这个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我提要求!”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就没有,你看,现在这不是有了嘛,凡事都会有第一次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呢就会有第三次,次数多了你就会习惯,只要习惯了就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灵雨汐渐渐暴露本性。
“也好,既然不是什么坏事的话,从此之后你便留在我这幽冥宫中,你我共同作乐如何?”
她听后,果断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要会竹园的,我师父还等着我呢!”
“你师父?你师父如何,他能比得上我吗?”
“当然啦,我的师父是全天下最好的人!”灵雨汐十分自豪道。她的师父,圣洁的让地上的君王望尘莫及,就连天上的神仙也都比不了。
“哼!”焚煞袖袍一挥,有些怒气,“他再好,也不及我焚煞一分一毫!”
灵雨汐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这是你说的,又不是我,你好就你好呗,反正我觉得我师父最好!”
“你在低声说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你也很不错,因为……我想……在水边的时候,应该是你救了我吧,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还是活着的,所以,你也是好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胸前,可奇怪的是只见衣服上有血迹,却不见伤口,她伸手一摸,丝毫不觉得疼,也没有其他任何不好的感觉,难道她是做梦了吗,可是这血迹依然有的啊,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是对方用了什么神奇的药救了她,否则不会这样,看来他也不是真要杀了自己啊。
“好人?”焚煞挑眉看了她一眼,遂准过身去,高傲的说,“你明白自然最好!”
“呵呵~明白,明白!”
她讪讪回道,虽然他是救了自己,但殊知下一秒是福还是祸?
“你好好休息,床头有干净的衣衫,你若喜欢便换上,我会再来看你,记住,不要擅自在这宫中随意走动!”说罢,将袖袍一甩,便飞身离开了。
“切~谁稀罕要逛你的地盘,请我我都懒得动,会飞了不起啊,我师父也会飞,飞得比你好看多了!”她小声的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咕噜噜~”可她的肚子却抗议似的叫个不停。
“行了~我知道你很饿,你需要吃很多的鸡腿和肉包子,可是,你也看见了,不是我不想给你,第一是没有,第二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就得听别人的,他让你站着你就别想坐下,明白吗,乖~等回到竹园了,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就算是撑死了也不管你,好不好!?”
“咕噜~咕噜~咕噜噜~”
肚子哀声叫着,算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可这不答应能行吗?
她见衣服上有血渍便换了新的衣衫,不过话说这衣服真是好看,虽然颜色有些过于红,可是穿在身上特别舒服,表面摸起来滑滑的,里面却很暖和,穿着像没穿,像人皮一样,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布料做的,她捏了捏衣角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往软榻上一躺,闭上眼睛,睡了起来,怎知,辗转反侧的换了数十种睡姿,没有一种能让自己乖乖睡下的,好不容易挨到半夜,以为自己能一觉睡到天亮也就忘了“饿”这件事,可偏偏越不想就越惦记着,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咬紧牙鼓足劲儿便果断地冲出了门。
话说,这幽冥宫可真是大,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她就是想问路都问不了,真是冷清的诡异。
出了大殿,不知不觉中她好像走到正门的地方,面前是一堵石门,几丈高,紧闭着,连门栓都没有,她走近,使劲推了推,没有任何动静,连颗灰尘都不曾落下,无奈之下便放弃要出去的念头。又走了几步,发现不远处有颗不高不矮的柳树,应该可以爬上去,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撸起衣袖,压起裙摆,爬上了树,爬到一半的时候,还是不能看见外面是什么模样,那院墙又高又深,估计要往最上面爬才能看得清楚。于是,停下休息了一会,继续往上,片刻后,终于登上树顶,探着脑袋,将外面一眼望尽。
只见整个幽冥宫是浮在半空中的,像天空之城一样,四周环绕着群山,只是怪石嶙峋的,有几分可怕,放眼望去,下面是大片的黑色水域,波涛时而汹涌,着实让人没有什么好感,一直看着更像是能吸人魂魄的巨大黑洞。她觉得有些头晕,不敢再往下看,便从树上跳了下来。看来出去是无望了,除非她有一只船。
从树上下来后,她返身走回大殿里面,出了侧厅,沿着之字形的走廊一直向前走,越走越远,越走越深,走道的壁灯有些阴阳怪气,总觉得那里面跳动着的是一个个冤死的鬼魂,耳边的风飕飕的吹着,像是它们凄惨的嚎叫声。她浑身打颤,心里想着这到底什么是人住的地方呢还是孤魂野鬼住的地方?
“这厨房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是人的话,总该要吃饭的吧,难道像她师父一样会仙术,不用食五谷也行?”
她也是无意中看到师父腾空而起,脚踩着一把剑在天空上飞来飞去,才知道师父不是一般的人,后来她问过师父,可他每次都是闭口不答,还说她小孩子应该多花些时间在书本上不应该胡思乱想,也就此不了了之,但是她心里清楚师父一定瞒着她什么。不过,细细观察四周的情况,这里跟神仙可一点都沾不上边。
“切~那个焚煞还想让我留在这里陪他,鬼才愿意呢?还是赶紧找些东西把肚子喂饱,然后才有力气从这个诡异的地方逃出去。”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沿着回廊继续走着,可是越往后走心里就越害怕,四周渐渐黑了很多,连墙上的壁灯也较之前少了许多。她忐忑不安地向前方暗处呼喊了两声,传来的只有回音,而她差点没被自己那飘忽不定的回音给吓死。
她越来越害怕,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穿过长长的回廊,遇到了一个分叉口,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凭着自己的自觉,点起了萝卜。
“一、三、五,二、四、六,还剩七、八和九、十,萝卜跳,萝卜跑,跑到到哪边是哪边……”
念完,手指准确的停在了右侧的方向,她咽了咽口水,擦了擦掌心里的汗,深吸一口气,便移步向着点到那一边走去。
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后,发现远处隐隐的有灯光,她不禁窃喜,不知哪路神仙保佑了她,给她指了一条光明大道。
“多谢神仙保佑!”她心中暗自想着从这里出去之后,一定要多拜拜这位不知名的神仙。
迎着微弱的灯光,她慢慢的靠近,不知道是四周太安静了还是夜深了,黑暗中,她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快要爆炸了似的,此时此刻,她只希望房间里能有个活人,无论是谁都可以。
心里正想着,突然,膝盖一软,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因为是害怕,整个身子向前扑了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阵钻心的疼。待她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副人形骷髅上面,嘴唇紧紧贴着它的牙齿,黑漆漆的眼眶直直对着她,好似在诡异的笑着。
她“啊”的一声从白骨身上翻了下去,躲到一边,三魂六魄早已被吓得不附体。
“这里究竟什么地方啊,怎么会有一具人的白骨?”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见那副白骨“吱吱呀呀”的从地上一点一点地爬起来,然后慢慢转过身,阴森的看着她,一道影子划过,下一秒它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伸着嶙峋的白骨手掌直直的逼近她。
“啊~不要杀我……”她拼命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