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杨光不太相信他竟然,终于要和季晴结婚了,他们生活当中的链接越来越亲密,终于要讲对方熔铸进灵魂里,所以他声音不免颤抖,像是忠诚的侍卫,终于得到了国王的首肯和褒奖,“结婚。”
然后他们搬回了市里,一套不大的房子,季晴却因此高兴坏了,忙东忙西的置办东西,卧室里的床单,客厅里的沙发,书房里的台灯,每一样都是她亲自选来,然后他亲自安装,这里开始渐渐充满他们的味道。
领结婚证之前他们一起回了A市,这是他们余生,唯一一次回到故土,季晴站在杨晓虞的墓碑前,说了很多话,碑上刻着“杨光之妻杨晓虞”,杨晓虞年少时候的梦终于成真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或许他们能盲目幸福的时间会更长,于是她把这些的话都说给她妹妹听,她的歉意,她的嫉妒,她的委屈,她的生活,她总是淡淡的讲,有时候会看看墓碑,上面写着的那个“杨光”她再也没有见过了,他过得怎么样呢?有没有一个瞬间,会有些思绪是关于她的,无足轻重,轻飘飘的挠一挠他的心就好了,她求的不多,只要他记得,她爱过他就好了。肖毅成站得远远的,想起来他们年少的那些时光,那时候的他们都坐着同样一个梦,等长大了,离开这座城市,离得远远的,隐姓埋名,耳鬓厮磨,可半路平白的多了个季晴,她摄住了他的心魂,把他从梦中叫醒,然后去做一个更加倾家荡产的梦。
去看过杨晓虞之后的下午,天阴沉沉的,季晴突然有些胃疼,肖毅成急忙带她去了医院,各种检查,各种抽血,各种医生会诊之后,肖毅成忙着帮她拿药,听医生的诊断,季晴坐在医院的凳子上,看着病态的人们。刚好对面是心理科室,护士叫了一声“朝阳”,便见一个女孩走进去,杨妈妈和她轻声的讲话讲话,她便开始哭,哭了一场之后,木讷的走出来,坐在季晴的旁边,又开始沉默的哭。
季晴递一张纸给她,“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有什么好哭的。”
“李辰真的死了。”叫朝阳的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眼色很是冷淡,冷淡又悲哀,季晴觉得很像曾经的自己。“而且他,不爱我。”
“他不爱你天也没有塌下来,你又不是为他活着的。”
“对啊,天没有塌下来,可他还是……还是死了。”
“这世上,很多人,很多很多,几乎全部的人,都会爱错人,有的人爱得深,有的人,爱得浅,爱得深的人,可以为爱去死,哪怕是错的人,爱得浅的人,才能轻易抽身,所以这段错误的爱情告诉你,以后爱一个人,不要全心全意,浅浅的给他一点点就好。”季晴向旁边抽烟的男士要一直烟,燃起来,只是燃着,不抽。
“……”那女孩渐渐靠在季晴的肩上,哭得有些累了。
“那些爱错的人,有的人是苦口良药,教会我们成长,学会坦诚的爱;有的是毒药,让人上瘾,倾家荡产,把心、肉体、腐烂的灵魂都赔进去;最可怕的是,有的是安眠药,你上瘾了,戒不掉,失去了他就失去了感知昼夜的能力,你有购买足够安眠药的条件,可是药店里却规定了你购买的量。他是哪一种?”
“你比里面的心理医生厉害多了。”朝阳神色终于轻松了些,露出一个极其扭曲的表情,她想对季晴笑的,可是,最近哭得太多了,以至于她有些忘记了,怎么样调动支撑微笑的那几块面部的肌肉。
肖毅成拿好药过来的时候,季晴一个人靠在长椅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肖毅成轻轻松一口气,还好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转眼就看见杨妈妈,他张张嘴,杨妈妈知道他在叫她,季晴睡着了他都还是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一个纰漏,让她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虚拟的幸福落空。
第七年冬天,季晴怀孕了,肖毅成高兴坏了,是个男孩儿,他总是很乖巧的呆在季晴的子宫里,并不造作,所以她怀得很轻松,但肖毅成每天都做鸡汤给她吃,她长胖了不少,总是嘟着嘴怨他,样子好不可爱。
第八年,孩子顺利出生,母子平安,取名肖一安,小名安安。
第十年,肖毅成在美国开画展,她带着安安到美国陪他,画展上展出了一副她年轻的时候,在凤凰的照片,她便想起很多故事来,有个中年男子带着鸭舌帽留着长胡子跟她一样,驻足画前,静静沉思,她转过头看他,四目交接,她对他浅浅的笑,“我们,是不是见过?”她恬淡的问他。男人摇头匆匆离开了,那一夜,那男人还是画她,可是今生除了他的名字,他再也没有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迹了。
男人走了以后,季晴莫名的觉得很心痛,不明所以,她觉得他们一定是见过的。
……
后来的,日子过得舒服又平静,他们果然只生了一个孩子,肖一安长大一些,有些叛逆的时候,季晴又犯病了,那是一个温暖的冬天,她躺在病床上,肖一安和肖毅成就这么守着她。
圣诞节的时候,她醒过来,说一些话,流眼泪,这一次她竟然不想死,“肖毅成……,我走以后,你要找一个好女人来照顾你,你这半辈子都被我拖累了……,下半辈子……”
“不准你这么说!”肖毅成打断她的话,慢慢躺下来,抱着她,她喜欢他的拥抱,“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如果再像上次一样,一点都不努力,我死给你看!”
“肖毅成,这一次,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我想看你变成老公公的样子,我想看安安长大,娶妻生子,我想听我们的孙子叫我一声奶奶,我还想让杨光看一看,我过得很幸福!很幸福!”季晴一边说一边哭,肖一安也哭,握着季晴的手始终不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