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恰似一野空茫的荒烟,而虚渺殿的橙色灯火仍然静撒在清冷如水的无垠黑夜里。纯真和赤诚与玫瑰色的夕晖一同消散,而无数荒诞和谬误却伴随凛冽的黑夜永无阑珊。
她仍点着灯,仿佛与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顽抗。寒冷沉重的空气几乎碾碎她的脊骨。
她什么都没忘。
碧澜矜直直地指着她,挖开她的心,告诉所有人,她对欧阳瑜琴的心思。
下贱。肮脏。不知廉耻。
她把她绣好又藏起来的手帕翻出来,摔在她脸上。
偌大的殿内回荡着她的趾高气扬和志在必得。大殿之下一众白袍弟子纷纷指着她的脊梁骨,谩骂她损毁师门颜面,罪不容恕。
她咬紧牙关,指甲刺穿手掌,掉下几颗血珠。她毫不怀疑此时欧阳瑜琴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可让她粉身碎骨。
然而殿上并无欧阳瑜琴。
胤清口气冷然:“众弟子听好,水潇潇此番犯了大错,势必严惩,以正师门颜面。”语罢一顿,语气更冷转向水潇潇:“你丢光了你师父的脸。不过师弟尚且宽仁,虽已不愿再见你,仍然准你回虚渺殿打点。明日破晓,你便被放逐离去,不要再回来了。我想,你师父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当然,他往后也再不是你师傅了。”
斩钉截铁,毅然果决。
于是她就到了这种境地,没得回头。
明明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错。他是她命里注定的劫数,也许前世拼命地避过了,这一辈子就再也躲不过。
笔锋一旋,这是画的最后一笔。寥寥数笔,素纸墨画,颜色寡淡。他仍然风骨卓然,出尘俊逸。
可墨画无言语,在无人立黄昏,灯火凄惨。
再也没有以后了。
水潇潇搁下笔,举起画纸轻轻望了几眼,泪滴从眼眶不断涌出来来。烧了它吧。她想。几案上的火苗正火,翻飞跳跃。
她闭上眼睛,举着画纸的手却忽然一顿,一股清冽的寒气从手腕渗入骨髓,熟悉的冷香背后扩散开来。
“给我,”背后的人声音有些低哑:“不许烧。”欧阳瑜琴顺着水潇潇的手拿过画纸,忽然从背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水潇潇感觉脑子非要炸开不可,她甚至感到欧阳瑜琴的脸颊就在耳鬓,他的长发甚至覆在自己的肩上,还有几丝微乱地垂在自己身前。
欧阳瑜琴只顾用一只手臂箍着水潇潇,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潇潇,明日破晓,我带你走……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水潇潇几乎方寸尽失,慌乱地挣开欧阳瑜琴的手臂,一时站不稳,颓然跌坐在地,泪珠摔得粉碎。欧阳瑜琴俯身倾到她身前,急急忙忙地拭去她的泪水,局促道:“今日殿上师兄说的都不可信……他说要我验一味药,我便下山去……怎么知道竟会有这种事……”
诚然,欧阳瑜琴身上仍能看到外出的迹象。他日落而归,进了山门无意听说今日之事,又因为事情关己无法直接开口,便施法混沌了此二人的意识,终于问了个水落石出。两弟子话音刚落,欧阳瑜琴就忙不迭赶回了虚渺殿。
水潇潇跌在地上望着欧阳瑜琴。
她无法开口。说什么呢。
无非是他来了,证明自己还愿意见她。
然而,却是他来了,来见她。
何去何从,都不是独独一个人说了算,谁又能真的逍遥洒脱。
水潇潇听到巨大的分崩离析的声音从自己的脑中传来。欧阳瑜琴再次一把抱过水潇潇,她甚至隐约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师傅……”她抓着欧阳瑜琴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在他怀中仰起脸。“我带你走。现在就走。”欧阳瑜琴望着她:“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从现在起,你也是我。
备注:这篇番外,是我的好朋友——高晋阳所写,剧情可能有些虐,毕竟写这篇番外,她很辛苦。希望各位读者能够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