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在对岸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只见月落西山,东方渐露鱼肚白。倘若祝少杰再不出来,她只能冒然硬闯,拼死救主了。大乔自小长在祝府,父亲乔姓,在她三岁时,便亡故。乃是祝少杰乳娘的女儿,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好,相处起来也不像主仆,倒像兄妹。只是多年来,朝夕相对,相处日久,女方暗生情愫,碍于女婢身份,始终不敢表露心意。不过好在男方情窦未开,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少了不少尴尬。二人平时又常在一起切磋武艺,身体偶有接触,她从未触碰过其他男子身体,一时害羞,心中一软,手下留情,倒也没多想。
许是武功了得,又耍的一手好鞭,常常把祝少杰打得落花流水,满园乱蹿。强悍有余,温柔不足。祝少杰对她如兄妹,如兄弟,如朋友,如亲人,就是偏偏从未当她如‘女子’看待,竟毫无一丝察觉她心意。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心意已决,但见对岸一人身形灵动飘逸,足下生风,正踏水而来。
大乔眼神一亮,正是自家主子,连忙朝他挥手示意。二人子时出来,折腾了大半天,此刻赶回祝府已近卯时。
通州祝家,乃是当朝镇远将军府,三代忠良,能人辈出,各个忠君爱国,为南赵立下不少战功。先皇曾赐予祝家‘威武不屈’四字,于城中兴建牌坊,又御赐不少宝刀,宝剑,更不要说其他各种各样的荣誉、恩惠、赏赐了,数也不尽,一时风头无两。
五十年前,区氏嫁入祝家,其夫战死边关,留有二子。长子名唤祝云鹤,次子名唤祝守康。那祝云鹤虽系出将门,但生性淡泊,闲云野鹤,从不理会朝局之事,当属祝家之奇人。次子祝守康则聪明有为,早早立下战功,后被封为镇远将军,长年镇守北境,少有回家。祝守康膝下有二子,长子唤祝少峰,次子唤祝少杰。二子年岁相差无几,个性却截然不同。一个沉稳内敛,一个冲动外向。祝少杰天性好动,怎能忍受被禁足在府内,偷溜偷跑是常有的事。只是祝府家规甚严,对子女管教更是严厉。若是被人发现他夜半溜出府,免不得在老太太面前挨一顿训。自然不能明目张胆走大门,只能偷偷从后门小院翻墙而入。大乔见他经验丰富,忍不住嗤嗤地笑,不禁想起小时候,二人调皮捣蛋好玩的趣事。
祝少杰绕回卧室,小乔已备好点心,见他进来,并不奇怪,寻常道:“今儿早上一觉醒来便不见你人影,每次都醒的比丫头晚,这次倒起的个早,翻翻床铺还是冷的,估摸着肯定半夜又偷偷溜出去玩了,这不,掐指一算,想想也该回来了!小娃儿虽然调皮,倒也没忘了祖宗的规矩,只是好让丫头记挂,一早上都提心吊胆的!你快说,又去哪疯了!”
祝少杰正庆幸逃过丫头婆子们的法眼,这刚回来,听她软绵绵,娇娇柔柔的声音,虽有责备,仍不乏关心。心中不由一热,走过去牵住她的手,道:“好妹妹,我知你待我好,昨夜之事决计不跟老太太提的,对不对?”说完抓起一块芙蓉糕,在她面前晃了晃。
小乔噗嗤一笑,道:“你把我三岁娃儿哄不成,一块糕点就想塞我嘴。”
“那……”祝少杰眼珠一转,拉着她的手,顺势往怀里一带,娇小的身躯跌倒在他怀里,小乔脸颊潮红,心砰砰乱跳,少女怀春,只盼他双臂来抱她,谁知那手只是捋了捋她娇俏的刘海,道:“小乔,你头发乱了。”又听他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知他戏她,娇怒地将他推开,嗔道:“没个正经!我不说就是了,何必戏弄丫头!”
“哎哟——”他突然叫出声,那一推,触到他右臂伤口。
小乔见他衣上有血渍,原来受了伤,急道:“出去玩就算了,还弄了一身伤!快让我瞧瞧!”
祝少杰凝着她眼道:“你不生气了吗?”
她气鼓鼓道:“气也没用!”
小乔并不姓乔,也不知爹妈是谁,是府中买来的丫鬟,老太太见她可怜,就认了大乔为姐姐,跟着她姓。只是这丫头天生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叫人喜欢,从小就侍奉在祝少杰身边,伺候他衣食住行,形影不离。府中那么多丫鬟,就二乔最讨他欢心,待如知己。
她柔软的手指抹着药膏,在伤口处揉擦,清清凉凉的,竟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她身上有种淡淡的体香,也不知是什么味,与平日里大乔身上闻到的白兰味不同,倒也好闻。让他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妈妈,心中一荡,情不自禁握着她的手,凑到鼻尖闻了闻。小乔这回可机灵了,立刻抽了回去。祝少杰一愣,许是没料到她的反应,窘迫之下不得不给自己找个台阶,过了半晌,问道:“这擦的是什么药?”
小乔听而不闻,也不回答。不知她为何不理自己,正觉尴尬,只听门口传来“咳咳”两声,原来是大乔。不知她何时进的屋,竟浑然不觉。小乔抹完药,又替他换了身衣裳,瞧着大乔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一副耳鬓厮磨的样子,不知他俩人在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祝少杰看了她一眼,却被她狠狠回瞪一眼,自顾收拾完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祝少杰与大乔面面相觑,各自轻笑出声。
祝少杰取还魂丹一事,自不必对大乔隐瞒,她虽心里不赞成,但也不会逆他心意。一回府便探得老太太上山敬香去了,那还魂丹一直放在祝府的密室中,且不说有专人日夜看守,里头更是机关重重,若不能拿到钥匙正大光明的进去,恐怕又得再折腾一番。只是那钥匙一向由老太太保管,此次进山不住个三五天当不会回来,“所以,那钥匙可是由大公子保管了?”
大乔点点头,迟疑道:“少爷,大公子做事向来不分亲疏,只论是非,取钥匙之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早就猜到了!”他并不意外,从里屋细细挑了几枚暗器,又挑了一把利刃,道:“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早就想会会他!”‘刷’的一声,宝剑出鞘,一道青光冷冷闪现,是把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