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剑刚猛吸几口,刚刚点上的烟就抽完了。
他又从盒里摸出一支点上,有些恍惚道:
“那天,就在你与杜英才对抗的那天下午,我也被梁守业抓去给高层汇报虚拟运营商。其实那天倒霉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我也够不幸的,因为方案思路不对而被霍董批了个狗血喷头!当时,我头晕目眩地刚要坐下,霍董突然问了一句小伙子你在哪个子公司做什么的?我也没多想,实话实说我在手机公司任用户体验总监…我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李总拦住了,他挡在前面连声说道‘他是规划人员,是做手机规划的’。我一听这话就愣了,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我又成了手机规划人员了?幸好霍董没有继续追问,这事就那么糊弄过去了,我也没多想。现在想来,这里面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去啊!”
凌云枫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叹了口气作为回应。
任剑刚继续着沉重的诉说,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反省:
“我现在才算是明白了李总当时为什么要拦我,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让霍董知道我们的存在啊!换言之,我们用户体验组原本就是个黑户,在高层从来就没有被认可过!”
凌云枫顿时有种被卷入了传销组织的感觉,浑身一阵冰冷。
任剑刚在烟盒里掏了半天,发现空空如也,只得往垃圾桶一扔,接着道:
“要说起来,这件事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想看,就算没有经过霍董的同意,李向前身为手机公司总经理搞一个区区两人的工作小组也是个事?所以,坏就坏在幕后的黑手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抹黑我们,到底是谁在高处给我们泼脏水?这也足以证明敌人抱的大树比我们的更粗,根基更深……”
下车后,两人又一起缓缓地走到了十字路口,再一起面对面默默无言。以往,他们通常就在这里相互告别各回各家了,而今天却谁都没有迈出步子,双腿就像是灌满了铅。凌云枫感觉自己分明还有一肚子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任剑刚打破了平静:
“我刚刚醒悟过来,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但我实在不愿这样去想。因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什么可能?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凌云枫大惑不解道。
任剑刚脸上开始变得非常难看: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我希望事实不是这样。那就是在半年前,我与李总达成君子协定之日起,用户体验组就注定要成为战场上的炮灰。”
“什么意思?注定成为炮灰?”
“我在想这个失败的结局是不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反正我也是要走的人,拿来赌一把也无所谓,反正他知道自己斗不过郭凯…唉,这原本就是一盘棋,下得好大的一盘棋啊!”
看着凌云枫惊讶万分的眼神,任剑刚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揣测而已。”
凌云枫默默无语,只是盯着路上车来车往出神。
片刻之后,任剑刚又是一声长叹,缓缓开口道:
“事已至此,用户体验组被产品部吃掉太可惜了。我跟你实话说吧,就算是原华再怎么支持你,用户体验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小凌啊,我走之前会请你吃饭的…毕竟搞成这个样子,我也觉得挺对不住你,但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路灯下,任剑刚的眼神显得黯淡无光,往日的气势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空洞与无神。
凌云枫强装笑颜道:
“没事,事到如今,我也正好修身养性熟悉环境,一段时间之后再图恢复!”
“嗯,嗯!不过就算我不在了,至少还会有一个人继续帮你指点迷津的。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这也算是我尽的最后一份责任吧!”
任剑刚既像是在安慰凌云枫,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小巷两边昏黄的路灯在凌云枫的背后拖出了一个又细又长的影子,几乎看不到头……
在九月最后的几天里,凌云枫依然怀着一丝执拗在蓝海总部按部就班,压根不想搬到研发去办公的事。身边的任剑刚也像平常一样盯着自己的电脑,为前往巴西做着最后的准备。
在他们附近,儿童手机部的四个座位全是空着的,乍看上去似乎比被吞掉的用户体验组还要萧条,但实际上这种冷清却是截然不同的。早在三天前,熊欣已经带着他的几个手下前往金城召开儿童机发布会去了。在台上,这位年轻的部长出场时镇定自若豪气冲天,自信满满地宣称蓝海要在两年内做到业内第一的儿童手机,让全国的爸爸妈妈们都放心省心,孩子们开心舒心!在接下来的演讲中,熊欣在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不幸经历时,还十分煽情甚至装模作样地流下了眼泪,一度将现场气氛推至高潮。
看看自己,再看看人家,凌云枫有种当太监的感觉。熊欣也不过比他大两岁而已,为什么人家就可以平步青云而他就落到了这步田地呢?
一瞬间,凌云枫心如刀绞,就好像是自己原本在天空中展翅翱翔,还没扑腾几下就被一阵阴风刮了下来,继而狠狠地摔在了水泥地板上。
曾经在华翔的研发系统中辛辛苦苦憋了三年,凌云枫满心指望着在蓝海就能弯道超车快速晋升,殊不知才两个月的功夫就又被打回到研发系统去了。凌云枫满怀悲情地向四周望了望,感觉816的一切忽然变得那么亲切起来,大光头甚至是黑脸女王……而且,据陈默讲,他无论是站在老研发中心内的哪个位置上,都无法再看到那一片广阔而碧蓝的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