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儿,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年年往朝廷上供的赋税都是靠前的。但是岭南最近出了些事情,出了很多的山大王,盘踞在岭南,截了官银,当地官府斗不过,上奏朝廷,朝廷派了靠近岭南的嘉善城出兵剿灭。嘉善城是南方的军事中心。而嘉善城的主人,就是司马公子,司马陵星。
北朝刚建没多少年,军权还没完全集中中央,故而司马家占了很大的权时,至于以后,谁都知道皇帝想要回去,因此朝中剑拔弩张,却又表面呈现一片祥和。而我就是来挑拨离间的哈哈,就算怜城获得复脂粉,取得了九王爷的信任,我还有司马家跟她闹腾。不得不说,天惜太聪明,而慧极必伤。
我脸上顶着凤摩天的脸,走到哪里都是引来一片“啊。。”,“哇。。”,“天啦。。”~~这待遇,我从没享受过,觉得受宠若惊。这长得太美了有利有弊。男子对我赞美不已,女子对我嫉妒不已。更有富贵浪荡子欲金钱买我。我直接暴揍一顿。我在岭南编了个好身份,一个书吏在外多年养病的女儿,病好后终于要回家,那书吏的夫人早就死了,而他的闺女他就小时候见过,这长大来,他自然认不出我,我劫了那家人的信物冒充来。这小姐快要回到家时,路过那灰狼寨,被山贼看中虏去,幸得小姐学了些武艺,逃了出来,只可惜那随侍小姐多年的丫鬟未能幸免。
“劳烦军爷给司马大人通报一下,下官有关于山贼的消息。”这是我那书吏爹爹,此时我们站在司马公子驻扎在岭南的军队营帐外墙,我找了那书吏,认回了父亲,又告诉他可以让他升官,他急忙携了我来。我们得到批准后,由士兵带着进入了一个帐篷内,一路上过往的士兵和将军皆是诧异的看向我,有些年纪小还红了脸,长得是太妖艳了点,甫一进入就看见好几个将军士兵站着,有一人着玄色袍子坐于正前方,席前矮几上好几叠文书。他此刻正埋头看着。士兵上前一步跪着报告,他在声音中终于抬起头来,我们紧接着也单膝下跪。他叫我们起身,声音沉稳,这是个常年习武的人。
我们起身后,我那爹爹就将我的事情讲道。而我也看见这司马公子的模样,因着常年待在外面,他跟我们江湖儿女一般,肤色偏黑,剑眉星目,棱角分明,是个硬挺的男子。至于性格嘛,他与我爹的对话,不疾不徐,对我的妙计奉献没有立马欢喜,而是让他的书吏抄下来,又着人将抓住的一些山贼拿来审问。双管齐下,证明我所言非虚后,才正儿八经的含笑。性格嘛,有些多疑。我这么貌美,他看向我并没多欢喜,只是停顿了几下,仿佛在思考什么。
等我们回到家中,第三天的早上,我觉得这法子不通打算放弃的时候,一群官军来拜访。于是我在我爹那高兴的表情,自己假装害羞兼无措带点喜悦的心情下,跟着他们上路了,没有回嘉善城,而是回京都向皇帝复命。
司马陵星一个正年少的公子,怎么可能对美人没兴趣,何况我还是这么美的一个大美人。我有些得意,却忘记了朝廷跟江湖有很大不同,武林崇武,朝廷崇文。文就意味着智。司马陵星看中我的美貌,然后将我送给了他们家的死对头,毁容的九王爷烙香。我真是感慨良多啊。关键是那么光明正大的送给他。司马陵星,他打的什么主意?我此时撤不好,就看他们有什么花样,要是逮着机会翻转也可以。
“王爷,这是司马公子送给您的美人。”一个管家带着我进了九王爷的府邸里,廊连廊,屋檐对着屋檐,青石板磨得光滑,有夏花红簇簇的开放,高大的万年青,低矮的柑橘树,这个院落跟很多达官贵人的院落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坐在树下石凳上的人。有两人坐着,应在下棋,一人是半戴面具半露脸,着墨色的九王爷,一人背对与我,灰色长袍,半束发,两人身后各站着个丫鬟打扇。
我跪在地上好久,那管家通报后就站到旁边弯着腰等王爷开口。阿九跟小时候一样不爱理人,就是一半的脸毁了,另一半长得还是周正,看也不看我这个大美人,跟那个灰衣人下得可欢,可怜我的膝盖,这么热的天,石板上可以烤我的肉了。我精心化的妆容不知道有没有被汗水给花掉,我容易吗我。
“你又赢了。”九王爷终于下完,叹息着对对面的人说,身子也起身终于看向了我。
“过奖。”那声音冷冷淡淡,没有起伏,好像谁的声音。我有些惊讶的看到他们起身,转向我,九王爷笑了,有些诡异,那个灰衣人也笑了,简直逆天的诡异,因为他长得跟越羽千楼一模一样!我差点要尖叫。我没有笑,脸说不出的抽搐。
九王爷烙香走到我面前,手径直挨上我的脸,轻轻的抚摸着,弯着腰转头跟灰衣人说话。
“她美得像个男人。”我拿的张男人脸,当然美得像个男人,不对,他怎么就像一眼看穿似的。怎么可能。我要镇定。
“她是女人。”灰衣人淡漠的开口,单凭女人两个字我呆愣在场,越羽千楼口里从来不会出现女人,只有姑娘,或者她。
我跪的疼死了还听他们在这瞎说,咬着牙,以一种娇媚得不能再娇媚的声音启口道:“王爷,小女徐燃。”眼神同时一种哀怨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是不是觉得我美死了?赶快怜香惜玉把我扶起来!
可怜见的,他终于愣了下,脸微红的把我给扶起来,我故作踉跄的走两步才站定,至于那个灰衣服的还噙着笑看我。没人性。哦,还不知道他是不是人呢。
“司马陵星把你送过来是想着气死王爷的?”烙香不停的打量我,还转个圈打量。我局促的低着头,这什么个情况?
“小女是来服侍王爷的。”我微抬头给他一种诱惑,不枉我曾经待在青楼好几年,这勾引男子的本事照着学不就行了。他又脸红,脸红个屁,他是王爷啊,小时候对着我姐姐怜城那么个美人也没红过,现在就红了几次。红也好,说明他还是对我有意思的。
“启禀王爷,午休时间到。”一个中年嬷嬷进入院子,跪着说。
“什么?”我的天啦,这嬷嬷朝哪个方向请示的?反正不是我面前这个,是那个灰衣服的。我闭眼睛,不愿睁开,现在知道他们笑的原因了。带面具啊,难道不是九王爷吗。我尴尬死了,更郁闷的是,我那怜城姐姐这么快就把复脂粉找到?怎么可能,那灰衣人就是越羽千楼了?可气的是他们竟然任由我错误下去。可恶,真想把他们浸猪笼。
“既然你对极云这么欢喜,本王就让你跟了极云罢。”他眼里那么明显的戏弄,认出我来了?不会吧。
“九哥,我可不要,我消受不起。”叫极云的面具男摆手拒绝,说完直接飞快的消失了,留下我傻愣愣的待在原地。这什么个情况?
至于不远处那个九王爷,上前很自然的拉起我的手往一个口子走,我的个妈呀,这又什么情况?他的下人并没有跟上来。就我们两个走在小道上。
“千楼?”我轻轻一声。果然,果然,这世间人与人之间长得相同的很多,但绝对不会是越羽千楼。九王爷笑着看向我。
“小楼。”他叫我叫的那么肯定。清风过处,将我额前的发吹乱,我摸着这张假脸,白了他一眼。
“千楼大人果然神机妙算。”我忍不住讽刺,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傻丫头,你耳朵上的桃花钉出卖了你。”他不慌不忙的说。难怪,这桃花钉是以前跟他下山卖药时,卖完药,在一个首饰摊子前看中的,我没银子,央求了他好一会儿他才买下。这桃花钉很便宜,便宜得不像一个书吏家女儿该有的饰物。难怪,司马陵星没要我,转手甩给他的死对头。
我对他没什么话说,想着掉头走吧,去把怜城的紫宫给捣腾下就回我的崂山吧。他上前一步又拉住我,我低头,嚇,他仙气呢?怎么竟人气儿了,那么入俗啊?真当他是王爷,我是美人啊?
“你从今天留在我身边。等事情完了,我跟你一起回崂山。”他说得不管我拒绝不拒绝,直接下了决定。我都跟他翻脸了,难道他忘记了?我不理,直接转身离开,结果我到门口根本就出不去,他应是拉我手时给我下了术法,哼,气得我又到处去找他,他躺在房里的凉榻上,着轻薄的纱衣睡得正香。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跑到他榻前,没好气的大声吼。他逍遥得很,我在大夏天里跪地上半天,到了门口也出不去。我看他睡得自在,心内有丝酸楚。声音里不由带丝哽咽。
他明明躺着,依旧高高在上,只轻轻的皱了皱眉,我就没有再吼。我出了屋子,坐到门口的台阶上,周围没有人。他从来不喜欢人多。我回想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不管他喜欢不喜欢,他也会淡淡的笑,不离人太远,但骨子里散发的冷冷清清让人觉得他并不想世人靠他太近,他对我是特别的吗?天外村的使徒都说,我于他是特别的,那是因为我本身就是特别的啊。我在他眼里永远被当做长不大的孩子,一个调皮爱捣乱的孩子。所以我可以朝他发火,可以跟他闹别扭,可以与他对着干,但是,最终我还是要听他的话。
我在台阶上也睡了过去,醒来时,他正坐在我旁边,拿着一卷书,很认真的看着。我瘪着嘴别开脸看其他地方。
“把脸去洗了。不热么?”他开口,让人端来水,我这张美人脸被取掉,又恢复到我那平淡无奇的面相。我拿小圆镜望着我的脸,又瞅了瞅他的脸,哼,长得惊世在皇家可不好。
“我待在这里无聊死了。”我没好气的收起小圆镜。
“晚上宫里有个宴会。你跟着去。”他没说他怎么成了烙香,而府里的人对他容貌的恢复也没有异议,我也没问真正的烙香在哪里,他只会同怜城讲什么谋略,战术,同我,就让我待在周围,啥也不干。
夜幕降临,我换了男衫,作为他的贴身保镖跟着他进了宫。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回到皇宫。还是高高密实不透风的宫墙,过外门出马车,换成露天的软轿,我为侍卫,自然走路跟着,这些我到没怎么介意,过中门往内宫,所有人皆步行,越羽千楼敛去他一身仙气,穿着紫色蟒袍,跟周围的皇子王爷谈笑着进入内宫,这倒让我大吃一惊,以前那个仙人是现在我前方跟人面带笑容,热络交谈的越羽千楼吗?我还能更吃惊,随着我们到达宴会的场地,距离开席还有段时间,除了他跟一些官员谈着什么政事外,他喝茶有温良的大家闺秀给他递水,他都笑着接过还进行致谢。期间他就喝完茶时看了眼我,示意我把茶杯接着。我仿佛觉得我又回到了刚跟着他的两年。
随着掌事太监高呼圣驾。当朝的皇帝携着他的皇后还有嫔妃从主道行到主座,我们这些子民下臣齐齐跪在地上齐呼万岁。我第一次看见千楼下跪,得意的想着你也有今日。他歪着头看了看我,就像知道我正在诽腹他。
“都起来吧。”王爷大臣都落了座,我直直站在千楼后面,装作很严肃,实际悄悄在打量大厅的这些人。老皇帝以前是我们南朝的一个异姓藩王,我父皇昏庸无道,我哥哥就两个还整日为着皇位勾心斗角,后面一个被父皇下令废去皇子身份,一个刚做太子没多久,这藩王攻进来,都死了,除了我和怜城。藩王共有儿子六个,女儿八个。大皇子死于南北朝的战争,二皇子生下来长到三岁成了个瞎子。太子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我面前这个假冒的烙香排行第九,小的时候烙香还未毁容之前是最受藩王喜爱的,还有最后一个小儿子,烙白,待我最好的烙白。但今日他和二王爷并没有出现。至于那个三王爷,今日看起来格外的高兴,满场就他话最多。
我十年没见过烙白,但他若是出现,我一眼就会认出他,他的眼色很淡,跟我秋天路过的山间小溪水一样,很舒服。据说眼色越淡的人越是清明善良,我面前这位的眼色也很淡,但瞎话。
全场对千楼的脸没有什么诧异,更多的是女眷微红着脸悄悄的瞅过来瞅过去,我不用看他就知道他绝对没什么表情看也不会看那些女的,这是好是坏呢?我低头看着他桌上的美味佳肴,他向来不怎么吃,我手悄悄碰他肩膀,他倒是知道我要什么,抓了把干果给我先垫着。我小心的嚼着,此时正有歌女唱,琴师在旁,清风明月,好不惬意,那词是怎么的。
“古有竹兰韵,漫上纸成画作情,咦咦清水荡,奴家岸上踩布衣,捣捣宿水更,空空有雨扇子衿。”
这词竟然没有艳俗,一番唱下,四周的文人雅士纷纷鼓掌。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十一选的果然不错,朕很满意,可惜他病没好不能前来,等会儿着太医首正给他再详细看看,什么时候才好。”皇帝好这口啊。十一王爷就是烙白,嗯,烙白选的的确不错,我有些高兴。我突然有些想见他,他不能算是我的仇人,北朝打进来的时候,他还小,我那会儿十岁,他跟怜城一样大,十一岁。而烙香十五岁,高冷得走到哪里都不会低热。
后面的宴会皇帝和一众妃子早早散了,剩下的人终于放下心来玩乐。千楼起身和其他人在聊天,我觉得无聊出了大厅,到花园里,花园有灯笼高挂,照得明晰。有一条人工小河,弯弯的江南拱桥横在河上,我到了桥上走到宴会的对面,坐在柳树下看对面热闹的宴会。宫廷宴会再热闹我也不喜欢,那会让我想起很多不好的往事。
“再热闹的终将过去。”身后传来一身叹息。我蓦然转头,他站在柳枝下,清瘦单薄的身材,一脸的病容,白色宽大的袍子,风一吹就似乎要把他吹走。我闭眼再睁开,我终于看见他。原来我不想他,他就不会出现,我想他,他立马就在眼前。
“奴才参见十一王爷。”我半跪着给他行礼,低头遮住自己些微的湿润。他温和的开口让我起身,我站起看见他淡如琉璃的眼色,他没有看我,看着对面的宴会。
“我十一岁生病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那么热闹的宴会了,太医说我不能接触太多的人火杂气。”他知道我大概想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对面热闹的欢宴。
“那些虚情假意的推杯换盏,我也很讨厌。”我直接开口。他倒是一愣,没有料到我说话这么直接。我抿着嘴笑,觉得自个儿有些失礼。
“你是哪家的侍卫,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出口。”他善意的提醒我,走上前来靠着柳树,脸色恹恹。
“奴才是九王爷的护卫。”我想他生了什么病,十一岁那年正是我南朝灭亡的时候,他没有参与到杀戮中,怎么一病到如今。
“九哥?”他又是一愣,他没想到烙香那种高冷的人还有我这么耿直的护卫,而且今次还带进宫。
“王爷,奴才家里有长辈行医,斗胆问王爷得了什么病,奴才没准可以替王爷减轻点痛苦。”我弯腰很真诚的说。
“没什么大病。”他笑着拒绝,那身子好或坏他都不太在意。我竟生了怒气,他太不注意身体。还没待我再询问更多时,他直着身子,转个弯走了,那茂密的树桠下有个姑娘站着等他走近,然后扶着他走进我再看不见的视线。我走回大厅,很多人还在觥筹交错,舞姬穿梭于那些男子间,有起哄调笑的声音,有你挖苦我,我埋汰你的声音,我麻木的走到千楼那里,他正在跟太子小声说话。
“把魏从的案子上报给父皇才是。”
“我不能。父皇要是知道了,我岂能不被连累?”太子有丝狠厉。见我过来没再开腔。
千楼与他告了别,又与其他人告别,三王爷阴阳怪气的说话。看这情势,目前应是千楼与太子一派,三王爷为敌对方,但这种面上的东西最做不得准,我唯一确定的是饿了,要吃东西。
千楼着人弄了食盒,将宴会上的菜品给我配了几样,等到外宫上马车后,我不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他坐在我对面,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我没理,现在我已经适应他这个人气儿了,以往他的缥缈空朦都是浮云呐。
我吃到一半鼓起勇气问他。“十一王爷得了什么病?”
他眯着眼打量我为何突然问起十一王爷。
“被人拿刀捅了心口。”
“怎么可能?”我脸色煞白,差点丢掉手中的筷子,千楼望着我,把我手里的筷子扶好。我怕被他发觉,低头假装镇定的继续往嘴里塞东西。
“还是他小时的事情,将士攻破前朝皇宫的时候,他为了捉住前朝的公主,以身犯险,被那公主拿刀刺向心口要命处,险些活不下来,这些年一直靠人参续着。”他漠然的看着我,我抬头看向他,他以为是我?
“要是南朝没有灭亡。他会娶另一个公主。”我恨恨地夹着一片牛肉往嘴里塞,他会和那个公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饭菜冷了,回府吃其它的。”他没接我的话头,袍子一挥,那些饭菜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包括我那快入腹中的牛肉。明明这热度刚刚好,再说夏日燥热,食物冷的也能吃,到不知我哪里惹着他了,说翻脸就翻脸。关键是我还没发现他翻脸!
那一晚上他都没跟我说过话,说他生气吗?也没缘由啊?他脸上照旧冷冷清清。说他不生气吗?他又克扣了我的晚饭。人都难琢磨,何况他这个不是人的呢。算了,睡觉去。我睡的地方就在他对面,中间有棵黄斛兰,正值花季,散发着清幽的香气,我擦了些祛蚊虫的药草汁水,开着窗,在这偶尔飘进鼻子里的香气中模糊想起千楼不喜欢花香,慢慢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