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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叶总领拒敌昌化县 何统制巧取休宁城

话说童贯过江之后,在前期心理攻势的基础上,再加一把力,以使得义军控制区的民众将心而背方腊等“妖头”,兵员更是脱离义军,投顺朝廷这边,为自己留一条可生之路。派遣人员在敌人后方大量大范围地张贴、散发檄文、告示,几乎村村遍及,驻军的地方就更多了。所用的纸张无法统计,反正足以塞满那皇帝老儿的金銮殿。一样满篇是诱惑、恫吓之词,其中一部分为大额悬赏。自行投降的兵卒赏多少,将官封何职,能够捉得上峰而归降的将、士论功加倍。假若谁人将某某“贼酋”、要人拿获或者杀掉,进献整身或尸体,那么将得到更大的封赏。以此对义军进行瓦解。人分三六九等,有一些意志薄弱不坚的人员,不免产生了动摇。更有的想:“人活着,为了一口饭。只要有吃的,从谁不行?”起初跟随方腊,是因为确实让官家逼得近乎没有了活路,方才不得已起而造反。抢大户,劫官库,使自己获得衣食,解决暖、饱,提着脑袋也干。而现在,官家告示上明白写了,罢坑害人的花石纲,减轻赋税,降利于民。所依附方腊等寇者,只要脱离“贼”伍,罪过既往不咎。朝廷才是真正的主人,自己原来便是赵家子民,从之方合乎正轨。更兼朝廷大军强势之来,短短几天(这里夸张了一些)光景,歼灭义军超出十万,斩将百千。好家伙,势头之迅猛,教人避还显不及,别说当之了。与之对抗,最终死路一条。方腊并盟友兵败如山倒,无有多少存活日子,自己也跟着遭殃?人活这么大不容易,还不想早赴黄泉路,干脆脱离“贼伍”得了,这造反掉脑袋的事,咱不干了。生出这种想法,于是乎,就有相当一部分人员陆续离开了义军,或投了官兵,或开了小差。初始三俩,很快成百上千,这影响与害处可就大了。自童贯亲身过得江水,广贴告示,在一个月,这不长的时间之内,但就腊军来说,不战而损失的兵员就达到了三、五万,使得本来就不足的力量更加削弱,新兵也难以征得上来。因此,往后的仗愈打愈糟,屡屡吃败仗(虽说局部也有三、两次胜仗,但不能挽救自己的颓势,扭转不了危局),军心也就越发地分崩离析,脱离的人员也就更多。士气想当然的一落千丈。这便叫恶性循环。最终导致了以方腊为旗帜的江浙各路反抗朝廷的豪雄土崩瓦解,诸部义军相继被剿灭。自宋廷道君皇帝发下诏书,起禁军征讨方腊“寇”众(包括吕师囊、讐道人等各股势力),到战事基本平息,王师奏凯,前后不过四百五十多天。而方腊自身的败亡,更为短暂,在官兵的攻击之下也就支撑了三、四个月。这原因就在于,老百姓的头脑过于简单,目光短浅,只顾眼前的利害,不管来日怎样。现在,朝廷罢了祸人不浅的花石等纲,罢黜了朱勔等令人仇恨的官员,各种教民众深恶痛绝的苛捐杂税大减,给了下边一点甜头,百姓们便高兴了。他们认为官家发现了良心,开始知民之苦,通众之怨,对自己体贴起来。而对于义军,当时人眼中的“贼寇”,则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同情,不但不拿起武器去投军,相反连粮秣也不肯供给了,更劝军中的亲友褪掉“贼皮”从“正”。却不去想一想,一旦起义被压下去,朝廷对待他们实际又将怎么样,会否象告示上所表白的那样,言行如一。没有了对抗于之的力量,失去了擎头的豪杰,百姓还有什么来为自己撑腰杆?依旧弱势,任强者蹂躏。狗儿难改****,无道的昏君在位一天,贪官污吏在任一日,永远不会忘了坑害社会最底层的大众。别看暂时地言好话,一旦平灭了叛乱,朝廷就会马上变了脸色,横眉立目起来,对这一经历“风暴”的地区会大行报复。说过的不算,苛捐杂税照旧不减,反而还会变本加厉,更为严苛。欲把先前失去的损失补偿回来。花石纲重新征,朱勔复起,黎庶再陷苦海深渊,又求谁人来拯救自己?愚昧可悲呀。

闲言少叙,且说“铁背鼍龙陀”叶青,引兵一万,到在了昌化,命偏将军“奎木狼”赖叔、“井木犴”赖春兵三千于黄花岭站脚,以阻击紧迫而来的官兵的前进。也好使得昌化城中有足够的时间做好防御准备。仅两日,杨可进所部的官兵便到了。到得黄花岭,见上头有敌军,不敢绕过。否则,之比对自己的背后造成威胁,更截断粮道。必须先对之进行清除,破开屏障,方可前驰。于是,杨可进将兵来打山。赖叔、赖春二将是帮源洞的人氏,亲兄弟俩,以低级底层身份而入义军之伍,跟从方腊打出帮源洞,夺城占邑,对敌作战冲锋陷阵,出生入死,表现相当出色,功劳当然不小,逐步由士兵提拔成了偏将军,破格任职于圣公的禁军之中。方腊的禁军是一支绝对的精锐力量,除了正统领叶青,副统领兼任镇殿将军朱天蓬、韦江之外,还有一十四员御将,赖叔、赖春便是其中的两个。另十二个人是:“关大瓜”关礼、“计铜人”计德、“白虎神”甘达、“黑虎神”甘英、“黄虎神”丁阳、“玄虎神”哈岚、“行尸将”宗宝、“活骷髅”宗良、“不喜鸟”黑雀、“丧家枭”巫禽、“小华光”瞿星、“赛咬金”程铁锁。本事均属于高强。所以要叶青将一万禁军镇守昌化,一则为的是为老窝加固一重屏障,二则也同时照顾到了杭州。自己的主力人马大半没于江宁府、宣州、太平州、镇江府等战场,除了禁军之外,其他的兵力多零散分布于老家西面的歙州和东北的苏、杭、湖等州,与官兵相持。而旌德至临安这一段的兵力可以说有与没有差不许多,过于少了,等于是老家的大门虚掩,一推即开,不用费什么劲儿。官兵就可能出宁国,攻击昌化,戳开这扇薄门,再加南进本方兵力空虚的分水、青溪,将似过无人之境,足可长驱直入,切到自己的眼皮底下。所以,方腊十分担忧,为此才派上了禁军,教叶青把守昌化,并点了六员御将随征,乃赖叔、赖春、甘达、甘英、丁阳、哈岚。另外便是教太子方天定与御将宗宝、宗良引五千禁军和三千新兵,去守御昱岭关,与昌化、绩溪连成一道防线。

杨可进所部的官兵于黄花令下讨战,赖家兄弟依照叶青的吩咐,不作理会,只是凭险而拒。并使用障眼法,多竖旗帜,多立草人,虚造军势,以迷惑敌人。官兵搦战二日,腊军不应。官兵并不清楚岭上虚实,不敢贸然强攻。杨可进十分着急,不惜重金聘用当地的山里通,先探了一下岭上敌军布置的具体的情况,然后采取偷袭战术,只能动用步兵,将士乘夜色掩护,由敌方所不重视不注意的小径或根本便就不知道的密路(因为腊军也是刚到两天,对山岭的地形也不是熟悉),摸到了岭上石关的下面。道路不好走,又不敢举火把,所以失足滚下山坡,掉进沟壑而死伤者大有人在,不得已人人一一相牵连,真叫不容易。这石关原来就有,却早已风化得不成样子。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上面的岗哨不是很多。官兵几路,并不是从一条路径上来的,到位之后,以兽鸣、鸟鸣联系。突然齐起发作,杀上石关。腊军惊恐,仓促应战。然而实力不比对手,想保住壁垒不失,万无可能。三千弟兄折损七停,残余滚滚爬爬逃下岭去,到了昌化。腊将赖叔被杨部裨将丘元璟所斩,赖春被官兵的钩镰枪钩仆,足残,为乱刀斫作了肉泥。杨可进大胜,将此处作为了后方的一个囤粮之所。歇兵一日,再一日,进兵昌化县县城。

官兵到在了城郊,择地安营。辕门立好,营盘扎住,裨将丘元璟、寇双喜向杨可进请命道:“闻昌化城中乃方腊那贼的‘禁军’,伪统领叶青亲自据守,想必其人不俗,未知其底细如何。我等不才,愿讨一枝令箭,城前搦战,试探一番,摸敌虚实。”杨可进点头。丘元璟、寇双喜引兵到在昌化城城下,山叫海骂,讨敌搦战。城上有人报事到临时的帅厅。偏将军甘达向叶青请令,讨一支人马去退敌兵,以挫其锋芒,灭之凶焰。其弟甘英亦愿往一遭。叶青道:“官狗来势汹汹,不容小觑,多加谨慎一些。”二将道:“料也无妨。”出了帅厅,各自上马绰兵刃,小校场点了一哨人马,开城出关。到得外头,一字长蛇阵排开阵势,往对面来观。见敌方二将,一个白脸,一个黑脸,俱张凶恶。甘达马向前提,大喝一声:“呔,对面的癞狗脏豚,哪个近前来纳命受死?”丘元璟飞马上前,道:“这逆贼,休吐脏语。天军已到,劝你早早下马受伏,方可存一线活路。如是不然,立时让你横尸马下,日暴于荒野。”甘达道:“这狗儿,莫说大话,谁有本事亮一亮,比一比。你且先报上一个名来,摘了脑袋也好回头报功。”丘元璟道:“魔家乃杨统制帐下听用之将,丘元璟是也。你是哪个,也看通报上来。”甘达道:“某乃圣公驾前称臣,禁军叶都统麾下为将,‘白虎神’甘达是也。可晓得本将军这一号?”丘元璟道:“无名小卒,不曾听闻。也来临阵,白白送死耳。”甘达大怒,道:“狗儿,敢蔑视魔家,吃刀受死吧。”马往前冲,抡大刀就剁。丘元璟不慌不忙,举起象鼻子卷帘大刀相迎。二马盘旋,两械“叮当”撞响,杀将一处。十多个回合,两方未见输赢胜负。腊将“黑虎神”甘英沉不住气了,惟恐哥哥有失,飞马向前而助。但却有敌将寇双喜亦按捺不住性子,拍马上来,唤那甘英大战。二人各使一条大枪绞杀。疆场之上,四将打斗了多时,未分胜负,俱收兵而还,回见各自的主将,陈说阵上之状,都道对方强硬,不可轻视。两边主将心里稍有了定数。

到了次日,杨可进大队城前搦战。叶青点大部人马出关来会。两阵对圆,杨可进冲对面大叫:“一班反贼,早早顺降,可免一死。否则,大限临头,尸横身死,悔之晚矣。”叶青道:“狗官,爷爷硬邦邦,响当当好汉一条,降无一说。来来来,你我将军一斗,待看雄雌分属。”杨可进大怒,马鞭往前一指,身后有丘元璟、寇双喜、司马泰、轩辕扈四将飞马疾出,驰向叶青欲取。叶青叫道:“寿春‘四虎神’,出阵敌之。”立时见甘达、甘英、丁阳、哈岚跃马抢出,抵住官家四将。捉对儿一通好杀,却只是平分秋色。

叶青瞅了半天,两边八将虽说是尚不分胜负,但察觉到本方之将似乎略欠一点后力,按捺不住杀性,大呼一声:“‘四虎神’退后,交由本统领来宰屠这班恶鸟。”同时,马往前趋。寿昌“四虎神”不敢违命,俱虚晃一势,拨马拖兵刃而退。叶青说话出口音未落,飞也似地到了场上。“四虎神”刚往后转过来,叶青从他们当空中,马撞前出,首先冲向寇双喜。贴近靠身,一镰劐去。寇双喜应接不力,脖腔劙开,血喷三尺,死尸张落马下。司马泰用枪来此叶青。叶青一手之镰拨开来枪,依旧战骑贴靠敌方。因为他所使用的兵刃短,若要制敌之械长,必须如此。另一只手上的镰刀一挥,将司马泰的小臂划了个口子。司马泰怪叫一声,拨马就去。丘元璟、轩辕扈各一口大刀对叶青来行夹攻。战未十合,均吃不住劲了拨马却阵。叶青一抖手,“嗖”,一把镰刀飞了出去,打着旋儿。兜了一个大圈子转了回来。叶青挺身,抬手接住了。再看,轩辕扈的脑袋没了。飞镰之法真是绝妙。杨可进大怒,飞马来当叶青。好一番战斗,旗鼓相当。官将丘元璟心恨叶青,拈弓搭箭,两臂用力,弓开满月。后手一松,弦子响处,镞闪寒星飞去,正中叶青的左肩。叶青负痛,拨马就走。杨可进大喜,随后来赶。有寿昌“四虎神”出阵来挡,哪里是杨可进的对手,甘达、甘英中枪落马丧命。丁阳、哈岚见势不妙,转身遁去。官兵一阵掩杀,腊军败还城中。官兵强攻一阵,没能得逞,退了回去。

叶青回到城中,用药敷了伤口,心中愤恨,暗骂那一施放冷箭的官贼。唤来丁阳、哈岚,道:“我军新败,且本统领又受了伤,敌必心骄气傲,更轻我军。从而彼防备松懈,麻痹大意。我今夜晚间,出其不意,踹其营盘,以雪日里之耻。”二将会意,下去准备。过了三更天,叶青率一军出东门,丁阳、哈岚率一军出西门,各绕了一个圈子,奔向敌营。为什么不走北门?正对着敌营,容易被发觉。原先的本城守将“铁将军”纪柘负责守把好城池。腊军搞突袭战术,劫敌营盘,施用对了。官兵一方因为日里获胜,且敌方主将负了伤,认为其军必是心惊胆寒,惧怕了己军,不敢出城与战了,所以疏于防范,被人家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官兵顾不得整好衣甲,甚至有的连兵刃也忘记了拿取,或仓促来应敌,或抢道而逃纷纷乱。那行军统制杨可进在自己的寝帐之中养着两个江南娇娘,正搂着大睡,被杀喊声所惊醒,赶紧披了衣服,喊叫:“怎么回事?”往帐外来,看到一片的火光。有旗牌道之:“大人,大事不好了,贼军偷营劫寨,来势凶猛,您快些逃生。”“啊,”杨可进大骇。有人给他牵来了马匹,递上了鼍龙宝枪。杨可进刚刚骗腿马上,一队腊军扑至,领头者一声大喝:“呔,杨可进,叶青来也。你的葬身之所便在这里,缴命上来。”杨可进借着火光一瞅,真是冤家路窄,喊话者果然是敌方主将。叶青向杨可进挥镰进击。杨可进慌忙擎枪接架相还,且战且走。又有部将丘元璟、栾子恩、栾子明等将奔来保护,缠斗住了叶青。杨可进在一队卫兵的保护之下遁去了。丘、栾等官将不敢久斗,见识过叶青的厉害。待到杨可进走远,他们也各自跑了。亏着叶青有肩伤,有一口镰刀挥舞不灵便,比平素减了四分的神威,不然那几员敌将定然无有好的结果。

叶青大获全胜,得了不少的战利品,回转了城池。但是杨可进惨了,失却了随军所带的所有辎重粮草,再扎营的东西都没有了。天明拢聚起残兵,一经查点,折损三千有余,气得这位杨统制“哇哇”怪叫,发誓报仇。在他叫唤的当中,屡屡加了“阿嚏”。现在天还冷,他跑得急,身上仅披了一件袍子,又在露天地,大晚上的,那么久,还能不着凉?军马整顿了一番,补给了一下,杨可进另被了一身衣甲,随即卷土重来。

官兵城前讨战。可是腊军知道其此次之来,志高势凶,不宜与之强战,故此避而不出。叶青在城头高声喊道:“喂,杨可进,我军今天要休息,还要玩呢,没有工夫陪你。请你滚回去吧,改日心里闷了,再同你打。假若你不想回去,那么咱们便共乐一番。”回头一声招呼,立时有上百名军士又叫又唱,又跳又舞,其中一个用竿子挑着一副甲胄。杨可进一瞅,鼻子快要气歪了。那副盔甲正是他的,失落于敌手。不但盔甲,连两名娇娘也被虏获,在城里呢。叶青冲着城外叫道:“杨统制,想不想寻好乐子?给你来一回好看。”一摆手,有军士将两名浑身上下赤条条,打着哆嗦的娇娘带到了女儿墙边,喝之各自进入到一个箩筐之中,用很粗的竹竿挑到外头。竿子担在垛口,里一端有数名军士将竿子一压一起,惊得两名娇娘连声尖叫,生怕掉下去跌着。杨可进遭受如此的羞臊,脸上挂不住了,“呀呀”怪叫,怒气冲天,下令:“攻城。”官兵架起云梯来攻。上面的玩人的军士一松把,竿子带着筐子中的娇娘坠落城下,摔在尘埃,哪个顾及她们的死活。城上枭人之物大泻,还有每两人执一根老长老长的竹竿子,前端镶着铁矛头(即使不镶,削出尖子也成),把一头用一头,向官兵的身上狠戳。官兵死伤无算,退了下去。杨可进见强攻不下来,便另择办法,把那“毕铁锤”毕元唤到跟前,命他城边喊话诱降守敌。于是,毕元咧开臭嘴,唾沫星子乱飞,哪顾口干舌燥,以自己做比方,好一番道投降过来的好处。他以为人家同他一般无有骨气呢,一说奏效。叶青大怒,唤来善投者,教杀可耻之辈。数名健士将梭镖投掷而出,不但投得远,也见准头。毕元未躲闪得开,被梭镖洞穿前胸而落马,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杨可进连连摇头,眼望城池,束手无策。叶青大叫:“杨可进,你也近前来,食两根‘甘蔗’,尝尝死的滋味如何。”杨可进咬了咬牙,吞了吞气,下令:“收兵。”人马掉头来退。猛听得身背后鼓号大作,喊杀声连天。官兵大惊,以为腊军行以追击,急忙转身。却不见腊军出城半个人,只是在城上叫喊,教自己闹了一场虚惊。腊军停了喊,止了鼓,发一片哄笑声。杨可进恨恨道:“别太得意了,迟早有办法收拾你们这一班臭贼。”欲还本营。可是人马重又转过身来,背对城池。后头复又喊起杀,响起鼓来。杨可进道下边:“不要理会,回咱们的。”走没多少路,有人报:“大人,贼军杀来。”杨可进道:“不得谎报。”有回:“不敢谎报,确实是贼军杀来。”杨可进这次果然判断失误,闹错了,大意了。那昌化城关门大开,“铁背鼍龙陀”叶青率领着丁阳、哈岚引军杀出,前头是本方所拥有的全部五百马兵,后头是五千步兵。骑兵如飞似箭,已经扑至官兵的队尾。官兵再想转队抵御可来不及了。官兵后队阻挡敌方不住,被腊军骑兵突入队中,致使大乱。步兵随后冲击,切入敌群。双方一场混战。官兵不敌,大败而走。腊军不容其缓气,穷追猛打,连敌营也给踏平了。杨可进退到了黄花岭方才得以止住败逃的步子。又一次折损很多兵力,他感觉现时无能力再去攻打昌化城。一直候到接应之军赵本、李初、王金柱三统制的人马到来。人马合在一处,方才复进再击昌化城。但是腊军不出城来与交锋,坚守城池。四统制攻打不下,停滞难前,与敌相峙多日。

暂且放下昌化城之战,再转道歙州的情势。何栋梁所部禁军与江州、南康军两处的厢军合力夺取了祁门、黟二县之后,以南康军的人马守把二处,并保障粮道的通畅。何栋梁所部与江州军进兵休宁。休宁县县城的守将是“熊板斧”熊四喜,手中的兵力原本区区的一千人,加上王正、王大宝的败残之兵也只二千多一点,当然不敢出战,只能凭城拒敌。主管歙州事务的郝昭,也严令他们只是守,不可对阵交兵。为了休宁的不失,郝昭不得不由歙州城本来就不多的人马当中紧急拨出五百,发至此增援。但这样的话,歙州城的守御力量显得严重不足,三千余,拿来对付那将由几个方向上扑来的大批官兵,困难甚巨。郝昭更不便到休宁去指挥,也不能再做多的分兵。他现在寄希望于援兵多至一些。

援兵来的到算是及时,但是教人并无多少高兴。因为兵员虽说有五千,听来是一支也算不得弱的力量,但是一色的新兵,领军的将军更教人不能恭维。谁呢?方腊的大舅哥邵金梁及子邵家裕。这邵家父子是在腊军攻克杭州之后,由外乡来归,投到了起义的军伍之中。父子俩也稍懂一些枪棒路数,之前便是常年在外面跑,串江湖,打把势卖艺为生计糊口。因为从军较晚,没有什么功劳,尽管是“皇亲国戚”,官职也并不高。父子二人觉得方腊太过严苛,太过坚持原则,凭着之间这么亲近的关系,怎么着至少也得给自己头巾上镶黄吧?但是很教失望,连个偏将军都不是,勉勉强强做个牙将,好是不痛快。于今,朝廷人马强势进逼,睦州以西便是歙州。距离这么近,倘若歙州之地全失,那么睦州便要见刀兵之灾了。老家但有危急,其他各处的人马都将会无心再坚持作战,便将不得已而回撤,弃地退缩。那样的话,军心就彻底散了。官兵乘机加紧进攻,自己便会满盘皆输,大限临头。所以,他不能让歙州这扇西大门洞开。但现在睦州的兵力也不充足,只有手中禁军,且还要护卫老巢,以防不测。又是后备力量,最难处的精救应人马。若早早分派出去多了,假使哪一处的防守出现了大大的漏洞,或被突破一个缺口,敌军但大涌而入,防线势必似决堤一样,须有一定的兵力预备填补虚、险之处,用于最紧急的时候,或是守,或是攻,不宜随意使派。各地的人马能调动的也调了,不能动得自然也不敢动,只好再行征募新军。在衢、睦两州费了好大的劲力,才征得几千兵。情势紧张,也未经什么训练,便派上了前线。因为邵家父子老是托方腊之妻邵子毫在方腊面前替他们说好话、讨高官,搞得方腊烦得要死。这官儿可不是随随便便给的,须以功劳大小评论,否则教大众不服,多生异见。亲戚又咋了?也得按照规矩来。所以,方腊一直没有应许邵家父子。今个儿正好,打发这两个“烦死人”领兵到前线见见阵势,看看人家如何与敌作战,以知道这官职是否好来。若这父子能够立上一点功劳未最好,即便提拔他们也有个借口。邵家父子高了兴,往日只是闲差,从未被加以真正的使用,现在带上了兵,握有一些实权,终于可以一抖威风了。看来,方腊还是瞧得起他爷们的,“危难之中方启用良才,也会见出良材。”待到立下大功,让别人瞧瞧自己不是在军中吃白饭的,有名有姓也有号,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拯救危局。却就是不去称一下自己有多大的分量,想一想自个儿有多大的能耐,是否真是冲锋陷阵、战场与敌血肉厮杀的料儿。里头当然也有方腊的大不是,自己的亲戚如何样的人不清楚?明知不可担纲重任却仍旧打发他俩在这么紧迫的关头将兵奔赴前敌,是增添力量还是添乱?要不你另择能者为统领,而不是将主权与这俩,仅以之为佐将是了。或是做送兵的差使,明白地告诉他们,到达前方之后,兵马,也包括其父子,归于前敌主将节制调度。可是方腊却教这父子扎实地带兵统队,自当权做主,无他说明。用这等庸才、浑人,岂不是要误大事吗?

邵家父子领着人马到得歙州地界,邵家裕问父亲:“咱们往歙州城去,还是上休宁,直接对敌去?”邵金梁道:“咱们此来,就是为了打仗立功,讨封大官,在人前风风光光,好有面子。一军向休宁。”于是,人马径直到在了休宁城。那城中的王正、王大宝、熊四喜一听说是“国舅”老爷来了,赶忙迎请入城并安置。邵家父子心中多有不悦:“这些人,对我们如此慢待,连一桌酒席也不预备。”却不知郝昭有令,对敌期间任何人绝对不得饮酒,上至要将,下至走卒,违者军法严处,必不姑息。再者大敌当前,官兵三番五次来攻城,教人疲于应付,吃力十二分。三将时不时要到城上巡防,并且忙于发动百姓助力,以弥补兵员之不足而城邑不固的情势。故而,哪里还有心思有闲工夫陪二位“皇亲”吃酒品宴?能饱了你的肚子并食物不太次就够了。邵家父子却误认为这是在小瞧自己,有些生气,到来的第二天,即下令自己所带来的这一支人马集合,出城趋敌营搦战。有王大宝、王正劝阻于他爷俩,道言敌兵势强军盛之状,不宜与之投到战场去厮杀。邵家父子非但不听,还对二王有些翻脸,并以言语加以侮辱(因为二将失地折兵,多有过失),讥讽之胆怯。王正、王大宝没有办法,只好打开城关,放他们出去。

邵金梁、邵家裕父子引兵来到了敌营前,讨敌骂阵。官兵主将何栋梁心说:“贼人被我攻迫多天了,都不曾出一兵一卒,今日怎么反倒突然来我营前搦战,出人意料?哦,昨日得到禀报,敌有援兵至,许是因此壮起了胆势。”一边坐着的江州兵马都监晋升道:“何将军,贼军主力几遭重创,大半已没,方腊手中的强兵寥寥无多少矣,还要保留一些卫护老巢,以备不虞。派来歙州的援兵想必是七拼八凑起来的虾兵蟹将罢了,无有可虑。下官带江州兵去杀他一回。”何栋梁道:“愿晋都监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晋升道:“将军,您安坐听好信吧。”当即引领本州数千人马杀出了辕门。二龙出水,阵势排开。正当央门旗列开,晋升至前,眼望对面,“噗嗤”,乐了,心说:“这也叫兵?没个相,教人笑掉大牙耳。”这支腊军,衣服不整齐统一,兵械七种八样,队伍更见散乱,没个行,无个列,不知前锋与合后,难见四角和突阵,全无规矩。队前两员将,一个老来上五十岁,一个小来刚二十。其貌不扬,人无神气。晋升看罢,大喝一声:“呔,对面的反贼,敢是来送死的吗?谁个前来?”邵金梁父子虽然是头一次领兵打仗,真还不怯阵,邵家裕飞马而至晋升切近,叫道:“这官狗,你家大爷来了。从速下马受缚,免你一死。如若不然,本将军定让你尸首两分于当场。”晋升道:“鼠辈,口气不小。叫什么名字,通报上来。”邵家裕道:“大爷姓邵叫家裕,有个绰号‘小老虎’,圣公方腊是俺的姑父。你若能投降到我这边,本将军可以再他面前美言几句,替你讨一个大大的官做。”晋升道:“我堂堂正正的官家兵马都监,岂会放着不做,去做你们的贼官儿。休要多言,只管受死。”邵家裕大怒,抡刀就剁。晋都监用枪一尅,将来刀崩飞了。震得邵家裕两臂酸麻,双手见血。小子大骇之间,被晋升用枪杆?下马来。邵金梁一见,“嗳哟”了一声,叫个“我的儿”,飞马拈枪,向前来抢。但是他一个把式匠,怎么同人家兵马都监来比,被晋升飞一枪点中右肩,败阵而走。邵家裕则遭拿获。一经审讯,何栋梁、晋升获知了其身份,并敌后方虚实。二人暗说:“方腊缺兵短将,军之士气不振,就要完了。”将邵家裕监押起来。晋升对何栋梁道:“这个邵家裕是软骨头,他的父亲也未必有一副硬心肠,不会不为儿子的性命担忧的。可以用这个小子相要挟,诱惑他老子倒反城池。我军一应,打下休宁。”何栋梁道:“言之有理,此方可用。明日出战,指名点姓叫那邵金梁出来,假战约事。”

转到邵金梁大败回城,万分沮丧是轻,更坏的是心疼宝贝儿子。此番被敌方捉去,九死一生。自己上三十岁好不容易才讨上老婆,有个这一根独苗,还靠着他延续血脉,传宗接代呢,倘若有一个三长两短,岂不绝后,又怎么对得起祖宗?以此,心里种上了病,变得有一些痴呆,长时间抹眼泪,甚至哭上两声。手下有一名亲兵道:“我军劣势,敌必轻我,营防松懈是必然的。咱们何不出其不意,今晚劫营,抢救出小将军来。”邵金梁一听,有了精神,找到了二王与熊四喜,要他仨与自己一起,夜踹敌营。但是那三位听完之后,面起为难之色。王正道:“不可以。何栋梁所部乃禁军,军治严谨,其防必无松弛。江州军从其节制,亦不敢轻心大意。我军此去,凶多吉少,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请另思别策,解救小将军。”邵金梁闻言,怒了,道:“一群胆小鬼,见死不救,亦不仗义,敢情你们的儿子没有落到官兵手里,不着急。怎知我心,要火死也。你们不去,我自己去。纵使拼得一死,也要将我儿子救出虎穴。”甩袖子而去。那三将面面相觑,摇头连连,真教人没有办法,只好准备人马,欲劫敌营。能否成功,全无把握,凭老天爷周全。

到了晚间,四喜负责守城,王正、邵金梁、王大宝仨人,各带一队人马,分左、中、右三路,来踹官兵的营盘。但是好事不成,自家反被困陷于营中。一场混战,腊军死伤惨重。出来的兵士多半是邵家父子从睦州带来的新兵,缺少战斗力,打仗哪里在行?王正引着一点残兵败逃而还城中。而王大宝、邵金梁呢,等了他们老半天,至敌营的杀声已经息止,也俱未见回城。王正由较晚活得性命并窜回城池的兵士嘴里获悉,那“铁枪”王大宝为敌所杀。而邵金梁则无人知道其生死,又落于何处。却不晓得邵金梁混战之中偏巧碰上了晋都监。晋升大喜,心说:“我正要找你呢,你却自送上门来。”将刀来取。邵金梁打不过晋升,拨马便走。晋都监紧迫不放。离开营盘多老远去,邵金梁的马匹本就不比人家的战骑优良,且慌不择路之间,马失前蹄,人仆尘埃,即被晋都监走马活擒。战事平息,何栋梁、晋升教邵家父子会了面。晋升问道:“邵金梁,想父子俱有生路吗?”邵金梁连忙道:“想,想,谁不想活下去呢?我们父子从今不当贼了,愿归附官府,甘为犬马以负力,报效朝廷。乞请将军饶命。”晋升道:“想保命不难,须得为我们办好一件事情。”邵金梁道:“成,别说一件,十件、百件都成,尽力为之,只求不死。”晋升道:“好。你须……办,助官兵打破休宁城。只有这样,你们父子都可保无恙。想做官,于我军中暂时为尔二人找项好差事。但是,你要是临场反复的话……”说到这里,掣宝剑出鞘,上前揪住邵家裕的头发,一下子割去了大半。吓得邵家裕“妈呀”一声,真魂出窍。邵金梁也张大了嘴,“啊”地惊叫。晋升说道:“假若耍花招,不遵照吩咐去做,本都监可就不仅仅割你儿子的头发了,而是割掉脑袋。你好自为之。”邵金梁连声道:“一定,一定。即便肝脑涂地,也要为朝廷呈献忠心。”晋升道:“这便好。”转来,请何栋梁下命令。按照计策,何栋梁教一名指挥并三、二百军士,将腊军俘虏或死尸的衣服扒了外衫,套到自己的衣服外头,去了帽子,裹上了红巾,由邵金梁领着前去诈城。邵家裕当然还须押在营中做人质。何栋梁、晋升则引大队人马相隔一段距离,随于那些人的后头,悄声轻足。没有趋西门,因为那里防守最为严密,且晚上肯定更是特别警醒。又加劫营失利,败兵残卒陆续跑回,守军只怕敌军乘机尾追败兵来抢城,黑灯瞎火容易辨识出差。所以,官兵欲要施行攻击的是南门。

邵金梁到了南关门,大呼开城。城上的人借着两堆篝火的光亮来看,认得是“国舅”大老爷,原来打这边跑回了。其身份不比别人,怎敢怠慢,连忙开了城门。又有哪个会想到这位“皇亲”已经投降了官兵?这一开不得紧,坏了大事,巨祸降顶。假扮腊军的官兵入城之后,喊起杀,发起凶来。占住了南门,接应大队人马杀入。双方一场血战。腊军支撑不住,只有舍弃城池,夺路逃生。“闹海浑龙”王正冲突当中遭遇敌军主将何栋梁,不是人家的对手,被何统制一刀劈为了两半。熊四喜也险些丢掉性命,领着一些残兵东门窜出,逃到了歙州城。见得郝昭,诉说城池之失的原委。“嘿,”郝昭连连跺脚,心里埋怨:“圣公,您这派来的是什么援兵?什么统领?不如不派。本来休宁再持守一些天也未尽然有事。这下倒好,援兵一到,城池却早早相送于敌手了。”或说自己的门户,或说膀臂,没有了,下一步敌军就将以休宁城为后备,向前攻打歙州城了。郝昭严命警戒,一方面写急报发向睦州,呈上圣公方腊。

何栋梁、晋升得下了休宁城,好不高兴。再接再厉,乘胜而进,压迫到了歙州城下,日日叫阵。但是城上一直高悬免战牌,不肯出来会兵。官兵攻打了三、五次,只白白折损人马,而不得寸功。因为敌方尽心于守御,官兵认为是腊军被自己打怕了,更兼连夺几城,气焰嚣张。而郝昭见本军士气低落如千丈之谷,人人无精打采,极负悲观情绪,心说:“这可不行,若我救兵不来,敌援却至,对方一鼓作气,必致我城池难保。我必须得想法子打一个胜仗,一挫敌方锐气,二增自己斗志。敌娇麻痹,正可利用。”这一日,敌军又一次于城外搦战,这算来是官兵到在歙州城下之后的第五次讨战。郝昭问敌情如何,报事的回:“十分懒散,遛弯,聊天,坐着歇息,咋样的都有,不成队形,倒像是赶集。”郝昭大喜,道:“这班畜生,竟敢如此小觑我军。今日,定让尔尝尝苦头。”下令集合人马,便要出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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