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龙袍，气味淡了很多，梦瑶这才磨磨唧唧走到桌前，重新为墨轩添置了茶水。
墨轩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梦瑶垂首站在一侧，厚脸皮她是有的，只是被人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你闻到朕身上的味道会打喷嚏……只是限于这种味道吗？”墨轩迟疑着，还是问出了想问的话。
梦瑶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奴婢接触的香气很少，这是第一次。”
墨轩顿了顿又问道：“除了香气，你还对什么过敏或者是有不舒服的反应。”
梦瑶一听，怎么的，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梦瑶摸了摸耳垂：“没有了吧，奴婢也不太清楚。”
“以后私下里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奴婢了，就像我们初始认识之时，不是挺好吗？”墨轩终于说出了长久以来想说的话。
梦瑶摇摇头：“您是皇上，三六九等还是要分得清的。”
墨轩猛然起身，步步逼近梦瑶：“你没有礼数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才跟我在这儿装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梦瑶一扑棱脑袋：“哪有，先前是不知道您的身份，奴婢抱着一颗平等对待的心，俗话说‘不知者无过’，当时再怎么失礼前提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如今既知您是皇上，若是再冒犯，那不是明摆着知法犯法吗？”
墨轩攥紧了拳头，小丫头还是一套一套的，堵的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说这是皇上给你的权力呢？”他就再让一步。
梦瑶见他一口一个“我”，真的是把自己放低了位置来迁就她，心里感激之余更多的是担心，万一这个霸道皇帝真的看上自己，她岂不是要在宫中待上凄凄惨惨的一辈子？
墨轩见梦瑶目光盯着自己，却透过自己在想别的事情，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在和你说话，你把我当透明人吗？”
梦瑶回过神儿，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他，板着脸说出了唯一一句平静的话：“你可不要爱上我，否则，吃亏的是你。”
噗——
说完，梦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用另一只手讪讪道：“对不住啊，没把持住。”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么有冲击力的话语，男女主角应该深情对望，即便不深情，起码是定定的。
现实情况下，梦瑶得承认，自己确实破坏了气氛，但是，若你不想让对方对你有感觉，还要在乎那么多干嘛。
笑了半晌，再望向面前人时，蓦然发现他脸上并无一丝笑意，钳住自己的手腕力道加大，疼痛蔓延开来。
“你干什么？”梦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激怒他了。
墨轩额头青筋暴露，阴沉着脸道：“梦瑶，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我还从来没有迁就过任何女人，包括你。”
梦瑶收起笑容，忍着手腕上的痛楚，平静回答：“你看，明明是想让你我回归到初始相识时的自在和平等，事实证明，刚才我确实做了，而你，也确实生气了……”
墨轩一愣，手上的力道顿时减缓了许多。
“我不知道你是想站在当初认识我的那个人的角度看待我，还是站在皇上的角度看待我，但是，你刚才也确确实实说出了‘搞清楚你在和谁说话’这样的话。那么请问皇上，奴婢如何像原来那般和您交谈？”梦瑶歪着头，仿若置身事外的第三者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平静地将“你”改为“皇上”，“我”改为“奴婢”，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墨轩松开了梦瑶的手腕：“几日不见，有心机了。”
梦瑶面上含笑，眼里冰冷：“是啊，挨了一次打，再不长记性保不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墨轩看着面前这个受过伤害的丫头，心里说不上是怜惜还是心疼。
“皇上不要这样看着奴婢。”梦瑶揉了揉自己被攥的发红的手腕，“自古女子进了宫，得宠则罢，不得宠，命运比奴婢凄惨的多了去了，皇上可怜不过来。”
这话多少有些带刺，梦瑶也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在位高权重的人面前能忍则忍，但是看着墨轩，她怎么就忍不下去，还说出了这些听着让人误解的话。
墨轩眼里泛起亮光：“如此讲，你是想做前者还是后者？”
梦瑶不顾礼仪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才抬头看向墨轩，说道：“我要做中间的。”
墨轩坐在桌子另一侧：“怎么讲？”
“现今都是妻随夫、随子，把一生的命运押在另一个男子的身上，进宫的女子理所当然把赌注都下在皇上一个人的身上。那么多的女人争抢同一个男人，手段复杂且不知深浅，最后谁害了谁都不知道。而暂时得到宠爱的又不能保其一生，搞不清同床二人之间究竟是爱情还是交易，或者是一方命运的寄托，另一方情感的寄托，不论哪种，注定都不长久。”
墨轩目光复杂望着梦瑶，原先真的不知道她小小的脑袋里面，居然藏了这么多其他女人没有的东西。
“我本身不愿和别人去争什么，也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而且，我不要我的男人高高在上，既然是夫妻，就没有你高我低之分，共享心事，分担忧苦，说在别人面前不能说的话，流露在别人面前不能流露的脆弱，做在别人面前不能做的事。”
墨轩冷冷地哼出了声：“你才多大，懂得倒不少。”
梦瑶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继续侃大山：“所以我不需要得宠，这样起码避免了一种灾难——女人的嫉妒，没有了嫉妒，我在宫中的日子相对来讲会安全更多。大不了到了二十五岁，出宫找一门好婆家，平淡一生，足矣。”
墨轩脸色明显不好看：“进了宫，还由得了你？”
梦瑶侧头看着他：“那就要看皇上给不给面子了……”说着，梦瑶微微眯起眼睛慢慢站起身，盯着皇上的眼睛，一寸寸地靠近他，幽幽说道：“皇上，您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对我有意思。”
僵持着，墨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梦瑶的眼睛，袖口中的手在蠢蠢欲动，真想上前摸摸她的脸，灵动的眼睛有着母亲当年的风采，不，比母亲的眼睛更灵光，更像夜里粼粼池水中的波光。
“皇上！”就在墨轩要抬手摸上梦瑶的脸颊时，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响起。
梦瑶和墨轩同时扭头望去，姿婵一脸错愕站在原地，手中拿着崭新的龙袍，眼睛里怒火直冒地望着她。梦瑶猛然意识到二人现在有多暧昧，脸差不到一公分就挨在一起了，在外人看来，很明显是梦瑶勾引的皇上。
梦瑶练忙起身，讪讪坐回原来的位置，掩盖似的喝了一口茶。
姿婵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墨轩身边，盯着一脸平静的墨轩好一会儿，才抖开手中的龙袍：“皇上，这是小全子拿来的新龙袍，奴婢给您穿上。”
墨轩没有看她，而是转头望向梦瑶，嘴角提笑，慢慢站起身伸展双臂，任由姿婵极其温柔且欢喜的为自己穿上龙袍。整个过程，姿婵一直满面腮红，墨轩余光瞟向梦瑶，她则一个劲儿的喝茶，没有了就重新倒上。
看着梦瑶撇嘴和不屑的眼神，墨轩心里莫名地高兴几分，末了还冲姿婵笑了笑，姿婵更是闹了个大红脸，垂首温柔说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回紫宸殿用午膳吧？”
墨轩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好。”
梦瑶纳闷儿，先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声音这样好听，只是现今听着却是刺耳的很。
墨轩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去，梦瑶大刺啦啦敞开双腿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行礼拜别的意思。
姿婵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梦瑶越是如此肆无忌惮，皇上对她的印象就会越发不好，那个被宜安皇后定下的预言便不攻自破，倒也少了麻烦。
心下这样想着，姿婵冲着梦瑶微微一笑：“梦瑶姑娘，宫廷礼仪在进宫之前王嬷嬷不是已经教授过了？皇上，可是要走了。”
姿婵“好心”提醒着，梦瑶心里冷哼，脸上笑着站起身，摆正姿态，盈盈下拜：“奴……”
刚想说奴婢，望着一脸得意的姿婵和满脸笑意等待的皇上，不知什么心作祟，忽然改口幽幽说道：“妾身，恭送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