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日子在他们无法分辨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但对他们来说,那真的是一段漫长的时光,每一刻仿佛都长了无数倍,乃至于他们都忘记了岁月,以为这就是天荒地老。
但是有一种东西在提醒着他们时光还在流失,它一天天变少,那怕是周舟他们也开始焦急了——是食物。
虽然周舟储存的颇为丰富,但是终究还是有限。灵雨和阿修开始出去寻找可以吃的东西,去费力地挖草根,然后回来煮。
周舟觉得他的剑伤好的差不多了,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这一天他正在雪地里艰难地搜寻,这片山域经过这数十日的搜刮,可以吃的几乎都已经被吃尽了。这些日子以来,灵雨和阿修虽然频繁出去但是所得也是极少,再加上白天的时间又实在太短,入夜后浓重的黑暗和恐怖的风雪会打消他们留在雪地的心思。
周舟站在山头上,向四周看着,微茫的天光下,荒野寂寂,那些围着这片区域的低矮的土屋被盖在雪地里。说是土屋倒更像是在地下打的地堡,雪地下只露出一个个缓缓的起伏,一个一个封锁着这片区域。
围着这片区域的河流完全被雪覆盖了,已经看不出河流的样子。那片盐湖也已经被积雪覆盖,冰已经很厚了,只剩下湖心远远的一块还带着湖水略显阴重的颜色。
他远远地看着,忽然觉得远处的雪地上似乎有一些黑点在移动。是我的眼花了吗?看雪地看的时间长,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眼,再看过去,仍然有一些小小的黑点在远远的天际悠闲地移动。
天暗下来了,该回去了。
之后一连数日,周舟总能看到远远的天际下那小小的黑点,但是白天太短了,而且虽然是白天天色总是不怎么光亮,显得格外的昏暗,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这一日,周舟一如往常地出去,天气似乎又寒了几分。只不过他的感觉反倒不明显了,在如此寒冷的地方,增几分寒意减几分寒意似乎差别并不大。
只是他再次看到那个盐湖时发现盐湖已经被冰彻底覆盖,湖心处数日前那一圈深深的水色已经彻底看不到了。冰已经很厚了吧。
他再次看到了那些黑点,二十多个,似乎慢慢地向着这片山域过来了。他觉得有些异常,细细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又翻起往日的回忆,仔细对照一番,忽然发现那些平日里会燃着些许灯火的土屋地堡这天没有看到一丝火光带来的异色,全都陷于昏暗中,一片沉寂,甚至他觉得有点死寂的味道,没有生机。
他准备起身离开,变故就在此时突生。
一道人影自一旁的雪窝里跃出,长剑在飞雪中映出一道寒芒,途经之处,雪花散乱。周舟猝然受袭,虽惊不乱。凝神后撤,扬起一片积雪,略微遮挡偷袭者的视线,右手拔剑迎了上去。
两剑相斫,清脆的声音远远传开,随即被大风吹散。
“你的实力果然不弱,竟然能够避开我的偷袭!”
“你是飞鹰?”
“是我!”
“你要杀我?”
“是!”飞鹰毫不拖泥带水。
“那好!”周舟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来吧!”
两人都是爽快人,周舟话音落地,几乎同时地,两人同时跃起、出剑。
在这一大片区域里,两人各展所学,借助环境,以杀死对方为目标,隐藏、伏击各尽其力、各竭其能,展开了一场激烈地追杀战。微茫的天幕下,只见两道黑影时分时聚、辗转腾挪、反复较量。
偶尔有人看到,却无动于衷,一则这两人实力强大,二则众人大多有渔翁得利的心思,都想着若这两人中死去一个,另一个也必然心力大耗,到时候杀死活着的那个就容易得多。
周舟剑伤虽然并未完全痊愈,却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由于剑伤的缘故,实力打了一两成的折扣,但是他的武艺练得极为扎实,虽然稍稍处于下风,但是飞鹰要赢他却实在不易。
飞鹰作为这一代中号称“五强”的高手之一,他的实力本来还要高于周舟一层,尤其是轻功身法,实在了得。只不过,周舟进来后颇受高手关注,比如夜枭、隐狐,以及其他的许多高手,周舟与这些实力强大的同僚对手较量的极为频繁,他本就武艺扎实,此时经过众多高手的磨砺,本领进境很快。尤其是在追踪、隐藏方面。
再加上经过朱紫宽的事情,他的心境发生了些许变化,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是这些变化已经开始起作用,弥补作为一名杀手心智上可能有的缺陷。这一番大战下来虽然因为剑伤实力稍打了折扣,攻少守多,被追多,追敌少,但是慢慢的十招之内回个三四招却总是能做到的。又不时地逃跑、躲藏一番,缓解下对手的攻势,本来飞鹰预测的速战速决变成了一场漫长地纠缠。
黑暗慢慢地加重,黑夜又要来了。两人已经绕着这三座小山转了数圈仍然没有结果。只留下断断续续飘散的兵刃相斫声和被剑带出被风吹落染红一片洁白雪地的鲜血。
两人继续战着,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此时已经到了盐湖前面的那片巨大的开阔地上。两人趟着没膝的积雪,奋力地挥剑,冬衣被割的破破烂烂,鲜红的血痕结成红色的冰结在冬衣的破缝中。
北风呼啸,雪花飘荡!
远远昏暗的天幕下,一只耳朵动了动,它似乎听到了什么能够让它兴奋的声音;两个鼻孔动了动,它似乎嗅到了某种让它兴奋的气息。它抬起头,向着声音和气味来源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吼了一声。向着它刚刚确认的方向慢慢地跑了过去。它的身后跟着二十多只它的同类。
当然,如果它能看穿厚重的雪幕、慢慢弥漫起来的雪雾,它就会确定的多,此时说不定是在飞奔。它看不到,当然它的猎物自然也看不到它,大雪分隔了一切,只是不久后他们会在雪幕中相遇。
周舟和飞鹰的生死大战依然在进行中。这场以飞鹰失败的偷袭拉开序幕的恶战进行到现在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此时两人的战场已经挪到了结冰的盐湖上,这已经接近了这次试炼区域的边界。虽然在寒冷的天气之下盐湖的冰结的极厚,但两人都不敢使出全力,生怕踏破冰层掉进水里,在这种局面下掉入水中死去的可能性会更大。
这一场战斗爆发的有些突然,这样的天气下,厮杀已经变得很少,大家都不愿出来,再者活到现在的人都不愿轻易去和一个可能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死战,风险已经太大了。虽然吃的始终紧张,但是只要熬过去就好了,这是大多数的想法。
所以当周舟发现飞鹰竟然在此时挑起战斗心里颇为惊讶。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挑起了战斗往往意味着不死不休,说明挑起战斗那人已经山穷水尽了,只能拿命一搏。在这种想法下,他立刻接下了战斗,他不想成为别人嘴里的食物。
但是这次周舟却是想错了,飞鹰偷袭他倒不是因为山穷水尽了,而是他看到了夜枭和隐狐的尸体,觉得周舟的威胁太大,所以才下决心除掉他。飞鹰并不知道夜枭和隐狐死去的细节,他只是简单地把这笔帐算在了周舟头上。
所以他出手毫不保留,但是这一番打斗下来,他明显觉得这个傻子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还没强大到多么厉害的地步。他自然知道周舟受过剑伤,综合下来,他心里推演一番,发现周舟顶多和他实力差不多,这就让人有些困惑了。不过他没有放下杀死此人的念头,杀死了当食物也不错。
他们是杀手,只要能活下去是什么都可以做的!
冰上战斗两人都小心翼翼的,每一招力求简洁,激烈程度比不上方才在陆地上,却更加凶险了。两人都不愿轻易打破冰层,担心冰破了两人在这里同归于尽。
他们小心翼翼但是他们的敌人可就胆大多了。
周舟奋力挡下飞鹰的长剑,两人正在小心翼翼地相持间,周舟眼角忽然掠过一道大小如小牛犊的黑影,他愣了一下,不顾危险用力将飞鹰推开,身子暴退,刚刚两人相持的冰面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飞鹰再次举剑准备攻击,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有杀死周舟,也没有放弃杀死周舟的念头,但是这一战他打得很愉快,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可以做我的对手!随即他看到周舟提剑似乎在戒备着什么,虽然不确定他在戒备什么,但是他可以判断出这不是在戒备他。
杀手对于危险的预知是一个杀手能够存活的最大保障,所以他立刻停住手,也像周舟一样观察起周围来。
天色马上就要彻底沦入黑暗,雪雾弥漫起来,十余丈外已经有些模糊了,再加上雪花的干扰,天地寂寂,只余簌簌之音,两人相对站着,脸色慢慢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