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丧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灵雨白日里一面盯着朝廷上的事务，一面盯着北边的胡人和南边的齐国，其余时候还得盯着周灵煜不让他在这期间出错。灵煜年幼，虽然成熟不少，终究是不能和她相比的，好多次跪的双腿发麻，坚持不住时，总忍不住看看她，然后在她严厉的目光下继续坚持下去。跪在她身边的灵翊偶尔看着灵煜的窘态，微微笑笑，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却又飞快消失了，气氛就这样压抑着。
到北方传令的官员回来了，随着回来的是不惑、李顿这一校的部队，灵雨分出三个百人队驻扎在双行台，替换了原来的守卫，其余兵力被安排在了宫中几处重要的地方。再次见到不惑的时候，她只是疲惫地笑了笑，就走开了。
服丧的日子快要尽了，再过几天就要出殡，这一夜灵雨一如既往跪在灵堂上，身旁跪着灵翊还有年幼的皇帝。三人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直到高岩再次进来，高岩是匆匆跑着进来的，手里拿着一张小条，跑到灵堂上跪下行礼后，又向皇帝行礼，转过身把小条呈给灵雨，灵雨取过小条，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岩抬起头看看灵翊，有些迟疑，灵雨淡淡道：“无妨！”说罢，打开小条看了一眼，又把小条卷上随手递给了灵煜，灵煜看了一眼，有些困惑，灵翊看了，皱着眉头，把小条递了回去。
“殿下，这封密信老奴已经遣人核实过了，确认无误，齐国确实密密向北虏派出了使者。”
灵雨转过头看向灵翊，“陛下、三妹有什么看法？”
周灵煜摇摇头，试探道：“我们也派出使者？”在他身边的灵翊摸摸他头，“不能这么做，齐人过去，必然是想和他们联手对付我朝。我朝再派使者过去，他们不狮子大开口才怪，平白受辱又无济于事。”
“那之前可有先例？”灵雨问道
灵翊思索了片刻，回道：“有的。太祖皇帝时期，长孙嵩大军南下攻击齐国，齐国曾派出使者联系当时刚刚被逐到漠北的胡人，打算对我朝南北夹击，胡人最后派出使者威胁了我朝一番，太祖皇帝考虑到我朝刚刚建立，又正和齐国打的不可开交，不愿在北边开战，就送了一些财物过去，稳住了胡人。后来齐人攻击我朝，企图夺回被我朝占据的南部诸郡，再次向北边派出使者提议联合，胡人又勒索了我朝一番，派出了军队，却也没有和我朝交战。最严重的就是平北之战了，胡人破关后主动联络了齐国，在我朝力图调集镇南军北上时，齐国出动大军和我朝狠狠打了一次。总之，如果是齐人主动联系胡人，胡人一定会来向我们提条件的，如果是胡人主动联系齐人，那我们只要备战就好了。再等等吧，皇姊！”
“这样啊？还有别的建议吗？”
“嗯……”灵翊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胡人对于重新进来，念念不忘，绝对是大敌。但是在得不到机会的情况下，顶多就是借势勒索我们，而最好的勒索机会就是齐国对我们用兵的时候。所以这一次很可能是齐国又动了对我朝用兵的念头了。不过，齐人经过前两次的事情，这一次我推测可能带有试探地意味在里面。估计过不了多久胡人的使者就会过来，向我们提条件。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提什么条件了，如今我朝内部不稳，如果能化解可能的纷争，自然是最好的。”
灵雨看了灵翊一眼，叹道：“是啊！我们等吧！”
“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做些准备吧！皇姊不妨把太傅大人和长孙舅舅请来，看看他们有什么具体的安排。”
“好！”
数日后正是出殡的日子，这一日阴云密布，来自北方的雪仿佛就要落下，却又没有落下。灵雨调动两千羽林卫，又把长安禁军中那支骑兵部队带上，同朝廷百官浩浩荡荡地送丧，临行前又特意把禁军和羽林卫兵符交给了皇太后保管，以防长安城里有人趁机作乱。
长寿宫里，太皇太后得知这消息，讽刺地笑笑，“出个殡都杯弓蛇影的，真胆小！”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老宫女恭维道：“一群小辈，哪敢和您对抗。不过，太后，今日他们都出去了，若是我们动手，据长安城以挟之，是个好机会！”
太皇太后摇摇头，“本来确实是个好时机。若他们只带了羽林卫，或带了少量禁军出去那就真的是好机会了。如果是那样，我们动手控制禁军，戒严长安，到时百官自散，哪怕是平北军攻城也能支应一段时间，而且若真是那样，邓晨一定会出面压住平北军，防止出现大规模的内耗，我们就真的赢了。但是他们临时调走了禁军中战力最强的骑兵，又留下了三千羽林卫，情况就不同了。一旦我们动手，就算控制了禁军，羽林卫也会成为腹心之疾，到时候他们只需传旨调动平北军，内外夹击，只怕我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再等等吧！我们的力量还没有集齐，他们的布置我们已经知晓，总有机会的。哀家最大的遗憾还是没能及早控制平北军。这实在是个大患！”
出殡归来的路上，灵雨长长出了一口气，看看身边的灵煜，心里安定了不少。到现在都没有动作，这次离城是不会有事了！总算顺利把父皇送入陵寝了，想到这里，她回身看看已经远离的陵寝，巍峨的土山就像支柱一样，顶着天上浓厚的阴云。她心底暗暗祈祷一番，转身继续返城。
回到宫里，感受着宫里隐隐的压抑，她的心情还是沉重了起来，回双行台的路上，她远远看了看长寿宫，心底警铃大作。能够忍住诱惑的敌人，往往是强大的。她以为借着出殡的机会，已经给了对方足够的诱惑，此时看来对方竟然全然不在意，这真的是个大麻烦。因为这说明对手有自己的行事方案，这种被动的局面，灵雨很不喜欢，就仿佛有一根针时时刺在背上，但是你却不能马上把它拔掉。且看谁坐的住。
大殡之后，宫中再次恢复了平静，平静的让人有些害怕。灵雨再次托皇太后长孙静请邓晨入宫授课，这次很明确，教战阵之道。灵雨照旧把李顿等人派过去听课，又把不惑和齐琰也派了过去。
在这期间，灵雨根据邓晨的建议，从平北军南营调出了两万军队北上，以防万一。平北三大营，以北营最强，驻有三万骑兵，一万步卒；南营次之三万步兵，一万骑士；西营则是两万步兵。分三大营，也是为了分别应对三个方面不同的战事。只不过南营兵还有接受新兵，协驻北方的任务。而平北军的领军将军就驻在南营，北营兵反倒是距离皇城更近些。
而对于南方的防务，长孙道生则颇有些尴尬。镇南军本就由南方诸家与长孙家共同掌理，故而多年来镇南将军的职位一直是两边轮着坐，每任三年，今年刚好是南方世家的人担任镇南将军。灵雨应该找齐铭才是。最后，长孙道生只得答应向镇南军中长孙家控制的部队密密下令戒备。至于齐铭，灵雨一直觉得南方几家不怎么好，自然就懒得理睬。
出殡后十余日，胡人的使者终于来了！据说使者的级别颇不低，以至于沈文秀亲自护送了一段路，才交由地方接手，用传车送使者进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