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西方面临的经济困境始于何处?在英国,许多专家会追溯到1986年使伦敦市(CityofLondon,英国首都的金融区)发生革命性转变的“大爆炸”(BigBang)。这一事件包括对金融市场管制的突然撤销。更重要的是,商品买卖、股票和其他金融产品从繁忙的交易大厅转移到了计算机屏幕上。以前,交易都是通过手语和呼喊完成的,现在大笔资金可以通过轻点鼠标瞬间完成。伦敦市的文化开始转变,头戴圆顶高帽、行为谨慎的交易员换成了性情贪婪、胆量惊人的年轻男女。
布莱恩·温特弗拉德从20世纪50年代初就在这个城市工作,所以他很有资格解读这些变化。他告诉我们他刚来这里工作时的情况。
“过去,我们像家庭作坊一样工作,任何行为都有明确的标准和规则。对任何市场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棒的环境。过去工作伙伴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如今已不复存在,因为现在到处都是信息技术(IT)——交易变成毫秒之间发生的事情。‘大爆炸’改变了一切。过去我们一天做五百笔生意,而现在每天要做五万笔生意。没有IT技术的支持,我们完全无法交易。这种变革和发展非常地惊人。”
世界其他金融中心也发生了类似变化。交易的对象发生了变化,进一步偏离了实物商品和服务的交易。人们开始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被称为衍生品的复杂合同的买卖上。有些产品的初衷是为了避险,还有一些则是对市场未来走向的赌博。随着时间的推移,两种产品都成为大规模投机活动的对象。金融机构用各种数据让自己相信,现在的交易制度已经非常完善,不存在崩溃风险,这种局面也随之愈演愈烈。但是,他们错了,2008年银行的倒闭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然而,金融衍生品市场规模依然巨大。据估计,2012年的衍生品市场总价值约为554万亿美元,是全球一年经济总量的七倍以上。
为什么西方的政治权威不早些介入呢?一部分是因为目光短浅。在危机爆发前,金融市场为政府创造了足够多的财富。保罗·多克西,一位审计师,他的工作是调查银行进行业务的方式,他认为早期反常的成功给了西方政府一种误导性的安全感。“所有政府曾经都‘埋下当前危机的种子’,”他告诉教授,“政府对银行说,你们自行管理,我们每年都会监督你们,保证你们不会误入歧途。结果银行确实找到了很多赚钱的机会,人们都高兴了一段时间。”
但是多克西相信,西方政府并未真正理解如何管理自由市场。“他们没阻止滥用权力,也没阻止财政部门脱离管控。这很快就遭到报应,整个部门再不像以前那样得到人们的信赖。西方政府很快就无能为力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们过度依赖‘举债经营’,用少量的担保品借大量的款项,最后波及到整个金融体系。”
关于这些问题,英国著名记者威尔·霍顿接受了我们的采访。他指出:“投资银行是有组织的商业欺诈。地方的利益冲突、体制的不道德行为和极度贪婪是这场骗局的特征。许多重要人物都应坐牢或受到指责,如果英国政府监管层早些放弃‘轻度干预’的管理理念,问题可能早已得到了解决。”
《卫报》经济版编辑拉里·艾略特也得出了类似结论,只是言辞更加保守一些。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目前,经济产出仍比历史峰值低4%,而且发展势头缓慢,其中存在一个非常简单的原因。从20世纪80年代金融松绑到诺森罗克银行事件(NorthernRock,2008年,英国政府不得不对该银行实施救助),过去25年来一直实施的以借贷为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已经失效。”
许多人相信,政府走出当前危机的方法就是让企业和家庭再次借款。艾略特认为这将成为一场灾难。“这种想法可能会制作另一场信贷泡沫,会造成许多人工作两三年,最后却碰到更大的财政危机。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可持续的方法,让我们的经济真正实现增长,不让人们再依赖于大量举债。”
工业之殇
在承受剧烈经济动荡的西方世界中,底特律或许是最典型的代表。过去,它曾是美国汽车制造业中心。曾几何时,世界上每五辆汽车当中,便有四辆是在底特律制造的。亨利·福特在底特律郊区建造了汽车流水组装线。然而,技术革新和国外低廉的劳动力优势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毁灭性打击。这里的失业率是周围地区的四倍,按美国政府制定的标准,这里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人们成群结队地离开这座城市。从2000年到2008年,底特律的人口下降了25%。
底特律也是所谓次贷危机的“震源”,这场危机导致了2008年美国金融系统的瘫痪,进而引发全球性经济衰退。次贷危机就是向具有不良信用记录的用户提供住房贷款。银行认为,将次级贷款与更为安全的传统贷款进行捆绑,可以有效避免大量信用违约行为,达到保护自身的目的。然而,这种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错误估在美国我们看到制造业和就业面临的致命问题。美国曾是西方国家繁荣发展的引擎,现在这台引擎正在失去动力,西方国家却束手无策。底特律曾是美国第四大城市,在汽车制造业繁荣的年代,它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然而从1970年起,底特律开始急剧衰退。
算的例子在底特律比比皆是。由于拆迁和纵火,这座城市有16.5万个家庭失去住宅。之所以出现纵火,是因为有些房主已经走投无路,希望以此获得保险赔偿。还有很多人找到房贷经纪人,将房门钥匙交给对方后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在附近地区,人们只需花一美元便能买到一座住宅。
约翰·卡莱尔,成长在底特律,他还会说起那些美好的时光。“汽车工业在这里非常普遍,每个人都能找到和汽车行业相关的工作。你不必读太多书,高中一毕业就能直接找到工作,而且你可以一直做这份工作直到退休,退休后还能拿到很可观的退休金。”
1964年,这个城市生产了约九百万辆汽车——比当时人口数量的四倍还多。
但是到20世纪70年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人们不再购买美国汽车。据卡莱20世纪中期,底特律被称作汽车之城,作为美国制造业的中心,它也因为摩城音乐的诞生成为了美国的文化中心。但是到20世纪70年代一切都变了。因为人们开始停止购买美国生产的汽车。没有工作机会,数以十万计的人们抛弃了底特律,一半的居民离开了这个城市。一切都只剩下空壳,只剩下这些废弃的建筑提醒我们,这里曾经是个多好的地方。
尔说,原因在于:“外国汽车品牌的竞争以及自满。车的质量变差了,因为你有了一种垄断者的心态,以为你生产什么、消费者就会买什么的自满心理,所以质量比以前差了很多。当人们可以用更便宜的价钱买到更好的日本车和德国车时,我们这里的汽车产业就变得糟糕透顶了。”
现在,卡莱尔在研究怎样处理底特律约十万座被遗弃的大楼。“我喜欢去探索,”他说,“因为我对这些仍然耸立的建筑物感到好奇。它们太多了,你会很好奇你周围是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屹立五十年,里面有什么。你可以从中学到过去、看到未来。如果你希望从中了解未来,那就不要走上底特律的老路。这里看起来像是发生了一场自然灾害,但实际上却是人祸。一切都成了空壳,更糟糕的是,有很多遗留下来的东西时刻提醒着我们,过去比现在要好得多。”
不过,这座汽车城也出现了某些奇妙变化。在旧厂区和焚毁房屋的废墟上,有人开始种植农作物。与人们熟悉的农田变为厂房相反,他们正在将昔日的厂房转变为农田。
约翰·汉茨便是这样一位企业家。他看到了底特律的未来转型趋势,创造了一种后工业化时代城市改造新模式。事实上,他希望成为第二个亨利·福特,只是工作方向正好相反。汉茨计划利用3000万美元自有资金购买遗弃土地,将它们转变为位于城市的新型农业基地,让现有居民重新创业。不过,他也面临几个障碍,尤其是城市规划者与他之间的冲突和小规模农业计划者的质疑。尽管如此,他已经创建了一个橡树种植园项目,并开始正常运转。
迈克·斯科尔为汉茨农场集团工作,对于其公司将对底特律做的事他感到非常兴奋。他骄傲地向教授展示其中一个橡树种植园。这些树要到60年之后才能成熟,但是这一项目已经初见成效。
“周围的每个人都告诉我们这个项目有所成就。周围的环境更加宜居,他们现现在大家都清楚制造业经济已经不能维持底特律的发展了,居民们必须通过创新来重塑当地的经济。虽然任务持久而艰巨,但是底特律的居民们已经决定依靠自己来探索城市的生存道路。现在,制造业已经离这个城市远去了。
在更愿意居住在那里,而且愿意与我们配合,保持该地区的整洁。我们每周修剪一次草坪,你现在就可以看到草坪非常干净整齐。令我们更开心的一点是,我们将维护费用转移至私人部门,这样,城市能将征收到的有限税收用在比修剪草坪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还有其他想法,能够不用等60年,就从土地中获取收益。“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他说,“就是在树旁边种上庄稼,可以是一些草药,如高丽参。这样虽然会增加我们的开支,但我们得到的绝对会比我们付出的多。”
由于近期发生的事件,西方经济可能遭遇了毁灭性打击,但是故事并没有结束。只要还有像约翰·汉茨这样的企业家和底特律的其他农民,只要政府赋予他们追求梦想的自由,希望就仍然存在。许多西方人学到的一课就是你不能认为选举出来的政客就不会浪费你的钱;高税收和负债是经济杀手,这正是政客提供的东西。普通人正在朝着削减政客让他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的权力努力。他们创造的新型社会将不同于过去的模式,对金钱的追求可能更少,与土地的联系可能更加紧密。这种转变可能并不容易,但在经历痛苦之后,人们会发现这样做是值得的。
回归历史:以“穿越”逃避现实
经济动荡也使西方城市出现了严重问题。大批劳动力仍然涌向城市,大家都希望在那里寻找工作机会。这些人有的来自发展中国家,有的来自西方国家本身。由于欧盟奉行“无国界”政策,一个国家的公民可以自由前往另外一个国家,移民问题尤为突出。制造业的衰退和服务经济的脆弱已经无力承受大批新移民,也无法为他们提供工作机会,结果势必造成失业、人口拥挤和社会动荡。
机械化、规模经济和欧盟实施的政策使欧洲大部分地区农业陷入了困境。例如,在英格兰南部,从事农业生产的好像都是大型企业、以务农为乐的百万富翁和嬉皮士。随着我们印象中的传统农业的消失,农村地区问题便会不可避免地出现。
除此之外,越来越多的人把农村当作缓解压力的场所,这阻碍了欧洲大部分地区农业的发展。我们知道,西方城市规模的不断发展恶化了我们的生存环境,大多数市民整天围着办公桌转,很少或者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绿色田野或者从事户外活动。因此,一到周末便有大量市民涌向农村,使农村变成了城市居民的游乐场。仅在英国,便有近100万城市居民离开城市,选择在农村居住(英国全部人口为6000万)。虽然在农村居住的成本较高(每年超过2000英镑),但是一些城市居民仍然愿意这样做。这种现象被称为“逆城市化”。英国农村地区一半以上的收入来自旅游或城市居民在农村居住所带来的消费。游客的数量超过了永久居住者,他们现在,城市化反了过来。城市里的人们开始重新探索乡村生活的乐趣,在英国,这种趋势催生了一种新型的娱乐追求,并促进了乡村地区的经济发展。
也常以高价把当地人挤出房产市场。为了迎合众人的需求,英国将曾经最能赚钱的农田变成遗产主题公园,里面都是开放供参观的豪华古宅和高尔夫球场。现在英国休闲服务业的产值是农业的五倍多。
更有甚者,农村地区还被用作了怀旧目的。在欧洲和美国,越来越多的人前往农村,目的只是为了重现某些历史阶段,还原某些历史时期的场景,重现当时的生活状况。最具讽刺意味的是,怀旧活动的参与者其实根本没有相关历史的经历。
为了进一步了解所谓历史重现运动,我们专门探访了伦敦东南六十英里以外的一片林区,一个名叫RegiaAnglorum(意为“英国人的王国”)的组织在这里重新建造了一个中世纪早期村庄。活动主要重温公元950年到1066年的那段历史,这一时期在英格兰居住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经常遭受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维京海盗的袭击。一部分参与活动者扮演盎格鲁-撒克逊人,另外一部分则扮演维京人。
走进村庄时,我们看到一群人正在吃午饭,食品非常简单,仅有一些水果和面包。一名男子正在利用锤子和冲模(一种金属印模)铸造硬币。他告诉我们:“我的办公室工作非常枯燥,我想利用这项活动进行调节。”
我们又走进一顶帐篷,发现两个小孩正在闹脾气,因为父母不让他们玩自己带来的玩具。孩子们的父亲解释说:“我们正在玩远离21世纪的游戏。”他正在忙着用鹿角制作物品。他展示了一把小梳子,这是他用十一个小时才完成的杰作。
与一名五岁小女孩闲聊了一阵之后,我们遇到一名留有白色胡须、身材魁梧的老年男人。他说:“三十年来,我一直从事这项活动。以前,在布里斯托,我们只有26个人;现在,在整个英国,我们共有750名成员。”这只是RegiaAnglorum的情况。整个英国从事怀旧活动的约为两万人,他们分属不同历史时期的社团,从新石器时代到海湾战争,应有尽有。有人甚至从事未来穿越活动,想象自己进行着太空旅行或其他的科幻场景。
每周末都有大约两万人来到维京村,再现历史。人们到这里来,让自己沉浸在过去的历史中。他们用在城市里赚到的钱补给乡村经济。每年还有数以千计的游客来到这里付费参观维京生活,并观看古代战争的重现。
那么,在他看来这种活动如此受欢迎的原因是什么呢?他自信地回答说:“逃避现实、历史视角和往日重现。”在参观村庄的标志性建筑“长厅”(LongHall)前,对方要求戴雨果教授换上中世纪早期的服装。教授本来只想在自己衣服的外边穿上那些服装,但是那位长者不同意,因为长者觉得这样会让外人觉得那里的人也像教授这样敷衍了事。于是,他督促戴雨果教授彻底更换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