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谕一走，程意立刻就四处张望。
那个气息她不会认错，是林刑天。程意成为入梦师以后，对气息的分辨能力更加强了，林刑天和她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他的气息程意更加熟悉。
不过，林刑天不是去找坤玉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联盟。
程意沿着气味，一直来到一个房间前，这里的味道最重。
犹豫一会儿，她推门进去，房间被人打扫过，但是入梦师的气味是盖不住的，这桌子上，这床上，甚至是洗手间……到处都是林刑天的气味。
程意推门进去洗手间，关门的时候在死角处发现一个碎片。
拿起来一摸，那颜色和手感都跟林刑天那天背的背包一模一样。
林刑天的的确确来过联盟，还住了好几天。
程意眼色略沉，把碎布放好，走了出去。
宋天谕处理完公事，急急忙忙过来的时候，程意正坐在院子里面的桌子上喝茶。
“程意。”宋天谕看见她的身影，莫名就很安心，“抱歉，让你久等了。”
“还好。”程意说道，“这里这么多房间，都是宿舍吧。”
宋天谕略微惊讶，这个问题倒是很寻常，普通人来参观都是要问上一问的，不过让人诧异的是问问题的人。
程意可不像是会问这种问题的人。
“是，比如那边，是阿尧的宿舍。”宋天谕随手指了某一处。
程意状似无意的点头，然后也随手指了刚才进去的那间小单间：“那个也是他的吗？”
“你猜的真准。”宋天谕笑：“嗯，的确也是阿尧名下的，用以招待他的朋友什么的，不过他基本不住，房间空置很久了。”
骗人。
控制很久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气息。
分明几天前林刑天还在这里住过。
宋天谕瞒着自己，没有说实话，原因么仔细想想也是可以想到的。
入梦师的代表来访，估计是说了什么，宋家父子领导的这一分支还需要其他门派的支持才能走得更稳更远。
入梦师门族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在正派里也是有点名气的，如果能拉拢自然最好。
目前看来，宋天谕不是邀请林刑天入住的人，不然他不会隐瞒，那是……吴尧？
程意立刻想到一个人。
吴静。
没错，一定是林刑天提供了有关吴静的消息，吴尧才会收留他。
后来离开又是什么原因呢。
如果能见到吴尧，借机刺探一下就好了。
“原来如此，说到吴尧，今天好像没有看见他。”程意淡淡道。
宋天谕的眉头又轻轻挑了一下，一个人在意一个人，就会对很多事情都上心。
就比如现在，程意先是问起宿舍，又问起吴尧，这在以前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我很奇怪？”程意注意到他的眼神，问道。
“不。”宋天谕笑起来：“感觉程意你有些，不同。”
“人都会变得。不奇怪。”程意说。
“哦，那你觉得是入梦师门族让你变得多，还是翼门让你变得多？”宋天谕笑着询问，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深层的意味。
程意的脸色却忽的一沉，带着几分厌恶道：“别跟我提入梦师。”
宋天谕露出诧异的表情：“怎么？”
程意抬头看他：“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是被逐出师门的。”
宋天谕的表情一瞬间十分滑稽，真正的惊讶不解疑问最后化为关切的眼神：“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听说前些日子入梦师派代表来你这边回访了，怎么，他们没说么？”
程意的语气很是生硬，冷冰冰，硬邦邦，带着一种疏离。
这让宋天谕一心只想安慰她：“不是，他们没说这个，只说了要追……程意，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追，追林刑天么。
入梦师那边果然是不会放过林刑天的，程意得到有用信息，心里思量着还是得尽快找到林刑天，他一个人在外面孤军奋战不安全。
翼门虽然还在建设，但怎么也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啊。
“程意？”
宋天谕凑过来，又因为绅士保持了一点距离。
程意根本不在意他的反应，为了不露馅干脆转过身：“又不是光彩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这一份倔强和保护的本能，让宋天谕心思复杂。
“程意，我——”
“宋大哥，宋西大哥把那些叛变的都抓回来了！”
又有一个小弟激动的跑进来，这一个的单子显然要大一些，身上也带了一点流气。
眼睛还扫了程意一眼。
“让他等一下，我有贵客要招待。”宋天谕冷淡，这个宋西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其实，是宋天谕自己吩咐了宋西，那批逃跑的叛徒一抓到，就立刻通知自己。
什么贵客，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小弟努努嘴，“宋西大哥说，宋大哥着急看呢。”
宋天谕冷冷扫了他一天，小弟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瞬间不说话了。
“什么叛变的，好像很有意思。”程意说道，“不介意的话，我也去看看？”
小弟张嘴：“有什么好看的，你——”
宋天谕却说：“程意，你想看当然可以。不过，这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
程意脸色淡淡：“你不用保护我的自尊心，我是被驱逐过，虽然跟逃跑不一样，不过名声一样的臭。”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天谕企图解释，不过似乎越描越黑，干脆住口答应下来：“好吧，你要看就一起看吧。”
宋天谕用刀锋一般的眼神瞥了小弟一眼，“领路。”
小弟跟着宋西习惯了这样毫无规矩的举动，他们那一队人讲的是义气，拼的是实力，其他狗屁规矩根本不放在眼里。
不过眼前的宋大哥不一样，虽然文质彬彬的，不过宋西大哥可是说了，斯文人发起疯来更可怕。
他刚刚尝到一点风光的滋味，才不想被处理掉呢。
小弟立刻缩着脑袋，收敛了一身的流气。
“是，宋大哥。”
那些所谓的叛徒都被赶到一个阴暗的房间，那条走廊也特别阴暗，七月的太阳一丝一毫都晒不到那里。
宋天谕提醒程意小心脚下。
程意嗯了一声，这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传来喊叫：“靠，人跑了，老三你怎么看人的！还不快追！”
随着喊叫，一个仓皇惊慌的人影奔跑而来，他的运气很不好，正好遇上了程意一行人。
程意看到那个人眼里的绝望。
宋天谕蹙眉，边上的小弟则是很软兴奋起来，一边大声喊：“三哥，哈哈，这个就交给小弟解决了，你可要记得要还我这个人情啊！”
说着拔腿就去追，那人愣了一下想要往后跑，小弟腿长手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长刀，飞身一跃，猛地冲背后砍了下去。
噗。
一瞬间，鲜血喷出来。
砍刀太长，力道太猛，那个人跑得太急，这一切的因素加在一起，让他快速动了几下之后，忽然肩膀一歪，半边身体都分离了。
砰。
那人倒在地上，满地的鲜血淋漓，不断流出。
这场景不是不骇人的。
宋天谕第一时间挡在程意面前，避免她目睹这一切，同时身上散发出凌冽的气息：“宋西呢。”
他到底怎么管事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走出来，黑色皮靴踏过那滩血，弯腰扫了一眼，“死了啊。”
起身时候说了一句，“便宜他了。”
然后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宋大哥……”他看到了宋天谕背后的另一双脚，微微停住，“这位是……”
程意在宋天谕背后，却不妨碍宋西审视的目光。
怎么说她也是堂堂翼门的门主，这样躲在人家背后实在不像样，程意大方走出来，自我介绍：“程意，翼门现任门主。”
翼门门主，宋西眉头挑了一下，伸出手：“幸会。”
他的手上戴着手套，不礼貌不说，上面还有暗红的血迹。前头不远处的尸体还热乎着，鲜血还在地上未干。
这一切都与眼前这人有关。
程意淡淡的说：“你好。”没伸手。
他不配。
虽然程意没说出口，但是宋西就是觉得这个女人眼里十分看不起自己。
他心里寒气闪现，脸上的笑容却越发耀眼。
真有意思啊，这个翼门现任门主。
“宋西，赶快让人处理干净。”宋天谕脸色不好看，他跟他父亲一样都是行走在阳光下的，堂堂正正的决斗不是没遇到过，不过对这种阴暗的手段还是不太适应。
并且厌恶。
所以连带着厌恶替他们做这种事情的人。
那又怎样，再厌恶也还是需要他啊。
宋西笑笑：“好，这就去办。”他摆手，早就赶来的几个小弟立刻抬起那具尸体就后退。
后退，不是运出去。
程意的眼眸动了动，连尸体都不准备安葬。
“程意，不如我先陪你出去吧。”宋天谕提议。
他后悔了，早知道宋西的行事风格，怎么会同意带程意来，让她目睹这一幕。
宋天谕不想让她看见这一幕，影响自己在她心里的印象。
不过，其实宋天谕低估了程意。
各个门派对待叛徒都是挺绝情的，在入梦师的时候听馨儿说起过之前的几个有名叛徒，就被几个前辈联手打散了功力，并且活生生让他被自己的梦境逼疯。
翼门这边倒是规矩松散，基本上任何不被正道所容的异能者都可以加入，哪天想走了也可以随时走，很少有叛徒之说。
目前在逃的叛徒只有打伤李栀的陈晓月了，翼门弟子听说她对两个代门主都心怀不轨，那是一个义愤填膺，纷纷说出无数种残忍的办法要惩罚她。
是真是假，陈晓月抓到前都不好说。
程意对这些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的，毕竟叛徒对任何团伙来说都不是好事情，手段严厉一些，起到警示作用也是好的。
待下去也没什么好看的，程意点头，正要往外走。
忽然又一个人冲出来：“我叫陈符，不是你们联盟的人，都说你们弄错了……”高瘦的身影在那滩血前面停住了脚步。
“天！你们做了什么！”
要走的程意在前头停住了脚步，转头走过去，蹙眉问：“陈叔？”
陈符衣着狼狈，情绪激动，偶尔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抬头一看，“程意！程丫头！”
陈符那个激动啊，总算是见到熟人了，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陈符要过去，被宋西拦住。
程意皱眉，对宋天谕说：“宋天谕，这是我朋友，据我说知他是自由异能者，不是你们联盟的人。”
陈符应和：“没错！我是自由异能者！”
宋西看了边上的小弟一眼：“有这回事？”
小弟信誓旦旦：“老大，我们抓到一群叛徒，他在里面和一个人聊得很开心的！”
宋西哦了一声，“也就是说，他参与了叛变了。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对我联盟有不利行动，我抓他进来问一问，也是为了联盟的安全，你说对么宋大哥？”
宋天谕微微蹙眉，宋西的说法没问题，不过……
程意冷笑：“好，那你现在问。”
宋西笑：“程门主开玩笑吧，现在怎么问？”
程意冷冷道：“不问么，那我就把人带走了。”她说着对陈符说，“陈叔，过来。”
“嗯！”陈符抬步。
宋西向前一步，程意的脸一沉，双手投出一道黑光，把宋西弹得后退几步，陈符趁机走过来站在程意边上。
“程丫头，我是无辜的，里面还有好几个自由异能者都是无辜的！”陈符很激动，然后对着宋天谕恳请道。
“宋公子，那些人虽然是你们联盟的人，但是内部争斗站位有所难免，他们只是选错了人，不代表就要失去一条命，还请手下留情。”
宋天谕蹙眉。
宋西大笑起来：“真是搞笑，成王败寇，输了就要输命，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你！人命在你眼里难道就一文不值？”陈符义正言辞，问道。
宋西流气一笑，那表情让程意觉得自己从前错了，林刑天的邪气哪里讨厌，真正讨厌的是眼前这个人。
“你说得对，不过，叛徒在我眼里不算人。”
陈符气的不行，整个人都发抖了。
“既然不是人，那就是物品了。”程意忽然开口，“是物品，那就可以用来做买卖，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