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过来一下。”
刚刚整理完Q项目庞杂琐碎的资料,林木的脑子还嗡嗡作响,忽然传来一声领导召唤,慌地匆忙起身,忘了手边的杯子,哗啦一声,杯中开水全泼在左脚背上,瞬时乍红一片。
痛感迟钝的林木并没有多大反应,站在一旁的楠姐倒是被吓得不轻,花容失色一声喊:
“哎呦,小林,你快点,快点去洗手间擦擦,拿……拿凉水擦!”
楠姐这种完全与年龄不相称的尖利嗓音是办公室八卦最有效率的传播器,才从洗手间出来,林木连碰到隔壁办公室的同事都会被问及伤势如何。
这种小事故自然不会被领导忽视,作为林木的直管上司,于燕更是无比在意,对于这个新人的消极论断,总是由些小事故变得愈加笃定。
“呆头呆脑,什么也做不好!”
毕业之后,林木在时代易成工作将近一年。公司的法律岗较之律师自然轻松很多,但人闲是非也多,办公室里乌七八糟的事情从没断过。虽说是竞争岗位时披荆斩棘十分激烈,但来到这里工作之后,林木总有些后悔,且不说工作氛围的消沉与工作环境的涣散,单单一个于总,就让她难以招架。
也不知什么原因,林木自来到公司,便很受这位于燕经理的排挤,当面黑脸无数次后,慢慢进阶为文件来回返工、工作不断加量,往往是一个项目刚刚结束,便要接手别人的烂摊子。
明眼人都与林木保持距离,以免连坐受苦。楠姐倒是私下里劝慰过几次,大意便是这位四十四岁的女经理不久前经历离婚,老公嫁得一次不如一次,从上市公司的总裁夫人降到名不见经传的教书匠贱内,心理创伤难以愈合,需要时间调整。
“谁让你老公那么优秀,女人嘛,谁没点儿嫉妒心。”
“楠姐,我没有老公。”
“得了吧你!天天准时豪车接送,下雨送伞下雪送衣,上次见到真人了,还是个青年才俊!啧啧,我这双丹凤眼可不是白长的。”
“楠姐,他不是我老公。”
“啊呀呀,现在不是早晚也是,你真是赚到了,天天准时豪车接送,下雨送伞下雪送衣……”
“……”
经过这么一段,林木便决定找彦哲认真谈谈。
“这么乱的环境,辞职算了。”听完林木不想让自己再去公司接送她的理由,陆彦哲明显有些不高兴。
“我也是不打算长干,但没待多久便辞职也不大好,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你一个人挤地铁可以么?”陆彦哲很怕一天林木突然昏倒,而自己却不在身边。
“有什么不可以?我查过,从家到单位就9站,不用换乘,很方便的。”
陆彦哲看着一脸轻松的林木,心里苦笑几声,便不再多说。
然而被闷在地铁里挤来挤去也没有换来待遇好转,于燕的态度还是不屑加不满,而林木除了吾日三省吾身,便只能习惯成自然。
烫了脚,林木不敢请假,稍作处理后便一瘸一拐地挪到经理办公室。
“这四个项目都很着急,对方已经发来新一版合同,对照公司的模板把改动的地方标注出来,明天下班之前发给我批注版电子稿,别耽误和领导汇报。”
“是,于总。”林木领了任务,便准备一瘸一拐地撤退。
“等一下。”
林木连忙回转过来,把身子尽量站得笔直。
从上到下的瞄了一眼,于经理幽幽开了口:
“这几天别穿漏脚背的鞋,影响公司形象。”
“好的。”
坐回工位,林木偷偷地按了一下脚背,还真是痛,看情形地铁是挤不了了,不得已,只能让彦哲跑一趟了。
“小林,脚都肿了,还是让你老公的保时捷接你吧。”
楠姐猝不及防地一嗓子,吓得林木急忙把“连接中”的电话挂掉,透过经理室的玻璃窗,阵阵阴冷仿佛能渗入骨髓,不禁一阵脊背发凉。
长叹一声,呜呼哀哉。
这股悲怆持续到林木一瘸一拐地下了出租车,再一瘸一拐地出了电梯,等看清家门口的不速之客时便瞬时消散。
小花猫正坐在门前的地毯上认真地舔爪子,听到声响也不跑开,悠哉悠哉转过头,看着林木一瘸一拐地靠近,也不认生,反而迎了上去。
林木对这只有礼貌的小家伙儿很感兴趣,一时忘记脚疼,蹲下身伸出手摸摸猫咪的小脑袋,看着它并不躲闪,还很享受似的眯起眼睛,不禁莞尔。
“你是谁啊?”
“喵喵。”
“你家在哪里啊?”
“瞄。”
“那你怎么来这里的?”
“……”
“和这只猫聊得很投缘啊?”
听声音林木也知道是谁,不过懒得起身,继续自顾自地逗猫玩乐。
程思缈走到林木身后,装模作样地端详起来。
“这猫不怎么干净。”
“干净啊。”
“长得还不怎么好看。”
“好看啊。”
“你们聊明白了吗?”
“明白啊,它是来自庙里的喵喵。”
“噗……哈哈哈哈哈。”
程思缈笑得实在是直不起腰,想手扶栏杆,却拽到了旁边的垃圾桶,“嘭”地一声,桶里的垃圾不偏不倚,全倒在了他的人字拖上。
林木被这声响吓了一跳,连忙抱着猫咪站起,转身看到程思缈的狼狈相,不禁哈哈乐出声来。
程思缈正咧着嘴拨开脚上的果皮纸屑,心里一阵恶心,听到林木的郎朗笑声,不知为何舒坦许多。
“你说这算不算是乐极生悲。”
林木用一只手从包里掏出纸巾,抖抖展开递了过去。
程思缈正准备接过,一抬头,竟有些恍惚。
林木脸上残留的笑意很是温婉,本不算惊艳的五官被余晖映照着,又添了些许俏皮,微微歪着脸,目光是纯澈的,可爱的,温暖的,像极了怀里的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