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纳愣住了,其实他也一直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帝国在王国一定还有别的内线,但是这也表明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一定会被这些内线看在眼里的。
这么重要的任务,为什么帝国会指派给自己这样一个自暴自弃了二十年的家伙来独立完成呢?这真的是一种信任么?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
“怎么看都像是在为了以最小的牺牲而达成最大的利益吧。”兰多挠了挠头,苦恼的说道:“我对阴谋或者耍心眼这种事情向来是一窍不通啊,完全猜不到帝国的葫芦里在卖的什么药……再说了,好好地在大沼泽里窝着,突然就被拉进这种地方,然后莫名其妙的发现了帝国的阴谋,真的很扯啊,这都什么事儿啊……”
莱纳听着这个手握自己生杀大权的男人发出这种十分没品的抱怨,心里不由得暗喜,看上去他还算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于是他打算趁着兰多还不太想直接把他拍成肉饼的时候求求情,好让他放自己一条生路。
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不怎么熟悉但是印象深刻的声音给打断了。
他曾经千方百计的试图杀死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想却在这种最糟糕的环境下不得不直面她的怒火。
“我这里差不多问完了,你审的怎么样了?”夏莉莉一边用手理着金色长发一边从洞穴拐角里的一个洞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她刚刚审完了隔壁洞穴里的格林,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里可是收获颇丰哦……哎,他怎么还活着,我还以为你得直接把他给剁了咧。”
莱纳费劲的仰起头来看着这个昨天还被自己追的像是丧家之犬一样的姑娘,心里生出了无数惊恐。
他敢向兰多求情是因为兰多和他没有直接的仇怨,哪怕兰多和他打的第一个招呼就是把他上半身挂在了百米外的树上,那也可以解释为他是在执行夏莉莉的计划。
但是夏莉莉不一样,她可是被自己这伙人追的像条狗一样,狼狈艰辛的逃了很多天,连半条命都搭进去了。
他深切的明白夏莉莉有充足的理由要他死,哪怕她是有意被自己这些人追进大沼泽的。
他重新把头低下,不甘的说道:“我做的这些事情,包括我的计划,你难道都计算在内了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完美的利用了我的驱赶策略,名正言顺的进入了第二文明遗迹……难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第二文明的遗迹么?可是就算是你知道,你又是怎么能够确定我会把你赶往大沼泽呢,你明明不可能知道我的任务啊……或者说你其实也是一名帝国埋下的内线?”
夏莉莉一头雾水,她完全没听懂这个被兰多坐在屁股底下的男人在说些什么,只能傻傻的看向兰多,寻求他的解释。
兰多只好简略的把莱纳刚才的供述陈述了一遍,夏莉莉听的瞠目结舌,她哪里猜得到这个任务竟然会牵涉到帝国的阴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好愣愣的看着兰多。
“你是说,这个人是帝国人?”
“是的。”
“你是说,这地方是上千年前的第二文明的遗迹?”
“是的。”
“你是说,不光是王国人,帝国人也想杀我?”
“欸……虽然不是这家伙的首要任务,但是……是的。”
兰多听她这么问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怎么好死不死偏偏忘了这茬了,为何要在她面前提这种败兴的事情。
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难过的看着兰多说道:“你看,兰多,就连帝国都想让我死呢。”
她现在根本就不在乎这里是不是第二文明遗迹,而不在乎帝国对于第二文明遗迹的染指欲望,她只是对于似乎全世界都想让她死这件事情感到非常的难过。
很小的时候就被迫离家,一个人在王都饱受白眼和非议,从最开始的躲在被窝里哭泣到后来的逐渐麻木,十多年的孤苦生活走过,结果还是要被王国视为眼中钉,就连敌对国都希望她尽早死去。
这种被全世界都当作敌人的感觉让她非常的痛苦,虽然她知道兰多一定不会这样想,但是她就是很难过。
明明没有伤害任何人,却要遭受这种的待遇。
没有想要哭泣的感觉,但是胸口一阵发疼,真的很疼。
莱纳却没有心思去管夏莉莉的心思,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夏莉莉前两句疑问里所包含的信息,激动的抬起头来说道:“你是说,你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也不是有意把我们引来这里的?可是这……嗝哟!”
兰多恼怒的一杖打在莱纳的后脑勺上,打的莱纳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个不停,像一头死猪一般被被兰多一脚踹到了墙根下。
他急忙走到夏莉莉跟前,想要安慰一下她,却发现自己真的非常不擅长这个。
而且这些事情确实是事实,不光是诺兰王国,就连帝国都不希望她顺顺利利的去继承那些被强加在她身上的宿命。
她被召回凯尔尼斯家的原因,无非是谢尔德伯爵想要开能力者加爵的先例,所以无论是国家内部还是国家外部都有充足的理由想要杀死她。
对能力者歧视严重的北域内部自然不用说,而帝国那边虽然对能力者更为包容一些,但是也不希望将来在战场上出现这样一位实力强大的对手。
在北域的军队里,能力者是不能为将的,最多是作为敢死队一类的去和帝国军队以命换命,但是如果夏莉莉成功加爵,她势必会迫于压力而被送上战场成为一位将领,这样一位兼具力量和智慧的将领可不是帝国希望看到的。
但是兰多并不想管这些,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些。
夏莉莉加爵也好不加爵也罢,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想尽量轻松的活着,并且保护好那些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罢了。
为了保护芙兰,他接受了芙兰的委托,来辅佐夏莉莉。
为了保护汉娜,他偿清了汉娜的债务,送她去王都生活。
说白了他只是自私的希望自己在乎的这些人都能安心的活着。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真的也很希望能保护好这个从小就经历磨难,一路艰辛走过来的有料大小姐。
他一声不吭的抱住了她,一只手抚住她的后背,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脑后。
“我不是很会安慰人,反正我和芙兰都不希望你死就是了……”本就不是很会安慰人的他为了驱散胸口处传来的惊人触感,口不择言的说出了这种更加让人想入非非的话来。
夏莉莉本来被他抱住还很感动,听到“芙兰”这个名字的出现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她使劲的挣脱出兰多的怀抱,语气怪异的说道:“之前我就有些在意,结果被你转移话题后我也忘了问了,这个芙兰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兰多的情商非常的高,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夏莉莉言语中的的一丝怪异的情绪,心里忽然生出了想要继续戏弄她一下的想法,于是装作不明所以的说道:“芙兰是把我养大的人啊,还教给了我很多东西,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看起来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经常会给我送一些肉体上的福利什么的,反正完全没有作为抚养者的心态就对了。”
夏莉莉的眉毛皱成了一团,然后挑的老高,她不自觉的掐起了小腰,气呼呼的说道:“是么!那我也可以理解为,她和你的关系并不仅仅是抚养和被抚养喽?”
“哈……我并不是很清楚抚养和被抚养的关系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就是了,虽然说是这么说,但我其实是被大家一起养大的,只是芙兰出的力最大而已。”兰多心里一阵得意,这种类似小说里的争风吃醋的环节让他非常的舒爽,看来自己这裸奔的魅力还真的是可以的。
“那……那那那,那你有和她……和她……发展到那种,就是那种,那种关系吗!”这小妞哆哆嗦嗦面红耳赤的说着这种暧昧不明的话语,兰多一阵计划通的感觉,这种兼具了占有欲的成就感让他感觉简直爽爆了。
“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一起洗澡或者睡觉都有哦,我这不穿上衣的习惯还是被她给带坏的,所以很多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她都是不穿……”
“啊啊啊啊啊够了!你给我住嘴你这个色胚!我还以为你就算是变态也总该是一个正常的变态,没想到你竟然和你的老师都发生了这种关系,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变态中的变态!”她口不择言的朝着兰多大声吼道:“你说!除了那个芙兰,你还和谁有过那种……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到底是指的什么关系啊,我完全搞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兰多机智的装傻充愣,一脸无辜的说道:“不过要是肢体接触的话,我倒是更喜欢汉娜呢,她身上的气味也很好闻啊,不过她的性格有些古怪,经常一言不合就要脱我裤子……”
“汉……汉娜又是谁!”夏莉莉的语调又高了一个八度,态度就像是个将丈夫捉奸在床的悍妇一样。
“是我在来找你的途中,从摩尔村救下的寡妇,她的女儿乔安娜似乎也对我态度古怪的样子……”
“够了,你这人渣快些到地面上冻成冰棍吧,和你呼吸一样的空气让我胸口一阵发闷,恶心死了。”她很是厌恶的看向兰多,虽然脸上看起来很是嫌弃,但是眼神里其实没有多少真正嫌弃的成分。
她怎能不知道这个家伙故意在这个时候说这种暧昧的话题来惹怒自己是为了什么。
兰多看到她重新恢复了精神,这才安心了下来,习惯性的戳了戳夏莉莉的小脸,弄得她恼怒的拨开兰多的咸猪手,一副想要咬下来的表情。
隔壁的格林不停地嚷嚷着要找地方撒尿。
墙角里的莱纳还在翻着白眼抽搐个不停。
各自背负着沉重宿命的年轻男女在大地深处嬉闹着,为这个冰冷的世界献上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