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个适合我的好地方。
抄着口袋走在太阳落山后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的修道院里,兰多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生出了这样的情绪。
现在的时令是夏末,炎热的时节已经悄悄地从人们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溜走,正是一年中最为凉爽的时候。
这个时间段兰多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搬出长椅在圣堂外头的小广场上舒服的躺下打盹,等夜色深一些的时候再回去睡觉。
草地里的虫鸣,是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天籁,明明已经听了十几年,但就是听不腻。
所以说这真的个适合我的好地方。
哈……如果平时活儿能少一些的话,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用做天天窝在屋里看看小说打打盹的话,我一定会更爱这里的。
光着脊梁的裤衩男一边穿过有些幽暗的小径,一边做着无耻的春秋大梦。
他要去的地方是圣堂,就是白天他裸奔吓坏了不少来做祷告的信徒的地方。
因为芙兰要他今晚门禁后去单独找她,而芙兰就住在圣堂的顶层。
和别的修女们不一样,作为院长的芙兰并不和其他修女们一起住在南侧的宿舍。兰多或多或少的打听过一些消息,以前芙兰确实是和大家一起住在南侧的宿舍里,不过在捡到他之后,就以不便在修女宿舍抚养男孩子为由搬出了宿舍,住到了圣堂的顶层。
圣堂的最顶层只有两个房间,是芙兰当时要求新建的,都是十分宽敞的大房间。一个自然是做了芙兰的房间,另一个小一点的房间则在兰多长大到不能再同屋而眠的年纪的时候交给了他住。
似乎是自己十岁的时候搬出来的,在那之前芙兰一直都强行要求他睡在自己屋里,后来在和芙兰关系最好的领事修女赛丽亚和她大吵一架后,加上兰多本人也希望能有些私人空间,芙兰才不情不愿的同意了让兰多离开自己的屋住到隔壁去。
那个时候兰多并不明白芙兰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和她住一个屋里,直到某一天他的能力觉醒了。
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日期了,但是应该是在十二岁的时候,为了保护要被落下的花瓶砸到的芙兰,急切的冲过去却发现自己来不及推开她的兰多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脊椎里有一股麻麻的感觉,像是电流一样在蠕动。
然后花瓶的砸落方向突然就歪了。
本来应该垂直落下的花瓶,突然就斜斜的飞了出去,好想被什么东西弹飞了一般。
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的兰多,就感觉脊髓里的电流冲进了后脑勺,然后两眼一黑就昏过去了。
醒来后的兰多看着哭的两眼通红,趴在床边守了自己一夜的芙兰,一时感动就没能拒绝芙兰提出的“在屋子里宅上两年除非必要不得踏出屋门半步”的这种让自己成为一个身败名裂的家里蹲的荒唐请求。
圣堂的旋转楼梯有四百多级,一直通到最上层。兰多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往上走,心里却在不停地诽谤一会儿进屋是先看到一地的酒瓶子呢还是醉的不省人事的荒唐修女呢。
外头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虽然不大但是在修道院这种过了门禁时间就一片死寂的地方,这差不多是为数不多的能陶冶一下情操的乐趣了。
当然冬天打雪仗其实更有意思,去年自己还把芙兰给打哭了鼻子。
真是的输不起就别打啊,一边自己喊着大家去打雪仗吧,一边打输了在地上打滚死皮赖脸的不认账,最后竟然被看不下去的见习修女们用糖果给哄好了。
你以为你是十几岁的少女么喂!
不停诽谤着的兰多推开了顶层最外侧的装饰华丽的木门,这扇门后头是一个有些狭窄的走廊,之所以走廊有些狭窄是因为走廊后头的两个房间实在是太大了。
这两个房间加起来和最底层的大圣堂是基本同样的面积。
兰多径直走向更靠里,装饰也更加精美的那扇大木门。底下的门缝里流淌出来的光亮说明了屋主人完全无视就寝时间的荒唐事实。
“喂芙兰我进来了啊!”
兰多毫无诚意的随便敲了敲门,就握住门把手准备强闯
里头立刻传来了一阵酒瓶子滚动的“骨碌碌”的声音,以及被酒瓶子滑倒摔在地上时发出的“哎哟”的痛哼
一个听上去有些含糊,像是嘴里含了一个大枣一般,并且慌张不已的声音传了出来:“不…..不要欧,我…..我得先穿上衣服才行,诶,我的胸垫哪里去了?不,这应该是袜子吧……这到底是袜子还是手巾啊,就当是袜子吧,还……还有我的……”
“我进来了。”
“哇呀呀呀呀呀!呔!你这强闯修女卧室的下流鼠辈想要做什么!是垂涎我成熟诱人的躯体么!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得的到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慌张的跳到床上,用被子遮掩住自己身体的看起来和少女没什么两样的修道院头头正在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挑衅。
兰多已经习惯了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了。看着看上去和自己完全是同龄人相貌的芙兰,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怀疑这个把自己养大的家伙到底是人是妖。
说来也真的是奇怪,芙兰的样子基本上没怎么变。从自己四岁多开始记事起,芙兰的样子就没再变过。时间这种人世间最为刻薄的力量似乎根本没有从她的身上体现出来。
看着盯着自己不知道在起什么鬼心思的兰多,芙兰有些羞赧的说道:“转…..转过头去啦,我要换衣服了!”
兰多动都没动,反而拖过来一把椅子就地坐下,仔细的观赏了起来。
“你……!那我进被窝换好了。”无奈与对方比自己还不知廉耻的多,金发少女只能钻进被窝开始蠕动,然后一会儿伸出手来从这里拿过内衣,一会儿又从那边拿过来睡裤。
兰多的嘴角挂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他没有在继续注视着这坨蠕动的不规则物体,而是把头向后仰在了椅子的靠背上,然后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啊。
“好好地叹什么气,叹气可是会把好运都叹没的。”已经换好一身睡衣的芙兰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拉过一把椅子,正冲着兰多坐下说道:“运气可是神明赐予的宝物,是不管用多么好的酒都无法换回的珍贵礼物!”
芙兰长着一张标准的少女脸,脸蛋不大,五官也很清秀。虽不及腰但依然可以甩动起来当做武器抽兰多的脸的金色长发扎了一个随便的发髻,一看就知道很久都没仔细修剪过的刘海被她用食指来回卷着玩,如果是不认识她的人,一定没法把诺兰王国最慈爱的修女芙兰女士和眼前这个家伙联系起来。
兰多早就习惯了她这套莫名其妙的言论,也不作理会,头都没抬起来说道:“所以说,这个时间把我叫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呀~真讨厌呢,大半夜的强闯我的房间,用无耻的视线注视着我的身体,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呢!”
“不说我走了。”
“不要不要,其实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你看我的酒没有库存里都喝光了,你明天替我去村子里买一些回来吧,我写好了采购清单在这里…..”
兰多起身就走。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芙兰应该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然后强行把订单塞给他然后许诺给他一周不用干活的便利,但是这次不一样,背后的芙兰静静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兰多有些慌了,他还从没被这个女人用这种平静却又饱含着力量的视线紧紧盯着不放,这感觉就好像在山里被黑熊……不对,应该是巨龙给盯着一般。甚至巨龙都不足以形容,一定要做个确切的比喻的话,应该说是背后有一座大山锁定了自己。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你…...你怎么了?不就是买酒么,我去买就是了。”兰多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赶紧应承下来然后离开这个屋子,不然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今晚还下着雨,在他的印象里但凡下雨自己一定会比较倒霉。
“你不能继续留在修道院里了,从明天开始你要离开这里,去大平原北侧去寻找并保护一个叫夏莉莉的姑娘,然后一直追随她,在她成为一位女伯爵之前不许再回到修道院里来。”
面容姣好的金发少女,说出了这种让兰多大脑一片空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