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将近,天问和孙慧仪陪同李夫人来到金山寺为之祈福。
一路上,天问不禁对长安街的锦绣繁华赞叹不已,惹得李夫人一阵担心:“看你,当心脑袋,别磕着碰着!慧仪啊,你快些让小厮把马车赶得慢些,小心你妹妹受伤!”
“娘,不妨事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多看看。”李天问还是无法忽视长安街市的繁华。
孙慧仪吩咐完小厮后笑着说:“正是豆蔻年华的年纪,本来就喜爱热闹。天儿以后不要老是在家闷着,想要上街玩,随时都可以,赶快把脑袋收回来吧,小心为上!”
“你嫂嫂说的对,快些回来安稳坐着。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可不能受伤啊。”李夫人也随声附和着。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李夫人的话刚刚说完,李天问便兴高采烈的一个转身,额头正好撞在马车的窗栏上,不一会儿便起了一个大包。真是急死了孙慧仪,心疼死了李夫人,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围着李天问,差点就要打道回府了。
“你这真的不要紧吗?”都走到寺门口了,李夫人还是一脸的担忧,“疼不疼啊?你这丫头太胡闹了,怎么可以在马车里翻江倒海地瞎胡闹呢。”
“娘,您别再说天儿了,我看她似乎已经知错了。待会入寺向小沙弥取些冰来好好帮天儿冷敷一下就好了,您别担心。”有着如此体贴入微的好嫂嫂说情,天问这才扶持着母亲清清静静进入寺中。
金山寺坐落在长安城外重峦叠嶂的金山上,地处西方。正所谓东富西贵南贫北贱,金山寺真是寺如其名啊,来往皆是达官显贵的家眷,香火鼎盛自不必多说,难得是气势恢宏、鳞次栉比的庙宇盖的是古色古香,庄严肃穆。一入寺门,三间巍峨的佛殿便赫然映入眼帘。朱红色的砖墙,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真是显尽了富贵。再往上瞅,每间佛殿门楣正中高悬金匾,天问噗嗤一声笑道:“不愧是金山寺,地处金山也就罢了,竟然连寺中一应的门匾都是赤金的,难道不怕贼惦记吗?”
孙慧仪笑说道:“虽然金山寺不像感业寺是国寺,但也是朝廷出钱建造的,况且这里进香祈福之人非富即贵,京兆衙门自然也不敢懈怠,而且这里跟西山大营虽然遥遥相望,但西山跟金山同处一脉,那些偷盗之人若敢在此处胡作非为,那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嫂嫂知道的可真多,看来天儿以后真的得多跟嫂嫂学学。”听着天问的话,孙慧仪不由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哪里是懂得多,不过是来得次数多。你没回来之前,娘总是隔三岔五地进寺烧香为你祈福,你回来后,娘还特命你大哥前来代她还愿。这次来,娘不免得好好祷告一番了。”
李天问只是感觉特别幸福,望着李夫人的背影,她眼里噙着泪水,半晌无语,最后拉着孙慧仪的手喜泣道“我知道。劳嫂嫂多年不辞辛苦侍奉双亲,谢谢嫂嫂。”
“傻丫头,做为儿媳,侍候公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当初若不是你,咱们一家……”
“嫂嫂,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天问赶紧制止了天问的话,毕竟往事不堪回首。
上完香天问一行受住持师太邀约转自后厢房用茶,稍作休息。
“臣妇见过长孙王妃。”,走过一径小道,刚刚转向后院便看见一众侍女婆子簇拥着一位高贵典雅的女人由内而出。李夫人立刻上前施礼,孙慧仪也随之下拜。李天问屈身后抬眼偷偷上望,不禁内心赞道:好一位硕人。《诗经》中说道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些话简直是为这位女子量身定做似的。那个女人在李夫人弯腰下拜时就赶快亲自上前搀扶,“徐夫人多礼了,无垢身为一个晚辈,怎敢受您这一拜,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看着李天问一脸的不悦,孙慧仪悄悄问道:“天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额头上的伤疼了?”李天问无精打采地摇着头,问道:“嫂嫂,看娘亲对她如此礼遇,又称她为‘长孙王妃’,难不成她就是秦王府的那位?”
“正是,她就是秦王府的女主人,秦王殿下的王妃——长孙无垢。”
听到这句话,天问再一次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她的一言一行是那么地谨小慎微,谦和有礼,丝毫没有王妃的派头。天问也许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眉宇间燃着一丝妒火,可是谁又能想到如此天真年幼的将军府小姐竟然会流露出这嫉妒的表情呢?
长孙无垢感觉到了向自己投来的异样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就是刚才自己留意的那个女孩子。长孙无垢也反复打量着李天问,李夫人于是就拉着天问走近长孙无垢,吩咐道:“天问,这是长孙王妃,快些见礼。”
“天问见过王妃。”天问刚要下拜,便被长孙无垢搀了起来,“父皇母后为太子择妃时曾赞道李良娣,说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看着天问仙姿佚貌,更觉得本妃蒲柳之姿,愧为王妃之尊。”
“王妃贤德,岂是她一介小家之女可相提并论的。”李夫人赶紧谦词道。
“李夫人过谦了。”长孙无垢复又看向李天问,发现她额角似有红肿,便抬手关怀道:“你受伤了?”李天问立刻抽身退了回去,让长孙无垢一只玉手尴尬地悬在空中。看着大家异样的神情,李天问也自知有失妥当,于是欠身施礼,“劳您担心了,无碍的。”
“参见王妃,秦王殿下西山巡营路过此处,特来接您回府,而今已到寺门。”气喘吁吁的小厮打消了长孙无垢脸上的难堪,她匆匆施了一礼便带着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冲了出去。什么名门淑女,什么王府贤妃,平时的端庄有礼,待人处事全然抛置于脑后。她像一个平凡普通的妻子一心一意奔向自己深爱的丈夫。此时的她似乎放弃了一切,但是外面的那个男人绝对值得。
李天问的心头莫然升起一阵失落和伤心,莫名眼中噙满了泪。为了不让家人起疑,她随便寻了个借口逃出来散心。曲径通幽,如此心气不顺,自然得往清静的地方走去。一路上看尽了宝象庄严,殿宇宏伟。终于穿佛堂,出偏门,远远便望见一凉亭,四角八檐,如佳人遗世独立,果真好去处。
躺在亭中石桌上,天问闭目养神,努力地想要清空脑中一切的思绪。无奈刚刚有所成效,一声空灵悠长的声音徐徐传来,虽然打断了沉思,但更加使得心灵澄澈清明。“若能常居于此,闻听晨钟暮鼓,也不虚此生了。”
“只进了一次香,难不成便想着长伴青灯古佛旁?”李世民兀的出现在亭中,让天问又惊又喜,这一个急起身不由得从桌上滚了下来,但所幸的是滚进了李世民的怀中。“你这丫头随随便便在外面睡觉的习惯真是不好,莽莽撞撞……哦,受伤了?”李世民赶紧止了话头抬手想要察看李天问额头上的伤势,岂知女孩子在嫉妒时心气的笼罩下,那可是六亲不认的。李天问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李世民推到一边。“秦王巡营归来一路劳顿了,却还绕远亲来金山寺接王妃回家,真是鹣鲽情深啊。”
李世民微笑着细细琢磨了这句话,然后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这丫头难不成是在吃醋?”
“哪有!”李天问不禁有些羞恼,“我才不是什么丫头,也不是小孩子,我有名字的!”
“哦,天儿……”
“‘天儿’这个名字是给世民哥哥叫的,秦王位高权重,天问高攀不起。”没敢多看一眼,李天问便盈盈下拜告退离去。可是她哪里会这么心甘情愿,干净利落地离开。这两步一停,三步一顿的,心里还一直想着他会作何感想,为何身后没有了声音等等,一时不察,锃光瓦亮的鹅卵石使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几乎四仰八叉地倒下去。
“你既不是小孩子,怎么总是莽莽撞撞尽干些让人担心的事情?”感觉自己还有意识能听见李世民责骂的声音,便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张脸,那张那么讨人喜欢的脸便赫然映入眼帘。“吓坏了吧?”李世民本以为怀中的鬼精灵会一怒跳将起来,可是岂知这个捉摸不透的人儿竟满脸深沉地点了两下头。
“为什么会吓到?不是有我在吗?”李世民问道。
李天问眼里浸着泪水,回道:“我担心你生气,会不管我了,会站在旁边看我笑话。”
李世民看着怀中似乎真的吓到的人儿,如实说道:“我是想看你出丑,但是更担心你会受伤。额头上伤口没有好好处理吗?好像肿的更厉害了。”
“真的?可是我冷敷过啊,会不会特别丑啊?”李天问赶紧捂着额头。
李世民看她有心说笑无甚关系的样子,便提醒道:“天儿,时辰不早了,还是尽快回去吧,免得你母亲担心。”这么一提醒李天问才想到自己出来已久,于是伸手抓着李世民的两肩,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李世民的背上,“我脚也崴了,你背我回去。”
“你脚崴了吗?还有哪里受伤我不知道的?”李世民满怀担心地刚腾出手欲要查看,李天问撇撇嘴说道:“那……就是我不认识路,你背我回去。”
不只是李天问,怕是连李世民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如此不解风情。
“遵命——”李世民无奈的一声“遵命”,引出两个人随之而来的一阵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