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眉低身对笑兮,白头满雪无相忆>
她确然记得,有生以来从未后悔遇见他,也从未后悔将一生托付给他,只是百年之前桃树下的那场初见,委实是命运的一场戏剧。
齐眉低身对笑兮,白头满雪无相忆。。。
她犹记得,那年初见,桃花正胜,飞满了半边天。那一袭蓝衣的男子,独坐树下,素白的指尖是一本医术。
她记着自己挽着墨色的长发,发间攒着几片白桃花,轻轻凑近他,几缕发丝跌落在他的竹卷上,染了花香。
他抬起眉眼,嘴边忽扬起一抹笑意,清凉的嗓音含着一丝温和“方才见此地无人,甚为幽静,便占用了,尚不知姑娘在此歇息,在下这便离去。”
不自觉间,她伸出手按住了他起身。
那一日,她得知,那人叫白筝。一个拥有着极美的目光,温润如玉的嗓音的男子......
<眉眼成双,笔墨已凉>
提笔悬于纸上,握着笔白皙的手,止不住在轻轻颤抖,终于是,“吧嗒”的一声,一朵漆黑的浓墨跌落在画卷上,溅成碎花卷入画中。
“夫,,,夫人!”
她如梦初醒,以极快的速度将指尖的比搁放在笔架上,慌乱的抬起头,“老爷,老爷他回来了么?”
丫鬟低着摇了摇头,又抬起,慌忙间已将自己心思出卖的彻底,“夫,夫人,敌军已占了绝大的优势,攻破我们轻而易举。不如,不如,我们逃走吧!”
“放肆!”女子脸气胀的通红,将丫头赶出门去。
桌上的纸揉做一团,抛向一边。那一双杏眼微微泛红,抬眉看见窗前的画,画中粉衣的女子立于桃花树下,笑得正艳。
“臭书生!”
白筝从手中的书上移开视线,露出一方浅笑,“白笙,叫师兄!”
白笙瘪了瘪嘴不以为然,收起衣裙坐在白筝身边,洋洋道:“别以为你师傅收留了我,你成了我师兄,就有什么了不起了。我白笙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你不成。方才师傅可是又在寻你了!逍遥观风景这么好,你不呆,偏往这破地方挤!!”
白笙抬头看他,光下树阴斑驳,一明一暗的印在白筝身上,很是好看。
他低头,仍然是垂着细长温和的眼,细细琢磨着手中的药书。白笙有些恼了,肥着胆子一把抽走他的书。“臭书生!我同你说话呢!”
“恩,你说?”
“你!”白笙气结,抓着书卷的手咯咯作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一把拽住他的蓝的泛白的衣袖,“我说!我入逍遥观也有些时日了!逍遥观风景极好,随便哪个角落都比这里好,你作甚总要抢我地盘!!”
白筝低下头,看似认真的思索,“因为......”因为这里总能找到你。
白笙追问:“因为什么?”
他瞥过抓着自己袖袍的白嫩的手指,笑意更浓,“因为,我就喜欢这个小破地方!”
白笙抓着他衣袖的手僵了,松了,书卷也吧嗒的跌落在地上,打飞了几瓣桃花瓣。她咬牙切齿的蹦出一句话“算你狠,老子不和你计较,老子换地方蹲着!”说罢,起身拍了拍屁股打算走人。不料,白筝伸长了手抓着她手腕使了个巧劲。
白笙气的有些狠,走神也走的不是一般的厉害,蓦然被人一拉,脚下没稳,控制不了方向,压着白筝就摔了下去。白笙吸了一口气,抬起没有被握住的手捂住眼睛,等着惨叫生。等了半日,却是没听见什么,可身子下面确确实实是软的。
“你这是...睡了?”白笙忽的张开眼,发现这姿势实在是不能直视,她四平八稳的坐在白筝怀里,他的下巴恰巧搭碰在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就呼在额间,吹的她额发飘了开去。
白笙一把捂住自己的额发,七手八脚的爬起来,红了红脸道:“我...我方才,跌...跌歪了!”
“幸好,是跌歪了,不然师妹跌在地上,做师兄的定要心疼......”白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瓣,又抬头望了望天,忽道:“唔,笙,入画么?”
“你,说啥?”白笙站在树下,抬头看着一边铺纸研磨的蓝衣男子,蓦然觉得,和读书人讲话忒累了。想画画就直说,文绉绉的说什么入画么......诚然,我确是书念的不多,少时流浪在外头,撒野惯了。
可......可若是有的选,我自然也想像个好姑娘。闭门在家,好好的长的像样些。可是,这一切都不是能选的。
白筝铺好纸墨一抬头,却见白笙皱着眉,一双杏眼委屈的半眯着,着实让人心疼。他攒起一抹浅笑,“怎么了?怕师兄把你画丑了?”
白笙头一偏,抿着嘴道:“这儿的桃花向来开得好,我一个野丫头入画,怕是毁了这美景!”
他笑着往笔尖舔了一笔墨,“毁了这美景的,又怎会入我画中。”
“你!”她气的甩了把衣袖,嗔道:“那让我站在这作甚!”
白筝提笔在纸上勾了几笔,又抬头瞅了瞅光,心不在焉回答道:“只这树太空了,放心,师兄会将树下换成美人。这你且无需担心。”
半晌,竟没听见白笙的回答,白筝抬头,见她抿着嘴眼中噙着泪,可怜的很。
白筝淡定的搁下笔,淡定的往前走去。白笙此番拽着花枝正含泪出神,突然抬头却发现方才正在不远处作画的白筝已经走到眼前。她一慌,双腿不自觉的往后蹭了一步,“干,干嘛!你不是正画的起劲!”
叹了口气,“你这样,让我怎么画呢!”
白笙嘴一抿,心一横。“反正又不是画我,,你管我作甚!”
白筝皱了皱眉,眼中含起一份无辜,心下却思索是不是自己玩过了头,惹得小猫生气了。伸手拉住欲走的人,一把带入怀中。轻声哄,“乖,别动!”然后白笙俏脸一红,竟真乖乖的站了半日。
日落西山,半日内白笙从站到坐到半趴在树上,困的头一点一点的。而白筝指尖的笔不知换了几次,嘴角含着的笑容连半点都没僵。同白笙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蓦的,白笙扑通一声摔下树枝才惊的白筝变了表情。只见她揉着屁股,打了个哈欠,一脸茫然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
白筝含回笑意放下笔,抬手招了招,示意她过来。白笙竟揉着眼,乖乖走了过去,难得这么乖,想必,睡糊涂了吧。当她睡意朦胧的目光,瞥到石桌上的画时,双眼噌的亮了。暖黄色的阳光,殷红的花,粉色的人儿伏在树下,半眯着眼。脸色微微泛羞。
泛凉的指尖微微触上画卷,素衣女子轻轻扬起发白的唇角,走神的双眼一丝一丝收回思绪。
她俯下身吻上画角的落款,<白筝>她还记得,画成时,他也是这样,轻柔的碰上她的唇。
说,报酬。
<几曾相对,愿同成灰>
白笙抽去发间的步摇,一头青丝散在双肩上。对着铜镜,一缕一缕的盘起来。恍然见她见着那个时常含着笑,嗓音温润如玉的男子,执过她指中的木梳,眼中宠溺的笑,骂她真是笨的连头发都盘不好,然后将她的发梳齐。
白笙:“一梳齐眉。。。二梳双飞。。。三梳,愿与君同成灰
窗外的风声铮铮作响,白笙抿上一抹殷红,扬扬唇,止不住滑落嘴角的泪,晕开了刚画好的妆
就着那人的死讯,她笑着推翻了窗边的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