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以南，南方以北，在长江的这边
你，可以让目光尽情地，奔驰
你可以像一匹白马，挟着北风或者南风
呼呼地穿过一道又一道阡陌，有浓烈得
让你闻了，就想大口吞咽空气的，酒香
有高亢一声，就让你把心儿撕裂，把魂儿都
丢下的拉魂腔。树木随处可见，像卫队一样整齐的
林子，或者零落在地头垅边的散兵。最常见的
是白杨和刺槐。鸟鸣，不绝于耳，你一定很熟悉它们大多是喜欢蹦着走路的麻雀和长尾巴的灰喜鹊
你一定来过或者经过这里，方圆九百六十万公里
她也是一颗小小的心脏。由此向北，再向北，你可以
一直走到北京。由此向南，再向南，你去广东还是海南
她是中点，也可以是起点或者终点。即使你想走得远一点
再远一点，有什么关系呢？跨上欧亚大陆桥，会比一马平川还
一马平川。其实你何不停留一下？到那些田野里走走。星星们
坠落到平原。在草丛，在河沟，在屋角，在栅栏，在任何可能的
地方，散发着细细的，属于原野的草香。它们那么细，那么小
细小得让你心儿发颤，让你停滞，让你不由自主地
追忆。它们可能是
荠菜花，豌豆花，大麦花荞麦花小麦花，它们也可能是
米饭花，牵牛花
指甲花婆婆丁打碗碗花，或者它们就是清格淩淩蓝格莹莹的
紫花地丁
娇弱地，香了一坡一地，为你
你还可以到集镇上走走，高嗓门的大姑娘小媳妇，火辣辣地
吆喝。让你，莫名其妙地，红脸。你故作镇静地走在
街道中间，双手
插在口袋里。在这里，你尽可以做一个真正的，无所事事的
闲逛者。青葱绿蒜红椒白萝卜，原始地，朴素地摆了一溜又一溜
应有尽有，让你无虞口腹。甚至，你可以轻轻地吹起口哨
和着门市部喇叭里热闹的流行乐。小麦玉米高梁花生红豆绿豆们
坦荡荡地啸聚。新鲜的清香流了一街，淌到空气里
热腾腾地，像你见到的，一张张红扑扑的，热切的脸
哦，这是我的苏北，我的苏北小镇。我的小镇里喜怒哀乐的
让人想起来，眼窝发热的乡邻
男人们走出去了，他们去了远方，梦一般耕耘着理想
年轻的姑娘们走出去了，每年春节她们会从远方，捎回一片又
一片缤纷的梦。他们是风筝呵，线头拴在辽阔的苏北平原
你停下来，向街角晒太阳的几位老人，借个火
聊聊天。老人们很健谈，他们和你聊国家政局，聊这个世界
正在发生的一些大事。他们毫不保留，很响地吐痰
很响地表达自己的爱憎。他们是集镇的主心骨，同时
理所当然地享受集镇热腾腾的生活。他们
是沟塘边的车前子，愈老愈青翠
正是四月天，桃花谢了梨花正艳
而泡桐，笨槐洋槐，紫楝树的花朵，即将次第登场，这些
高大风光的乡亲，皲染得平原，非逼你抬头仰视
它们是平原上空的霞云，或紫或白，或者细密或者丰硕
烂漫在麦田大豆地的广阔青碧之上。它们是
会开花的拉魂腔，会飘香的柳琴调。韵角悠长
所以，请你停留，再停留——留下来。就为这
一季一季的野性花开，五谷歌吟
请你留下来，因为这里是我的。我的
苏北——我的——平原。我的为之痛为之
心扯肠牵为之祈祷童年般纯朴的——家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