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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中灯

花断云睡梦中极其不安稳,花家被灭门之事只是不久前才发生的,对其心智的冲击之大旁人难以理解。

梦境中时常出现的血色和一双双眼睛更是折磨的花断云不断梦呓着。

花断云此时便梦见六岁的小妹花映月端坐在镜前梳妆。屋内燃着一盏微灯,窗外月色照在地砖上,显得很冷,惨白得很。

花断云从漆着红漆的窗棂旁绕进屋中,轻声呼唤小妹的名字。可是花映月只是对着镜子,用木梳梳着她短短的垂髫和鬓角,竟对花断云不理不睬,恍若未闻。

花断云心中疑惑地走上前,口中又呼唤了一声。

花映月手中动作这才一顿,头也不回地细声问道:“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花映月语气稚嫩,和记忆中一般无二,可是问这话的语气却莫名阴森恐怖,尤其是她还未回头,花断云看不到她的神色,更显得诡异。

“从何处回来?”花断云只得接话问道。

花映月没有回答花断云,反而又拿起木梳,抓起耳边的一缕细发,轻轻地摩挲着。

“月儿……你……”花断云迟疑着伸手去摸花映月瘦小的肩膀,触手却一片冰凉,他一哆嗦,把手缩回来一看,竟是一大片已经凉透了的鲜血。

花映月突然背对着花断云捂着脸哭起来,声音极其凄惨恐怖,花断云自始至终都没见到花映月的脸,却被花映月这声音惊得浑身颤抖。

“我好痛啊,哥哥……你看看月儿,月儿的眼睛好痛……”就在花断云惊退半步之后,花映月突然猛地转过头来,一张惨白的脸上正镶嵌着两只不停流血的眼睛,而花映月正惨笑着,就要伸手来抓花断云的衣袖。

花断云忙后退几步,却猛地撞在人身上,回头一看。竟然是当初在花家被他杀死的那些士兵,他们一个个形容凄惨,都笑着要花断云偿命。

花断云心中大跳,直接从梦中惊醒,然后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去。

“彭!”花断云来不及反应,狠狠地摔了一跤。他刚一落地,便急匆匆地抓起手中宝剑,警惕地看着四周。同时他这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花断云这才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便苦笑一声把剑丢在脚边,坐在地上草丛里,闭上眼惆怅起来。

惆怅许久,觉得心中愁绪渐渐被压抑下去之后,花断云终于回过神来,睁开眼看向周围。

“我竟然睡了一整天吗?已经又天黑了?”花断云拾起剑,扶着树站起来,眼中却有疑色浮起,摩挲着树皮不断思索着。

他面带怀疑地收回手,只握着剑就走动起来。

之前他睡时林间产生的青色雾气已经消退,花断云自然不会注意到异常。他一路用剑挑拨着膝边的灌木,不知不觉又走了半个多时辰。

就在花断云以为又要重蹈覆辙迷路一夜时,突然一点灯光在前方漆黑的林子里亮起,这灯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就如同海边引路的灯塔般明亮,花断云精神一振,就拔剑把路上的障碍全部砍断,然后加紧步伐走了过去。

等花断云一身露水,狼狈不堪地走进灯光,他才发现树林中竟有一座小小的庄园。庄园不过四间瓦屋而已,却亭台楼阁俱全,花断云躲在林中,竟然还能听到庄园里有水声潺潺,似乎有溪流在其内流淌。

这真是闻所未闻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庄园,方圆不过三十丈,竟然还能修得如此精致。

花断云心中疑惑,就看到一个身影突然在庄园的一个屋子窗口边出现,看那身影婀娜苗条,应该是个女子。

花断云不知道庄园内住有几人,但夜深人静的,他也只能把剑挂到背后,然后硬着头皮走出树林,向庄园门口走去。

花断云走到庄园门前,一扇厚实的雕花木门正立在眼前。门扣造型倒是奇特,花断云见过狮门扣,龙门扣,却没见过这似狐似鸟的动物。就见门扣所雕的动物有着狐狸的头,扣也是从狐嘴里伸出,却在两侧多了两对翅。

花断云未见过这种动物,心里虽疑惑,却也只好擎住门扣,轻轻地敲了三下。

等候片刻之后,一个女子声音从门内传来:“是谁在外扣门?”

“在下花断云,半夜在林中迷路,希望姑娘能让在下留宿一夜,在下天一亮就走,绝不会打扰贵庄园的。”花断云有求于人,就轻声对门内女子道。

门内女子似乎很是警惕,沉声道:“既然会迷路,那你为何一开始还要进这树林?”

花断云道:“在下要赶往南方,树林是必经之路,只可惜碰到狼群,误偏了道路。”

“你说你叫花断云?”女子迟疑了片刻,突然问道。

“不错,姑娘难道听说过在下?”

“似乎听说过。”就听一声轻响,门内女子已经把门打开,花断云只觉得门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精神有些恍惚,但这只是片刻,花断云的注意力随即便被眼前女子的容颜给吸引了。

就见那女子手提纸灯笼,身穿一身浅黄的衣衫,纱裙翩翩,袖摆飘飘,显得十分仙灵飘逸。而她的容颜更是惊为天人,花断云自恃在皇宫贵族之间长大,见过的华服粉黛无数,可是却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如眼前人这般把素雅之色穿的灵气逼人,看她柳眉间一点桃花,就像西方落霞中尤为出彩的那一抹火云;再看她顾盼生辉的明眸,轻羽般浓密的睫毛,配着小巧却高挑的一管鼻梁,气质干净,仿佛春雨后刚被滋润的一棵小草;而她的嘴唇,色如夏荷,薄如春杏,恐怕世间再也找不出更美的嘴唇了,柔嫩得仿佛一滴水都能将其划破一般。

花断云失神地看着女子的容貌,完全忘记了他想要留宿的事。

“既然是花公子,那么就请进吧。”女子似乎也不生气,就欠身轻笑着把花断云引入庄园内。

本来花断云在这一笑下恐怕还要再痴迷半刻,但他腰间的扇子突然之间轻轻地发出一道清灵的气息,贴着花断云的身子就钻入其体内。花断云被这气息一惊,顿时从痴迷中清醒过来,当即心中大惊,不敢再看那女子的容颜一眼,低着头就往庄园里走。

花断云进入庄园后,庄园内水声更是清晰。

“姑娘庄内竟然有活水?”花断云低着头,用耳朵对着泉水泠泠的方向问道。

“夜深了,花公子还是快些随妾身去客房吧。”不过那女子只掩唇笑了一声,便提着灯在前面引路。

花断云也不纠缠,就随着女子往不远处的四座瓦屋走去。

“庄内只有姑娘一人吗?怎么如此冷清。”花断云跟在女子身后趁机仔细打量了一番庄园后,突然之间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就开口问道。

“家中人前些年去世了,庄内只剩我一人。”女子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边走边说道。

“你一个人住在这树林里,不怕吗?”花断云心中惊讶,又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怕的?”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一间瓦屋门前。女子一边回答着花断云的问题,一边轻轻推开了门。

花断云朝里面看了一眼,虽然庄内久无人住,可此女明显是个勤快人,竟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也没有蜘蛛网和灰尘之类令人厌烦的东西。

花断云对此处很是满意。

就见女子慢慢转过身来,用那张惊天动地的容颜看着花断云,然后又说:“妾身平日里庄门从来不开,即便林中有野兽,也与我无关,花公子尽管放心住下吧。”

说着她又笑了一下,然后就要离开。

花断云知道她容貌惊人,又怕自己失神在女子面前失了分寸,就微微颌首,不看她。

“哦,对了,花公子半夜最好呆在屋内。”就在女子即将走远之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花断云说了一句。

花断云有些好奇,就问:“为何?”

“呵呵,夜深露重,花公子也不想生病吧。”说着,她已经衣袂飘飘,消失在庄园那一头,进了自己的屋内。

女子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花断云虽不解其意,但也不好深究,就将其当成一句普通的叮嘱,不再乱想。

随即,花断云关好门窗,就打量起自己所住的这间客房来。

房内布置虽不是高雅,但墙上有字画,窗边有兰有花,便也称得上清雅。花断云本来想着有一屋瓦遮头就行,这样的规模已经是万分惊喜了,他又怎么会嫌弃。当即就轻身一跃,就势躺倒在墙边的床上。

等静下心来,花断云盯着桌上的那一盏油灯,开始愣神,等待自己倦意袭来。

然而即便如此,花断云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便怎么也睡不着。加上油灯的灯火不知为何在密封的房间内轻轻跳动着,把花断云的影子投得影影绰绰,更是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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