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外,夜已深。漫天繁星,一闪一闪,耀眼至极。
我端了把小竹椅,拿着一把蒲扇,来到室外,就着清风,映着星空,思绪飘向远方。
陈立平,是谁?书棋,是谁?我,又是谁?
书棋,应该就是外婆,根据那几封信的内容,外婆以前的身份估计是一家茶庄的小姐,茶艺精湛,从而得到了那名叫做陈立平男子的青睐。至于陈立平,好巧,也姓陈。他应该也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少爷,在新文化运动的浪潮下,也接受过新思想的教育,应该是一位热血青年。如果没有战争,外婆和那名叫做陈立平的男子倒真是一对璧人。可惜,造化弄人。哎,想到这,我又不自主的叹了口气,往屋子里望了望,虽然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看到。
后来呢?看着那名叫做陈立平的男子回信,他和外婆都应该投身于革命事业中了,再后来呢?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外婆向来是不喜我的,也从不和我多说一句话,我甚至于都不知外婆的名字叫做:书棋,至于那段血雨腥风的往事,她也从未和我们多说。想来也是讽刺。
哎!又叹了口气。最近似乎总爱叹气,生活是有多么不顺,让一个花季少女一天能叹气好几次。想到这,我突然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自觉的又又又叹了口气,韩瑶呀韩瑶,估计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都没你叹气次数多,老了你可怎么办?想到这,我摇了摇头,前路不明,后路不清,我如同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中,独自走着独木桥,脚下是万丈深渊。无论我怎样呼喊,回应我的永远是回音,没人诉说,没人搀扶,甚至于,没有光,只有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颤颤巍巍,慢慢前进.这,也许就是孤独吧。
望着那颗最耀眼的北极星,莫名的想起了一双熟悉的眸,也如这般耀眼如星辰。我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感受着心的跳动,原来再次想起那少年,心还是会有些痛。
直到蚊虫叮咬,那股瘙痒冲进我的大脑皮层,我才恍然清醒,而后一阵怅然若失。这漫天的繁星,真是好看极了,也不知北京有没有这般耀眼的繁星,有没有那么一个少年,同我一样,仰望星空。
竖日,我早早的起床,烧水做饭。弄完这些,看看日头,估摸着外婆也该醒了,敲了敲门,来到里间,又见着外婆怀中抱着那小匣子,神情温柔的注视着它。我那刚准备踏进里间的脚,顿了顿,而后又退了出来。人老了,或许总是会追忆往昔。
不知不觉脑海中又浮现了“见字如见晤”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那名叫做陈立平的男子很爱书棋吧,只是,他,会是外公吗?
过了些许时候。
我又将锅中的小米粥温热一遍,用着小瓷碗盛了一碗,端进里间。外婆见着我进来,将手中的小匣子放在枕边,端过碗,手执勺,慢慢的喝起粥来。
我将外婆的床铺理了理,将窗帘给拉开,外面的阳光顷刻洒落,原本暗沉沉的屋内,一瞬间也亮堂了起来。外婆望着窗外的阳光许久,而后缓缓开口说:“天气真好。”
我点了点头,轻声附和着说:“是呀,真好。”而后又来到床边,略带请求的语气,询问着外婆说:“阿婆,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莫辜负了这般好天气。”
外婆点了点头。
外婆躺在长椅上,望着一处愣愣出神,我坐在旁边的小竹椅上择着菜。无话。
处理好家中之事,见着外婆精神头也挺好,想着菜园子也离家也近,就去厨房扛起锄头,与外婆说了声,戴着草帽来到了菜园子里。
昨日埋下的种子,今日自然是看不出变化。但我却还是蹲在地上,眼睛定定的望着泥土,仿若听见了在土地下,那粒小种子,为挣脱那无尽的黑暗,为那破土而出,奋力挣扎。草帽下留有一片阴影,我蹲在地上许久,四周只有微风和虫鸣。我喜欢极了这样的环境,无人。
看看已经在头顶上的日头,估摸着已经出来半个小时了,随手将菜园子的零散的几根杂草出去,擦了擦脸上的汗,理了理歪掉的草帽,扛着锄头,归去。
外婆依旧抱着小匣子,半躺在长椅上,时不时望望门外,见着我归来,那担忧的眼神又恢复清冷。外婆那原本苍白的脸,今日竟有几分红润,我不自觉的笑了笑,放下锄头,去到后院打了桶冰凉的井水,痛快的擦了擦脸,而后又兑了盆温水,拿了匹干毛巾,帮着外婆也擦了擦身。
虽说,今日外婆还是与我不怎么说话,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最起码,四周的空气,不会那么的压抑。
午睡过后,外婆又将那上好的茶具摆在小几上,叫我泡茶给她喝。相比于昨日的茫然失措,今日竟熟练许多,虽然还是小失误不断,但好在外婆喝了杯我的茶。尽管外婆的眼神还是那般清冷,但我却暗自欣喜不已。
晚上,也如同昨夜一般,我念着那五封信,外婆在旁边仿若熟睡。
外婆的呼吸平缓之后,我将她的被角掖了掖,而后悄声离去。
明日,明日母亲就归来了,只是母亲能劝说的了外婆去医院吗?而母亲是否也知道,这个世间,有那么一个叫做陈立平,甚至可能是外公的男子呢?或许是不知吧。想到此,我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又走到屋外,今夜的星空依旧璀璨,我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