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什么事?”我和那杨树华来到操场一处僻静的地方,见着四下无人,而他好像还在痛苦挣扎,犹豫不定,我索性开口打破这宁静。
他听见我的声音,又望了我一阵,但眼神过于复杂,犹豫许久,他闭了闭眼,低声咒骂了一句:“去~他妈的。”而后睁眼,目光坚定的望着我,说:“韩瑶我和你说件事,关于你哥的。”
听见有关与韩致远的名字,那颗已经痛到钝的心,又再次抽搐了起来。我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着说道:“嗯,我听着。”
他望了我些许,叹了口气,然后说:“我对不起你哥,其实韩老四不是你哥杀的,我在树后面都瞧见了。”
听到这,我的脑袋像是被狠狠的敲了一下,哐当作响,我冲到他面前,死死的握住他的手臂,力气大到连面前的男子都皱了皱眉,我用着那微颤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问他:“你说,韩老四不是我哥杀的?”
望着眼前犹如癫狂的女子,杨树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她眼睛太过于悲痛,一不小心就会灼伤。
只见眼前的男子微微点头,而后语气低沉的说:“那天我们打完群架,赵斌那群人趁乱逃走,老大见着赵斌走了,急忙追过去,我见着老大走了,放心不下,打倒我周围的人,也追了过去。后来,我们就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中,赵斌没有走,只是神情得意的看着我们两,而后从他身后又冲出十来个人,我暗道不好,我和老大一人只拿着一个桌腿,那群人是下狠手的,后来又是一番激战,虽然我和老大都受了伤,但那群人也没有讨到好,一个个倒在地上,赵斌见着这般,连忙逃掉。老大像是想要追到底的架势,就算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追。我见着老大这般,怕他再被赵斌那小子阴,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但是他态度很坚决,我只能把他打晕。原本想把他带回学校的,但是我自己那时候伤的很重,根本无力带他。我又怕赵斌折回,于是我就将老大藏到附近的草堆中,然后用草厚厚的盖住,确保无人看出来我才离开的。可是,当我赶回时,却没有在草堆中找到他。我吩咐小弟四处找找,我自己放心不下也去四周找了找。而后我看见那颗老榕树下有人影,模模糊糊中像是老大,我跑过去时,只见老大背着韩老四,韩老四身上插了把刀,不停的滴着血,混着老大的,难闻极了。而后老大将韩老四放下,我才知道韩老四已经死了。我楞到说不出话,只见老大很从容的将韩老四身上的刀拔出,那血溅了一地。拔出刀后,他冲我笑了笑,他说:‘能帮我把这刀扔到后面的河里吗?’我颤巍巍的接过,他虚弱的笑了笑,然后又转身用泥土去遮盖那沿路的血迹。可那血迹,他边遮,他身上的血边滴,而他却很执着,他转身望着我还在,对我说一句:‘走’。我捏紧手中的刀,咬咬牙,连忙跑走。我将刀扔下河里,然后拼命的洗手,想着韩老四的脸,我就不住的打抖,平日我们虽然打架,但从未出过人命,我也是第一次看见着血淋淋的死人。最开始我和你们一般,都以为是老大杀的人,可是后来想想,那天我们都没有带刀,就算带刀,也不会带这种削水果的水果刀。而且在老大遮掩血迹的时候,我分明看着血迹的尽头有一闪而过的人影,当时我太害怕了,以至于没有看清楚人,但是现在想想,那好像是个女人,又好像不止一个人,太远了,看不清。况且老大那时候已经伤成那样,怎么可能杀的了韩老四。”
我不知道我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听完杨树华的话的,只是他每说一字,我心就痛一分。
我久久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舌头也在打颤着说:“你,你的意思是,我哥,在掩护真正的凶手?”
杨树华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作证?”见着他点头,我言语激烈,情绪激动的问着他。
他未发一言,就那般静静地看着我。我眼中从期盼,到绝望。
我冷笑出声,泪不自觉的涌出,身体不住的往后退了两步,手指着他说:“好,好,好,亏得往日韩致远把你当成亲兄弟,你呢,哈哈,你呢,好样的,眼睁睁看着他锒铛入狱,杨树华,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杨树华见着我这般,只见他青筋暴起,神色悲戚,眸中也藏有泪光,他打掉我指着他的那手,大声的而悲痛的说:“你他妈当我想吗?韩致远是我兄弟,我比你还痛,可是我有什么办法,那人拿着我爸我妈威胁我,拿着500块钱到我家,说让我别去作证,我可以不要钱,但我不能不要我爸妈,那是生我养我的人,我不能做畜生!你当我不痛吗?老大被带走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你知道吗,我他妈什么都不能做。”
“呵,”我又冷笑一阵说:“什么都不能做,所以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什么世道,现在良心不安,想要祈求我的原谅来换取一丝安心,呵,杨树华,我告诉你,你就是做了亏心事,你就是对不起韩致远,我不会原谅你,韩致远也不会,永远不会,永远不会。”说完我就向着远处跑去,边跑边哭,边哭边跑。
韩致远呀,韩致远,原来你才是那个最心狠的人,你到底在保护谁?韩倩吗?为了她,你宁愿做十年的牢是吗?为了她,你宁愿看着你父母整日惶惶不得终日是吗?为了她,你什么都可以舍弃是吗?为了她,值吗?
我不知不觉的跑到了派出所,我站在门口哭了许久,但腿却怎么也迈不进一步。
“韩瑶?”刚出外勤的李正阳回来,就撞见在派出所门口犹豫不决的韩瑶。
听见有人唤我,我连忙将眼泪擦了擦,抬头望着他。
李正阳见着我那通红的眼,以及那胡乱擦却未擦干的泪痕,心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执起衣袖,轻柔帮着眼前的女子细细的擦起泪。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李正阳的脸早已涨得通红,手刷的一下放下去,视线连忙转移不再看着她。
我眨巴眨巴眼,呆楞了一会。而后,想着眼前这人既然在派出所时还帮着韩致远带话,应该知道内情。
见着他眼神四处游离,就是未看我,我拍了拍他,过了好一会,他才看了我眼,而后又飞速转移,脸又红了红。
虽然仅有几面之缘,但对于他的小动作还是略知一二。我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但语气坚定的问:“韩老四不是韩致远杀的。”
李正阳听见韩瑶说的话,震惊的看着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你怎么知道?”而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闭上嘴,摇了摇头。
我冷笑一声,眸光微冷,走近他一步,李正阳见着韩瑶走近一步,连忙退一步,而她又走近一步,李正阳不得不再往后退一步,直至退到墙边,退无可退。
我就那般冷冷的望着他,但那微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我那颗惶恐的心,低声的问了句:“为什么?”
听见我这般问,李正阳心里微微酸胀,目光不再躲闪,就那般平静的望着我,什么也没说。
一滴泪悄悄从我眼角滑落,后来愈发不可收拾,我泣不成声,哽咽的问着他说:“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知道我哥不是凶手,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什么你们警察明明说的是维护正义,放着真正的凶手不抓,却要判我哥坐牢十年?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李正阳就那般望着韩瑶,既作答也没说话。为什么?李正阳也在心里问着自己,为什么?身为一名人名警察却惧于淫威,打着匡扶正义的名号落井下石,为了自己的乌纱帽而昧着良心胡乱的断案,明知凶手另有其人却视而不见。为什么,我也很想,问一问,为什么。
我不知哭了多久,眼睛肿的甚至都看不清眼前人。
只见,李正阳叹了口气,轻柔的把我抱在怀中,温柔的拍着我后背,附在我耳边轻声的说着:“韩瑶,别问为什么,没有人会回答你的。你只要知道,当你足够强大,就再也没有这些为什么了。”
我在他的怀中哭的昏天黑暗,周遭静的可怕。
此后我再也没有问过别人:为什么?因为我知道,哪怕你问再多个为什么,结局都注定那般。这世间哪有什么公平正义,从来都是上位者玩的把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