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撩动荷塘垂柳,借着月光隐约能看见,竟有青蓝交错的枝叶摆动。
北孤风手握青木剑坐在树下,一个人望着池中月影静静发呆,白虎则趴在他身旁呼呼大睡。
今天对于他而言很特殊,这是他第一次杀戮。无关正义,无关愤怒,只为宣泄心中的苦楚。谢玉坊十六名男丁皆毙于其剑,三十二位娼|妓则死于白虎齿下。这些人的死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他不愿意这世间再有任何活人与丘红雨曾有联系。
店小二死了,丘石玉亡了,剩下的就只有夜无痕和自己了。
烟雨谷中数日的疯癫,改变了他的心智。他已经不在是那个天真无邪,心地善良的少年,因为自丘红雨离世的那一刻,他的心也随之死了。现在的他一心只有仇恨,夜无痕一天不死,他亦不能死。三宗一天不灭,他亦不能灭……
心或许会死,但是他身体中有一个混蛋却是不死不灭。‘咕咕’的响声从腹中传出,北孤风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个饿死鬼,或许便是自己活在世上的唯一凭证吧…
清晨,柔光倾洒大地,金光加持的青义城依旧破败。城中没了蓝发,白虎;却多了红衣,老者。
谢玉坊中,满地的鲜血没过了三寸金莲,阵阵腥臭熏皱了红衣眉头。
“杨叔您可看出什么端倪?”
布衣老者淡定地抽了口水烟,缓缓说道:“男子皆毙于剑下,女子多死于兽口。从伤口上看出手之人甚是果断,且驯兽之术更是精妙至极!”
“那会是何人所为?”
“以此来看必然是位兽灵者,可这风凌国百年来未有兽灵者入世,我亦无法判断。罢了罢了,死的不过是些蝼蚁,莫要因此牵出什么大事端。”说完,老者便转身走出了谢玉坊……
青义城中关于昨晚之事议论纷起,多数男子深表惋惜,大多妇女心中甚喜。
北孤风此刻并不知自己引出了大风波,一人一虎行于官道正直奔‘邪阳城’而去。之所以要去邪阳城,一是因为夜无痕所执掌的君子堂,多活动于此,二是因此城乃是风凌国南部交通枢纽,是自己复仇三宗路上的必经之城。
离邪阳城百米之外,北孤风放慢了脚步。望着那足有五丈高的城墙,他已然有些震撼了。
城门前数十位官兵身着黑盔黑甲,手持刀枪剑戟,甚是严肃地审查着出入的百姓。北孤风一头蓝发本就惹眼,再骑着一头如马大小的白虎,理所应当地被拦住了。
“籍贯,姓氏,目的。”守城官皱眉眯眼地扫视一番,干净利索地问着。
“断江山,烟雨谷,清风苑门下北孤风。此行目的乃是会一故人,望官爷行个方便。”北孤风此刻冷静至极,说出了与其经历性格截然不同的话,就连他自己也差点被惊到,仿佛刚才这些话是旁人代言一般。
守城官眯成三角形的眼骤然瞪大,惊颤一声:“清风苑!”这叫声很大,顿时所有兵卒刀剑出鞘,杀意凛然,看这架势似乎清风苑乃是此城的大敌一般。
守城官单手握着刀柄,谨慎又略带狠厉地疑问道:“你当真是清风苑的子弟?”
“师门如家,岂能作假!”
“既然如此,拿命来吧。”守城官话音落罢便拔刀而出,其余的兵卒瞬间围堵而来。
出入的百姓见状惊慌逃躲,也有不要命的主跑到一半竟还回头注目,生怕错过什么好画面……
北孤风警觉地观察着众兵,木剑也被紧紧地握在手中。白虎张着血盆大口,发出‘呲呲’的声响,摆出一副极度凶恶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官兵们见状各个眉头紧皱,脸上的肌肉更是僵硬地挤在了一起。他们不敢妄动,因为城中曾出现过一位清风苑的门徒,他的手中可沾染着近千人的鲜血。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还在无声地僵持。此时若是哪位英雄腹中作祟,屁声乍响,想必定会引来一阵杀伐……
“都收手吧,这少年绝非魔教之流,让他进城吧!”一声洪亮深厚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所有官兵先是一阵迟疑惊诧,后又谨遵指令很有秩序地让开了入城的路。
北孤风很不明白,为何会有一位‘灵尊’境界的高手出口相助。他领着白虎小心翼翼地缓步入城,脑中不断地猜测着那人的身份,以及官兵对清风苑仇视的原因。
城中的百姓好奇地打量着他。有人想要近距离地观察,又怕一个不甚命丧虎口;有人在远处喊话,却又怕言语惹祸故而扯着怪腔;有人……
北孤风在众人非议的目光下,很是艰难地行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迈了几步,猛然间莫名的话让他停住了脚步…
“红雨飘香,孤风自赏,烟雨无痕聊以夜狂。”声传入耳,字字钻心。
“朝为红颜,暮为白骨,凄风惨雨一世孤苦。”余音绕心,句句动情。
“谁!何不现身一叙!”北孤风扯动真元,一声怒吼,震得附近百姓头晕耳鸣,叫苦不迭。
“哟,夜狂那小儿到收了一个不得了的徒弟呢。”
循声望去,这才看清说话的乃是一位破衣烂衫的僧人。北孤风几步移至其身前,上下打探一番郑重其事地问到:“敢问神僧是何人士,为何对我如此深知?”
颠僧脸上略有不喜欢,嘴上却是笑呵呵的“能不能别这么迂腐,说话能不能正常点?”笑声落罢,便摆了摆手示意北孤风随他走上一走。
二人迈步而行,踏步竟越百丈,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一个略显僻静的茶馆。
北孤风茫然地张着嘴,僵硬地扭动着脑袋,惊地说不出话来。
“喵喵……”白虎高兴地叫了一声,歪着脑袋蹭着颠僧的大肚子,那神情真是幸福至极。
“汪汪……”白虎的尾巴旁边,一只黑白相间,可爱至极的蓝瞳狗崽,兴奋地嗷嗷着。
“坐吧,老道我有些事要跟你聊聊。”
北孤风‘嗯’了一声,虽不知是应允还是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坐下了。
“你今年十六了吧?”
“嗯。”
“又十六啊,唉……”
“嗯?”
……
二人的对话就在腔调不同的‘嗯’声中展开了,北孤风怎么都猜不到,这次谈话竟会让其走上一条永无止境,似无意义的复仇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