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故乡的老屋
锁了门,我和母亲带了工具去麦田锄草,路途要经过一个土房老屋。
这里面住了两位老人,他们是夫妻,女儿在十几年前因与丈夫吵架不合而喝下了农药水自杀身亡,每每从他们家经过时,我总会小心地看一眼坐在石凳上的老人,他的眼神里布满了哀伤和孤独,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们开口说过话,当他的目光与我相触的时候我总会低下头来从他家门前走过,好像自己做了贼一样,说实在的,我很害怕那种暗淡的目光,因为那会让我坐立不安,不能呼吸。
这是怎样的老屋啊,木制的门上漆已被雨水冲刷得没了面貌,墙面上落了一大块一大块的泥土,让人看不出它已承载了多少年,昨晚起了一场大火,就在这里,柴烧成了一堆灰,树叶子也被烘烤得面目全非,若是邻家不担心火会烧到自家房,估计,这场火苗将在整个村庄漫延。
“这个老头怪可怜的。”一个人说。
“闺女死了没有人管了。”另一个人说。
我心里闪过一丝凄凉。
“还不快走!”妈妈在前边回过头来望着我。
“哦……”我快步跟上,回头看看,老屋,门前的两位老人看着我。
“妈,怎么会这样?”我知道了答案却不能平静跳动着的心。
“人老了就这样,如果你们姐妹没有一个嫁到本村或附近的村子,我和你爸爸也会这样……”妈妈说,她在想着她的将来。
“他们的儿子呢?”我问。
“不管他了。”
“他闺女怎么死的?”我又重复地问了这句话。
“死了死了呢,你烦不烦啊?”妈妈不再心平气和,我住了嘴,回头张望了那座老屋,老人的身影已渐渐模糊……
(二)我的启蒙老师
锄草间,我和妈妈说着话,不知怎地突然说到了一个死者。
“我记得我小时候常和她玩耍,她还教我背数字,从一数到一百。”我很怀念她,那个得了不治之症的女孩,尽管她已逝世多年,可在我印象中,她是我的第一个启蒙老老师。
“哦?你还记得她?”妈妈感到非常意外,也许,没有几个人还能在心里摆放着一个她的位置,因为她的病症很特殊,是那种让人见了就躲避三尺之远的绝症。
“到了夏天的时候有许多苍蝇跟着她走,她喜欢跟大人们搭讪,可没有人理会她。”妈妈回忆着说道。
“她一定很伤心喽?你们都躲着她,她心里肯定不好受。”我替大姐姐难过,我记得,小时候她经常带我去玩,还有,让我摸她喂养的小兔兔,跟她在一起感觉很快乐,她的声音很甜美,可是……
“大人们躲她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跟她玩?你们小孩子闻不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臊味也就不知好歹地跟她玩,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妈妈有些生气了,白了我一眼。这也不怪她,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大姐姐的玩伴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我不再理会妈妈,我想大姐姐还没有活到我这个年龄就离开了人世,不觉悲从中来,她还那么小就经历了病痛和死亡……
这些悲剧怎么会那样?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可是——为什么要那样经历伤害呢?
人们在世上随了时间渐变圆滑,都说XX无情,人有情,可是,人真的有情吗?那只是个别的而已,我想,应该是这样。
(三)静心
当一颗心安静下来的时候,那么,剩下的只有回忆。
儿时的我有些叛逆,时常惹家里人生气,若是有人不依我,我会独自伤心流泪,甚至会想到自杀一类的事情,想来还是蛮傻的,太孩子气了;儿时的我喜欢写日记,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拿来写一写,把它当作发泄情绪的工具,胡乱写一通,等写累了什么也都释然了,现在翻开来看那些稚嫩的笔迹和滔滔心情,真是哭笑不得,那是青春的印痕;儿时的我特爱打抱不平,因为这也时常遭人不满,我看不惯的就要管,杀杀别人的锐气,可自己也因此吃亏不少;儿时的我喜欢哼歌儿,不管自己哼得好不好听,但心中有歌就要唱,心中有曲就要哼,也不怕别人笑话不笑话……儿时的“毛病”现在都改过来了,可是,我却失去了那份少年时的章真,多么希望再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回想着,回想着,就这样回想着,从思想上变回章年,还是那样稚气,没有好不好,只有愿意不愿意,片刻凝望,片刻品味。在人身上永远不能发生日中必昃,那太遥远了,只有,重生,可以。
猫,呵,我的童年不能离开这个字眼和与这个字眼相关的活物。
儿时的我养过许多只猫儿,可惜它们的死亡不是自然死而是因了外界的某种原因相接轨,我感到很自责,没有尽力照顾它们,它们给我带来许多快乐,父母不了解我,可是,猫会与主人通灵性,它是我养的,它们能够读懂我的眼睛和淡淡的忧伤。
故乡的河日渐变平,成了树们的论坛,可怜了蛙们,只能躲在草丛间干瘪着肚子啼鸣,在某个时候,它们会重叠着身子孕育后代,要在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掰开来。也许我这还不到回忆的年龄,可是,我需要更多的反思。从反思中找回自己,路途中有太多的迷茫和错乱,需要,有一段整理的时间,屈指一算,少了什么,得了什么。
曾经年轻的人们脸上多了些许晒斑和折皱,再操心一点儿的青丝已寥寥可数,她们把青春献了出去,时间是平等的,每分每秒需当必争,青春经不起挥霍,她们年轻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年老了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忙碌了一辈子,将来剩下的是什么,谁都不晓得。
孩子们不在一起撒欢儿了,都纷纷做功课去了,我的上学时代过去了,老校已变成了养猪场,不断从里面散发出一阵阵恶臭,嗯,好臭,校长呢?老了,老师呢?都退休各自忙农活去了,呵,隐居的种豆南山下。风来了,校门口的铁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一只老猫喵叫着穿过老教堂的瓦房,打雷了,瓦掉下来,碎了,它惊了,毛悚了起来,以前,大雨滂沱的时候,校门口积了半腰高的水,爸爸背了我回家,门,还是破旧的木制的门,那把油伞已不知归处,那一年,风折断了它的柄。
杨叶哗啦着,嘲笑着,一道闪电劈了过来,它焦糊了,老枝耷拉下来,没有断,村庄的窗内熄灭了电灯,只有雨在作声,静静地,端详一本书,茶凉了,该去换一杯了,儿时的我,这时候正因害怕受吓而哇哇大哭着呢,你听,这惊扰了雷。不要怕,它很快就会过去了,你相信童话吗?那里有安徒生的另一个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