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回寻了一处无人小岛,用禽兽剑挖出一个洞穴。随后用法术封了洞口,便开始在洞内吞云吐雾,固本培元。
长生之途,一步错,步步错。他又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将一粒金丹炼得圆融无碍,自觉根基稳固,这才停了下来。
有道是‘不在其位,不知其事’。如今一朝丹成,腹中金丹与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处气穴相互勾连,犹若统率满天星斗的灼灼烈日,妙不可言。秦回这才知道金丹的好处是多么的大,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不堪,真乃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
如今道行稳固,隐患尽去,便可开始修炼诸多威力更大的五行法术,以及那最为出名的‘丹元真火’。这火虽是由金丹发出,但并非与生俱来,还需要后天刻苦修持,方能练成。
一不做,二不休,秦回索性继续闭关,修炼各种丹成之后的五行道术,以及照着《五行纲要》上的记载,开始着手修炼丹元真火。一般成就金丹大道的修士,长一些的可活至六七百岁;短一些的,最差也能活个二三百岁。秦回满打满算,如今不过三十出头,所以说时间还很充裕,长久以来他那颗紧绷的心,此刻也难得的松弛下来。
正所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他这一闭关,又过去十几年。一直到秦回四十六岁的时候,才将许多五行道术融会贯通,丹元真火也终于练到大成。这时凭着自家的真火,便可熬炼法宝,打磨飞剑,又能与人斗法,可以说是妙用多多。
此时他身上算得上宝贝的,一共就三样:禽兽剑,五音五色旗,锦云帐。秦回练成丹元真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炼锦云帐。
当年天生曾送了一头弧光电豚给秦回吃,秦回将皮剥下,一直收藏在乾坤袋中。如今他取出弧光电豚之皮,割下一些来,想用丹元真火将这皮与锦云帐合炼。弧光电豚生来以雷电为食,它的皮乃是不折不扣的抗雷至宝。秦回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生出了将它与锦云帐合炼的想法来。
那皮经丹元真火一烧,滋滋作响,黑烟阵阵,片刻后便只剩下了指尖大小的一滴黑色液体,悬在秦回身前。
“怎么精华才这么点?”
秦回大为不满,本来还想省一点用,现在看来就是一整张都用上都还未必够。秦回将整块皮都用真火祭炼了,驱除其中的杂质,化作一团黑色液体。随后伸指一点,锦云帐化作一道彩光悬在半空。
这宝贝在他手中也有些年头了,此刻已收发随心。秦回将原本的外部符咒打散,现出锦云帐的本体来,乃是一道小小的星河,闪烁着万点光芒。
“咦,这好像是天河星砂!”秦回一怔,随后大喜。天河星砂产于极北苦寒之地,与弧光电豚的皮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他万万没想到锦云帐的主料竟然是此物。
秦回沉思片刻,要炼入弧光电豚之皮,原本的结构便要大加改动,不然便炼不成。
“所幸都给他打散了,只取天河星砂,配上弧光电豚的皮,靠我自己练一件宝贝出来。”
秦回兴致大增,将锦云帐的符箓阵纹一一打散,又将诸般辅料剔除。自此这件经过罗元数百年温养的道家法宝就算是毁了,只余下一小堆天河星砂,似一团星星般不停闪烁。
他也不管两种材料性质合不合,直接将那堆天河星砂丢入那团黑色液体中,随后用丹元真火反复煅烧;接着便用炼宝决,打入各种符纹,刻了两个阵法进去。一个是‘小五行须弥阵’,一个是‘七星炼魔阵’,都是流传较广的两种道家阵法。跟着就是收尾,稳定法宝架构,没过多久就收功了。
秦回将之拿在手中,乌漆抹黑的一块,就像农家灶上的抹布。一抖开,一道乌光翻翻腾腾,就像下雨时的黑云,其中又有雷光闪动;锦云帐原来正大光明的气象荡然无存,这黑云罩在头顶,邪气十足,一眼看去就像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秦回收功出洞,伸了大大的一个懒腰。这次一闭关就是二十来年,颇有些沧海桑田之感。此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看程虎,顺便瞧瞧谷云儿到底逃走了没有,除这两人外,在这沧浪水域他也不认识别的人了。
他心意一动,五色云光升腾而起,托着他如电般向流烟岛方向飞去。一直过了二十多日,才到了范文天的聚源岛,落在那座竹楼面前。
此时楼前有两个童子正在喝茶对弈,忽见五色云光一闪,落下一个不认识的青年来,不约而同跳起身来,喝道:“你是何人,为何不在岛外通报,擅自入岛来?”
秦回道:“程虎呢?”
那两个童子见秦回似乎与程虎相识,瞬间变了脸色,赔笑道:“原来是上仙的旧识,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了!程仙师不在岛上,已许久未归了。”
“他去哪了,你们知道么?”
童子答道:“这个不知,仙师行止,哪能轻易告诉我等。”
秦回闻言颇为失望,本来想见见程虎,顺便偷偷打听下谷云儿是否还在水府,如今却不好办了。他正要离开,肩头忽然被人一拍,惊得他立刻跳开,脑后灵光冲出,禽兽剑凝成匹练般一道白虹向后一扫,却扫了个空。
秦回转身看去,拍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程虎的师父,聚源岛的主人范文天。许久未见,这老头似乎一点变化没有,还是那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只是此刻脸上带有三分倦容,似乎十分疲惫。
范文天抬头看向半空中的禽兽剑,赞道:“好剑!我竟算不出它的来历,是你自己铸的么?”
秦回收了剑,答道:“这还得谢谢您老人家那本《五行纲要》。”说着由衷施了一礼。
范文天摆摆手,示意那两个童子下去,接着招呼秦回在石凳上坐下。秦回此刻并未刻意压制,一身真力澎湃流转,自然瞒不过范文天。这胖子看着他笑道:“那算什么?都是些世人皆知的东西,我就是不给你,早晚你也要学会的。倒是你,秦小子,你让我老人家刮目相看啊!丹成不久就有如此浑厚的修为,在我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三人曾经做到过。”
秦回闻言兴趣大增,问道:“敢问前辈,是哪三人?”
范文天摸了摸了下巴,回忆道:“这三人么,一位是我早已故去的师兄,一位是如今的府主,还有一位是青阳宫的普法天尊。”
普法天尊与越遥情的师父妙化天尊齐名,都是道祖青阳上人的徒弟。沧浪府主更是名动一时的人杰,东州之地的标杆。秦回见范文天将自己与他们三人并列,心中十分开心。
范文天见他眉飞色舞,看在程虎的份上,出言告诫道:“天下修士亿万,我老人家也只识得那么一小拨而已。况且就算真元比别人深厚,未必就一定比别人厉害,你万不可自视甚高,反而误了前程。”
秦回暗暗点头,当下谢过了,问道:“我看前辈满脸倦容,不知有什么烦心事?”
范文天笑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提也罢。”
早在二十多年前,沧浪紫府之内就有好几个派系互相争斗,谁也不服谁。其中以云镇海为首的一派势力最大,早有人传言他野心勃勃,一直在觊觎府主之位。如今过去二十多年,想必这些人闹得更凶了。
这些权谋之争秦回并不感兴趣,况且此乃别人家事,他也不好多问。
于是他向范文天问道:“敢问前辈,程虎去了哪里?”
范文天道:“他外出游历数年,老夫也不知在哪。你此刻往西走,大约六千里路程,有一岛名唤‘盘蛇岛’,他或许在那里。”
随后范文天将盘蛇岛的事对他说了,秦回心中这才了然,辞别他一路向西。
原来那盘蛇岛上有一位散仙,名唤赤须道人,因为没破长生关,如今寿元将尽,就要身死道消了。有很多人都去他那里碰运气,想要得他青睐,传授一些道术法宝。
这事并不罕见,天下修士无数,能得长生果位的却少之又少。很多人数百年寿元耗尽,却仍旧破不了长生关,最终只能各安天命,归于尘土。这些人往往都是法力高强之辈,又经数百年经营,通常都有许多拿得出手的各类宝物。并且他们冲关失败的经验,往往也会记载下来。
这些东西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有用的,所以无论是大派弟子还是散修,遇上这样的事都会去碰一碰机缘,说不定就能得着好东西。
这个盘蛇岛主赤须道人来历更是不一般,他乃是百味散人的后人。这次他寿元将尽的消息传出,震动水域,无数修士趋之若鹜,赶去盘蛇岛寻求机缘,唯恐落于人后。因此,范文天才猜测程虎也会在那里。
这里不得不交代一下百味散人的来历。
从上古道门兴起之时,一直到如今,道门都为神州正统,控制中、东、南三州,势压天下。道门中大神通之辈数不胜数,除去那些已经应劫陨落的不谈,如今真正站在这个世界巅峰,令人闻之色变的道门老祖,一共有九位。
前文提到的,萧墨言的师祖,铁蓝道人的师父,翠薇一脉的开派祖师翠薇老祖,就是其中一位;以及复兴东州道门,在太华群山之中开创青阳宫,一纸符诏便吓退百万修士的青阳上人(详见第十六章),也是其中的一位。
这九位道祖,成道或早或晚,但个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最受世人推崇。如今随着西州佛门的兴起,佛门有几位高僧也隐隐有成佛作祖之意,但西州之外承认者并不多。
散修修行最为艰难,没有先辈遗传的精妙道法,没有门派宝库的雄厚累积,与佛道两门相比较,不免相形见绌;散修成道之路,也是公认的最为艰辛。他们之中大神通之辈也不在少数,但想要登峰造极,令世人仰望,却被认为几乎是不可能的。
唯有七位高人打破了这种说法,他们凭借大缘法、大智慧、大毅力,另辟蹊径,化不可能为可能,也修成了无边法力,留下许多传说,令天下群修崇拜不已。这七个人成道也是或早或晚,早的在上古时便已得道,晚一些的近几千年才得道。他们在散修之中地位崇高,乃是亿万散修的精神支柱,又因他们成就威名之后都曾去海外开辟过道场,所以世人又称‘海外七仙’。
上文提到的百味散人,就是海外七仙之一。那个盘蛇岛的主人,寿元即将耗尽的赤须真人,就是他的后人。正是这个原因,才会有那么多人赶赴盘蛇岛,想要得承百味散人的道统,从此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