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妖圣听闻只有白兕妖王可活,都是心中不忿,但当着辰光老祖的面,都不敢发作。只有那白兕妖王一人闻言大喜,知道这老妖通晓阴阳,善于知吉凶、明祸福。他既说自己无事,那多半是无事了,当即叩别了老祖向外奔逃。
外面此时天塌地陷,雷火奔腾,好似九幽地狱一般。这妖王提心吊胆一路边躲边逃,向岛外冲去。谁知行到半路却被一干妖王赶上,将他围在中间。
众妖道:“白兕道友,瞧在大伙相交一场的份上,你有什么逃生妙术,不妨说与我们知道,日后绝不忘你的恩情!”
白兕妖王怒道:“老子哪有什么逃命之方?你们要活命,该去求问辰光老祖才对,围住我做什么!”
有些脾气暴躁的妖圣便叫道:“谁不知你是他的远亲?他必定暗中传了你逃生之策,却不让我们知道!”
任那白兕妖王如何赌咒发誓,众妖尽皆不信,闹到后来便要打要杀,纷纷嚷道:“要死一起死,你也别想独活!”
白兕妖王大怒,提着一杆乌金三叉戟与众妖苦斗起来。他既然是一方霸主,称王称圣,自然道行高强。怎奈双拳难敌四手,正在无计可施之时,雷火天风又连珠般砸了下来。
众妖各运神通欲要相抗,却都犹如那蜻蜓撼大树,螳臂挡车辕,不到一时三刻死了个干干净净。正如辰光老祖所言,唯独剩下那白兕妖王,被天风吹倒,跌进地底阴脉之中,迷迷糊糊,又被地底暗流冲到了别处。
待他出水,遥望丹崖岛方向地火涌动,烟云四起,百万里海岛分崩离析,随后渐渐沉入水底,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又见一兽,脚踏万丈海底,头顶日月星辰;一只独角雷光闪动,两只大耳听悉九幽。生有一身洁白的毛发,瑞彩祥光照彻四方。正是那辰光老祖的原形:洪荒白泽之体,太古大妖之身。
那巨妖对着无边火云一声咆哮,百万吨海水立时冲天
而起。白兕大王虽隔得遥远,仍旧被这惊天一吼震得昏死过去。
好在他是大妖之身,海水淹之不死。过了许久,他悠悠醒来,只见天色已明,此时却不知身在何处。他胡乱飞行了一阵,见到一根光彩照人的巨大独角浮在水面,正是辰光老祖头顶所生。于是便知道这老妖多半已经陨落,惊骇之余将独角收起,寻人问明了方位,偷偷摸摸回到了内陆晋水。
海外有些道行高深的散仙或妖魔,见一夜之间没了丹崖岛,暗自推算,却什么也算不出来。顿时知道必有了不起的高人参与其中,惊得他们各回洞府,纷纷闭门不出。
唯有白兕妖王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哪敢多说,只将这事烂在了肚子里。担惊受怕几个月过后,渐渐又不安分起来,欲将白泽之角炼化,做成一件法宝,好在沧浪水域扬眉吐气。
天生说到这里哈哈大笑:“他不敢将这事对别人说,却告诉了最宠爱的小妾。哪知这狐狸精也不是省油的灯,转而告诉了姘头,而我因为白日的事情心中气不过,正好藏在床底,听了个一清二楚。如今你又缺个炼剑的材料,寻到我头上,现在想来都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东西合该为你所得!”
他小小年纪便对命定之事十分信服,秦回却半信半疑,说道:“听人说水域一十七路妖王,个个神通广大,这东西未必好偷,弄不好飞剑未得,反将性命赔了进去,那就不划算了。你可还知道别的宝物么?如果实在不成,也好有个下家。”
天生道:“自然知道,但那些东西再好,又怎比的过太古白泽的独角?岂不闻富贵险中求么,既然要用,就用最好的!怎么,你怕了?”
秦回闻言豪气一生,“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天生笑道:“不怕便好,咱俩一个万妖之尊,一个护国大法师,搞不定一个妖王么?”
秦回道:“先到地头再说,最好能将他的姨太太抓出几房来,问明藏宝之处;若是全靠蛮力,不提他手下的妖兵妖将无数,就单那妖王一人,恐怕就能让我们好看。”
又过十来日,在天生的带领下,二人来到晋水下游,在千百丈深的水底,果见一大片宫殿,高阁楼台连绵数千里,殿顶都镶着明珠,华光四射,一队队小妖身着盔甲,手提钢枪,来回巡逻。
天生与秦回藏在远处,天生道:“这便是白兕妖王的洞府所在了。”
只见那片宫殿的上空有一层无形光罩,好似一口大锅倒扣下来,将无边江水隔在外面。二人在边上探头探脑观望一阵,忽见有一只巡水夜叉离开队伍,跑到一块大石后面。秦回眼睛一亮,从后面摸上前去将那夜叉一脚踹倒,随即从身后将他扼住。
“你若喊半个字,我立刻将你脑袋给拧下来!”
那巡水夜叉本来只想撒泡尿,哪料得祸事临门。他只觉身后这人力大无穷,一只臂膀好似铜箍般卡在他脖子上,吓得他面无人色,闭紧了嘴巴连连点头。
天生这时也靠了过来,对这巡水夜叉道:“白兕大王在家吗?”
那夜叉不敢不答,颤声道:“回禀大仙,我家大王近来闭门谢客,足不出户,一直都在府里。”
秦回道:“他最近可有什么动作,比如修炼法宝之类的?”
那夜叉道:“小的每日只负责巡逻,别的一概不知。”
秦回一拳将它打晕,取出绳索来绑了,天生又拿来一大团水藻,将他嘴巴塞住。
秦回道:“看来你说的不错,白泽独角的事,白兕妖王瞒得很紧。”天生道:“嘿嘿,你且看本尊的手段。”
只见他将身一扭,突然长大数倍,变得身高十尺,青面獠牙,与地上那巡水夜叉生得一模一样。秦回略微吃惊:“瞧不出你还有幻化之功!”
天生得意之极,扬着下巴道:“本尊这是实打实的形体变化,毫无破绽可言,哪是一般的障眼法可比?刚才我问那夜叉白兕妖王是否在家,就是想变作他的模样,眼下却行不通了。”
这时那边的夜叉队长呼喝起来,骂道:“小兔崽子,又躲起来偷懒了?瞧老子不扒了你的皮。”说罢将手上钢刀一插,大步走了过来。
天生低声道:“你就在这等本尊的好消息!”跟着将夜叉的钢枪取了,转过大石向那队长迎去,赔笑道:“今日不知怎的,尿较往常为多。”那队长踢他一脚,喝骂几句,二人复又归队,一路巡进内殿去了。
秦回等了好一会,不见天生归来,便偷偷混进妖府之中探个究竟。只是那妖府正门之上高悬一块宝镜,过往进出的小妖必定要从那面子镜子下路过,无一例外。
当下暗暗发愁,别说他根本不会幻化之术,即便是他立刻学会,但只要被那门口宝镜一照,定然会现出原形。
无奈之下只能继续等待,又过好一阵,他忽然灵机一动:“五音五色旗精于幻化,正是此道至宝,我怎给忘了?”
自打听闻那段‘无声之声’后,秦回与这面宝旗之间好像建立起了某种联系,玄之又玄,无法用言语道之。他心意一动,只见五色流光一闪而逝,他已变成一只青面獠牙的巡水夜叉。用手到处捏了捏自己,真真切切,看不出丝毫异样,只给他兴奋得手舞足蹈,险些大叫起来。
“只是不知能否骗过那块妖镜,我且去试他一试。”
这野小子果然胆大妄为,不知惧怕为何物。碰巧这时一队搬运小妖从远处行来,背上都背着筐,筐内光华隐隐,盛满了各色矿石,也不知他们从哪采挖了这么多。秦回记熟这些虾兵蟹将的形貌,催动五音五色旗,同样化作一只搬运小妖,身背大篓,连里面的矿石都幻化得栩栩如生。
他看准机会悄悄混入队伍,那些小妖呼呼喘气,只顾发力背筐,竟无一人发现他。秦回随着队伍一路向那妖府大门行去,心中暗自捏了一把汗,潜运玄功,一旦幻术被破,就准备立刻杀出一条血路。
好一个阔气的大门,有两丈多高,十几尺宽,鎏金烫银,尽显威严;门前放着两尊巨大的镇门石兽,刻作饕餮之形,体貌狰狞,张着血盆大口,眼目都是红宝石,闪着幽幽血光。两排守门大妖立在珊瑚玉阶上下,身穿黑铁连环铠,或持狼牙棒,或提大环刀,目光炯炯,一望便知是有道行的妖怪。
终于轮到秦回进门,他一咬牙,在两排大妖的注视下,自那宝镜下一头穿过,毫无异常!
他暗松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这五音五色旗不知是何人所炼,果然了得!”他心中狂喜之余有几分惊叹。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想试试宝旗的妙用,如今却不得不随着队伍走。这队小妖进了妖府大门后,转而向左,顺着边路穿过重重高门,过了七八座宝殿,把秦回搞得晕头转向。最后来到一个丈许宽的地下洞口,用青砖修得四四方方,有石阶一直通向下方。
这队小妖足不停步,顺着台阶一路向下。不知走了多久,秦回只觉得越来越热,忽然眼前一亮,到了一处地下丹室。
这里空间甚高甚广,炎热袭人,几十座大鼎炉依次排开。每一座鼎炉都有两丈多高,炉下生有熊熊烈火,红中带紫,原来都是地肺之火,被白兕妖王以大法力凿通地脉,引到这丹室之中。
鼎炉旁都架有炫金之梯,这些搬运小妖各自爬到梯上,将筐里的矿石倒入炉中。秦回有样学样,也将幻化出来的假矿石倒下。就那么一探头的功夫,炉中高温扑面而来,逼得他气息一滞,赶忙缩了脑袋,滚下梯来。
这时一名白衣秀士大摇大摆走下丹室,那些督工的妖兵见了,连忙跑过去迎接,口呼‘大总管’。那秀士神态倨傲,说道:“本总管丰大王之命,来看看进度。”
督工的头领答道:“自大王下命后,小的们日夜赶工,不敢有丝毫懈怠。”
总管‘嗯’了一声,道:“将成果拿来我看看。”
“是!”
那头领带着几个妖兵跑到内室,片刻后取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玉盒出来,“请总管过目,五行之精,太白庚金,龙眼火石精华,紫英之精……都在这里了,已超出规定数额的数倍。”
那总管一一过目,皱眉道:“数倍怎么才这么点?”
督工头领道:“总管大人有所不知,几十吨原产的矿石,才能提炼出那么一丝丝精华,寻常宝物只消加入一点点,品质便可立马攀升。”
那总管摆手道:“行了行了,够用就行,勿要多说,这些本总管都拿走了!”说着取了个布袋,将这些盒子都装了进去。
那头领赶忙赔笑道:“何劳总管大驾?小的领几名手下给大王送过去,保管万无一失!”
总管喝道:“大王他老人家吩咐我亲自将东西交到他手里,否则本总管怎会亲自来取?你好好忙你的事,日后大王少不了你的赏赐。”说罢提了布袋便走。
那督工头领待他走后,破口大骂:“这个王八蛋!我等辛苦几年,到头来却被他拿去邀功,但愿天降雷火,劈死这阿谀奉承的小人!”
他领着一干妖兵只顾大骂,却没注意到,方才进来的那队搬运小妖,不知不觉已少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