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京,我没有直飞洛杉矶,而是绕道南美,再经海路回美。在船上,凌晨两点的时候,我接到了老朋友的电话,这个电话把我拉入了无尽的思考甚至是畏惧之中。
我的另一个合伙人普利斯经过了长时间的考虑,决定联系我。他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告诉我:“我们是时候重新来过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我在电话这端沉默良久,过去的失败如同警钟一样立刻在脑海中来回摆动。自从公司破产以来,我除了四处疗伤和尽量忘记那些经历,甚至不敢再想东山再起。巨大的挫折让我从一个雄心勃勃的有志者跌落成了小心翼翼的懦夫,我开始畏首畏尾,每天思考的事情也不再是业务的进展和资金的流转,而是如何快乐安稳地度过余生。
我已经害怕了失业给我带来的各种遭遇,我所有经历的那些折磨和苦难似乎都是破产导致的。如同理想在半途中幻灭,我对“重新来过”这种事情丝毫提不起兴趣。甚至于遇见美丽的姑娘这种美好的设想,我都完全失去了。我不敢想象未来我还会不会有妻子,有时候我很害怕没有人能够与我共度余生。生活给了我一个很重很重的创伤。
现在,我好不容易摆脱了痛苦和迷惑,找回了内心的平静,“冒险”一词让我略感心惊。但是普利斯为这个想法兴奋不已,他说他已经在开始联络合伙人,筹集资金,就等我振作起来与他并肩作战。我想普利斯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做出的决定,他仔细地把这个计划的风险与收益给我分析了一遍,他认为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有60%。一旦成功,就能全然摆脱目前的困境。
工作中形成的良好习惯和经验让我习惯性地做出判断:“我受不了40%的失败,除非成功率达到80%。”
“太好了,不过可惜了,最多只有79%的成功机会,我猜你不会拒绝的。”我听到普利斯在电话的另一端开心地大笑起来。虽然只是个玩笑,但我确信普利斯是了解我的。他很快就找到了使我的旅途暂时中止的理由,就像预谋一样,他知道我不会在事业的道路上突然停下来,所以找到了最恰当的方法和时机让我重新回到轨道。这个重新来过的计划就像从世俗中钻进我梦境的一个巨大的旋涡,紧紧地缠绕在我周围试图把我牵引出去。
黑夜永远无法阻止梦想和诱惑,我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激动思考着他提出的计划。在船上,我们不停地通着电话,反复交谈,在危机和机遇、在过去和未来之间进行着辩驳。普利斯说我似乎变成了一个辩论家,而且像个保守的“右派”。
“高,这不太像你。我了解你所经历的一切,我也经历了这些,但这些不足以把你我留在原地。”普利斯在电话中像老者一样鼓励我。
我把这份信赖牢牢地记在心里,承诺他我会好好地考虑他的提议,并答应在一个星期之内给他答复。我开始陷入莫名的焦虑。我整夜整夜地思考是否要去冒险,所有的想法、得失在脑海中不停地反复。我翻开农场主萨贾伊的日记,希望能够从中找寻启示。作为留给我的最好的礼物,萨贾伊将是我今生的“恩人”之一。
萨贾伊在日记里写道:
“到底是什么阻碍了我们前进?是什么在否认我们继续采取行动?我能够竭尽全力吗?
是的,恐惧摧毁了我们的意志,阻碍了我们的行动。我对此了解却无法破解这一切。在长长的一生中,每个人都会在特定的环境里体验到恐惧。最本能的恐惧无非是害怕生命遭到威胁,但大多数时候,我们却是害怕未知的方向带来的失败。我们害怕提出的请求被他人拒绝,害怕努力的付出变成无影的流水,忧心成功的道路上布满荆棘。我曾经彻夜地思考,并且用各种困难考验自己,可是至今仍未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应对压力并发挥高水准。
青年时期的我是什么样呢?我那时羞涩、怯懦得就像个不入流的孩子,而且没有一技之长,很长时间都迷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没有长辈温暖的鼓励,亦没有爱情的花朵盛开。
在成年以后,与妻子那段最艰难的时期,是我毕生无法释怀的恐慌。我担心妻子会离开我,害怕失去爱情,畏惧终老孤独。我渐渐变得疑神疑鬼,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疑虑,甚至于恐慌到无法正常生活。可是,妻子用最宽广的胸怀包容我、帮助我,为我赶走一切不可能发生的恐慌。这些温暖的时光,让我今后的岁月里无比坚信:恐惧永远战胜不了面对的勇气。
我相信,此刻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仍然有成千上万的人们在经受着恐惧的煎熬。这些无名的恐惧,也许是你我都体验或经历过的。这些并不美好的体验如同烙印,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底印刻、扎根,即使拼命挣脱也无法彻底走出背负的阴影。
正因如此,恐惧成了我们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它导致我们失败,为我们带来疾病,恶化我们的人际关系。所有的人都要面对这个变化多端的敌人,害怕过去,担心未来,忧心衰老,畏惧精神失常,忧惧死亡,这一切都是它幻化出来的影子。而事实上,无论哪一种表现,都只是你心里的一个恶念而已,思想是带来恐惧的根源。
我的孩子小西格曾经被邀请到他们学校的年终宴会上发言。儿子告诉我,一想到要在1000多人面前讲话,他就感到害怕:他的舌头打结,声音结巴,腿肚子不由自主地哆嗦,台下的观众在他眼里如同法院里的判官,他们会吓得他想要钻到地底下去。
我告诉儿子,我也经历过这一切,没有办法避免。但幸运的是,我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小西格如同看到法宝一样,开心地请求我把这个奇妙的方法教给他。他坚信我的方法有用,挥舞着充满信心的拳头表示:我一定能战胜恐惧!
也许这个方法有朝一日会给需要的人一些启示,虽然它简单得如同吹牛一样。我告诉我可爱的儿子:请把你自己完全教给这个柔软的沙发,闭上你的眼睛静静地冥想,幻想自己正站在演讲台上,观众席上除了老头萨贾伊(我对儿子的自我称呼),没有任何人。这样慢慢地感受5分钟,尽量放松自己,缓慢、平静、满怀信心地对自己说:恐惧并不可怕,我能够控制住它。现在,我正努力克服它。我很沉着,很自信,轻松自然,所有人都将被我的魅力所感染。
儿子的演讲很成功,我当时并不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简单的方法竟然被潜意识领域所挖掘。直到后来看到潜意识领域的书籍,才知道这是潜意识法则慢慢在身上发挥作用。
潜意识非常容易受到暗示的影响,它至始至终都被暗示牢牢‘控制着’。你暗示自己很害怕,潜意识便会形成恐惧的烙印;当你主动放松心情,让心沉静下来时,意识里轻松的思想就会渐渐渗透到潜意识中去,潜意识进而会把轻松的信号反馈给大脑。
这不是毫无根据的歪理邪说,正如自然界中被有孔的薄膜分开的液体可以慢慢渗透混合到一起的理论一样,意识思想向潜意识渗透的说法当然就符合自然界的渗透原理。如果积极的思想不断渗透到你的潜意识里,它们就会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结果,最终使你镇静下来。如果我们告诉一个小男孩,在他床底下藏着一个恶魔,晚上睡觉时会把他吃掉,那么这个小男孩肯定害怕极了。因为他的意识被‘藏着恶魔’的印象所统治,潜意识需要求证和确认。但当小男孩的父母打开电灯,仔细搜寻床底,让他看清楚底下并没有什么恶魔时,他的恐惧就驱散了,潜意识得到了确定的信息。世上本无恶魔,更不会钻入小男孩的床底,但小男孩的潜意识里以为它真的存在,因此感到恐惧。当他看清楚自己想象的东西其实并不存在时,恐惧就消失了。同样的道理,大多数人之所以感到恐惧,就是因为心中存有许多可怕阴影的集合,而阴影的本体是根本不存在的。只有破掉心底的阴影,才不会永远地陷于恐惧。”
在日记的最底端,萨贾伊用特殊颜色的笔写着:
做你害怕做的事,就连“恐惧”的恶魔也会害怕你。
这就是我正在迫切找寻的答案。我过往的经历,恰好证实了他的观点。我想起我第一次站在几十人的会议室的主讲台上的场景,我的体验跟农场主的儿子西格是一样的,想要顺利地说出第一句话,真的像吃酸石榴一样困难。
我在台上沉默地站了数分钟,脸蛋憋得通红,手指不停地颤抖,腿肚子都抽筋了,直到台下传来“友好”的鼓掌声,我才把埋没已久的勇气拿出来。那次演讲极其失败,我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甚至有事情都不愿意口头表达,而是让我的秘书发邮件通知大家。这件事情曾让我的名字一度变成了“邮件怪人”(我的员工戏谑地称呼我)。后来,我的秘书“好心”地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住在宾夕法尼亚城郊的茱蒂,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妇女,不过,她擅长在瓷器上绘画花卉,技艺非常精湛。与她熟识的许多人在自己的家里都会摆放她所制作的艺术品,茱蒂为此感到骄傲与自豪。可是,当她女儿的老师邀请她到学校给学生们讲一下这项美好的爱好时,她犹豫着拒绝了。茱蒂十分想去做这件事,不过她十分害怕在众人面前讲话,即使面对一个8岁小孩的班级,她也缺乏勇气。后来,她主动找到了一个老师学习如何克服恐惧,她照着老师教给她的去做。
每天早晨醒来后和晚上睡觉前的一段时间,尽量放松心情,在心中不断默念并深思一段让自己感觉自信的话:
我是一个极具天分的艺术家,我有能力与他人分享我的技艺。这样,他人可以欣赏到我的艺术,也能从中得到启发。我并不害怕在众人面前谈论艺术,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将会跟我女儿班上的小朋友们分享我的艺术,然后我也会跟其他人分享。
几个月之后,茱蒂来到女儿的学校,热情地向小朋友们展示了她的代表性的作品,并详细讲解了作品的制作过程。后来,其他班的老师们也热情邀请她继续演讲……
那段时间里,茱蒂的故事成了我精神上的指明灯。每次演讲之前,我都会照着那个方法去做。我会信心满满地告诉自己:我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演说家,所有人都为我出色的口才和创新的思辨所感动。我一点也不害怕在万人面前演讲,这种事情于我,就像坐在家中的客厅里侃侃而谈。
我相信,这个方法不仅仅局限于克服演讲的恐惧,它同样适用于克服心底的一切臆造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