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西藏拉萨的奇幻之旅中,我遇到了一名春风得意的企业家吴先生。他说自己与巴菲特进行过一番有趣的谈话,并且得意地向我转述。
遇到他完全出乎我的想象,我在拉萨租了一辆车和一位司机,驾车驶往西安,并准备转机上海,再从上海去东京。路上突遇大雨,车子不得不降低了速度,因为能见度很低,我打开车窗,探头张望前方的路况时,看到他正淋得如同一只落汤鸡。
他迎着车灯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挥手。那一瞬间,我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在一次大雨中向父亲的怀抱跑过去的情景。
吴先生来自于国内的某座城市——他向我介绍了他在国内的情况,但我没有完全记住。因为他是一个很啰唆的人,讲了太多的我不感兴趣的事情。当我在路上遇见他时,他一个人站在大雨磅礴的路边,仿佛也在自言自语。
由此可见,他特别喜欢说话,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迫切希望人们了解他的想法。
他看重自己得到了与巴菲特共进午餐的机会,并能从中发现致富和成功的经验。但是我知道,他从这件事中得出了一个十分错误的理解。
“你好,我刚参加完华尔街的商业论坛回来,便到拉萨旅行散心。但是,我不小心迷路了,这么大的雨,再不找个避雨之处,我就要淋死了——所以,我只好搭一搭你的车,真是不好意思。”上车后,这是吴先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华尔街?那是一个名人云集的地方,充满了商机。在不久之前我也去过,请问您此行有什么收获吗?”
谈及此话题,吴先生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动力。他说:“我是一个生意人,只关心怎么赚钱。但是近几年来,我认为自己陷入了思维的枯竭,这对我是一场巨大的考验。因为我已经很成功了,但我想变得更加成功。可是,我迷失了方向。我的心像是一座资源干枯的油田,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这时,我幸运地赢得了一次与巴菲特面谈的良机。”
“这就是你的机会吗?”“没错,他太成功了,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他擅长发现真正的价值,所以我认为,在他那里,我定能得到指点,这让我重新充满斗志。我就像一辆汽车,现在又加满油了。”
说到这里,他得意地笑起来。他决心将这些经验贯彻到自己的企业中。他认为只需要经过一定的投入和努力,就能在国内创造一个属于他的帝国。
“别人的思路,未必适合于自己。”我对他说。吴先生的眼睛里有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他说:“如果每个人都去追求完全按照自己的步伐前进,或许遭到的损失和付出的时间代价是你不能承受的。”这是他的理由,在这个前提下,他将自己的意识绑在了另一位成功者的战车上。他的心灵世界现在交出了主动权,完全拜服于权威的指引之下。没错,他的理解未必是没有道理的。但我目前的经历却在告诉我,如果无法将外在的经验与内我的状态结合起来,那么我们所汲取到的外在能量对内我的伤害可能是毁灭性的。
“但是,将自己的追求依附在另一棵大树上,就好像你的汽车却装上了别人的方向盘,即便取得了足以引以为傲的成功,也未必值得我们自豪吧?重要的是,让他人的思想主宰了你的头脑,活得就像行尸走肉,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可言?”我讽剌地说。
他笑了:“赚钱就行了,财富对我是最重要的。至于思想,这只与赚钱的方法有关,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以前,我也如你所想,可今天,我已深陷其中。相信我,吴先生,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发现它的错误在哪里。”
“那也是明天的事情。我认为人生最要紧的是把握今天,积累财富,成就世俗的成功。当你今天功成名就之时,谁会在明天对你横加指责呢?人们只会佩服你拥有的财富。只要你站在了山顶,人们就会研究你登上山峰的路线,并把之视为不容置疑的教材。今天是巴菲特成了我的老师,明天我就会成为大众眼中的热门搜索对象。”
“思想也是吗?”吴先生回答我:“何止,每个人都能成神,我只在乎结果,不关注过程。”关于这一段谈话的转述,让我发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心灵障碍。有些人的灵性是集中的,同时也在体内建筑了牢固的防线,他们有自己的属性,并严格保持独立。但是有些人,他们的灵性发散而缺乏魂魄,很容易被外界的诱惑所俘获。通过某种渠道——比如利益、功名渗透进来,污染掉原本的颜色,将“他”变成另一个人,或者另一种理念的实践工具。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期,我都在思考吴先生的“遭遇”,尽管他在我的车上只待了十分钟,就在附近的一座汽车站下车了。可是,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和启示在很长时间内都经久不散,因为他让我看到了自己幼稚和丑陋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