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夜一个不防竟然被麻六捉住了衣襟,麻六得势不饶人,欺近身来,一把锁住张夜脖子,张夜想逃却晚了一步。
此时陷阱已经用完,身边又无武器,匕首也连在细藤上尚未收回,张夜一时陷入被动,情况十分不妙。
张夜飞起一脚去踢他的下体,麻六虽然看不见却早有预料,左臂横了过去挡住了这一击,虽然胳膊吃痛,但是总比蛋疼要好的多。
张夜一脚下去仿佛踢到一块铁板,反而把自己的脚咯的生疼,知道他已经有了防备,只得想别的办法,但是脖子被控,呼吸受阻,大脑也浑浑噩噩的,一时能想出什么办法?
“这些招式你还是省省吧,我决定给你个便宜,直接杀了你。”麻六一脸粉白,表情狰狞,掐住张夜的脖子往前冲,“碰”的一声撞到一棵大树上,直把张夜撞了个七荤八素。
张夜被掐住脖子,本来就很困难,再经这一撞,基本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我是要死了吗?张夜苦笑,却发不出声音,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能怎样,梁画为我而死,我没能守护好她,我是个没用的男人。
我死后,麻六必然要回去,平衡的局面又要被打破,张虬龙三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死后,这一切还能回去吗?这里本来就没有我,我是个不该出现的人,是不是因为我才会出现这种劫难。
渐渐的,张夜视线模糊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唐,就要陷入沉睡。
这一切真像梦一样啊!
“哞!”
这一声虽然不大,张夜却仿佛在午夜被惊雷炸醒,瞬间睁圆了眼睛,嘴角笑了起来。
还是舍不得死啊!
浑身突然有了力气,张夜两腿飞起夹住麻六的大腿。
麻六感觉不妙想跑,可是两腿被张夜夹住了,根本迈不开,想要挣脱,哪里能够!
不远处的老牛刨了刨蹄子,一个俯冲撞向两人,两跟犄角深深的刺进麻六的身体,巨大的力量把两个重新撞到树上,张夜只觉得头嗡嗡作响,终于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张夜感觉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东西在脸上动,有点湿润,一睁眼,正对上两只硕大牛眼。
老伙计!张夜笑了,转头去看旁边,麻六横尸在地,背上多了两个血窟窿,呼!终于死了,张夜松了一口气,又躺了回去,浑身上下酸麻无比,真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肆意的阳光透过密林洒下少许,地面上斑驳陆离,张夜闭上眼睛,虽然赢了战斗,却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休息了一小会儿,张夜爬了起来,先找到自己的匕首,然后割下麻六的头颅,用一段细藤挂在腰上,领着老牛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走到村头,张夜就看见了张虬龙,光着膀子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身上伤痕累累,仍有血在外渗,张夜放下一半心,既然张虬龙还活着,事情就没那么遭。
一名老妇拄着拐,站在旁边不住的埋怨他,“你这个不孝子,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还不赶紧去看大夫!”
张虬龙道:“娘,我在等个人,他回来了我就回去。”
那老妇埋怨道:“什么人这么重要,是那个张夜吧,我让你别掺和你不听,这样好了,差点连命都没了,你爹已经没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以后怎么活?”
张虬龙强挤出笑脸哄道:“娘,我这不是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张夜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那妇人看见张夜一身是血(其实是麻六死时染上的),腰里还挂着一个人头,吓了一跳,一顿拐杖,喝道:“哪里来的凶人,我儿在这里,老婆子可不怕你。”
张夜和张虬龙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最终张虬龙被他娘带回去看大夫了,而张夜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昨夜的战斗持续了很久,厉舍安先发制人,杀死了冷面汉子,老酒头却不敌独眼男,身中几刀,眼看不好,厉舍安赶来救援,两个合力战独眼,那个独眼当真了得,以一敌二不落下风,所以最关键的战斗就落在了张虬龙的头上,如果张虬龙输了,一切就完了。
张虬龙开始惨遭俘虏,吃了平生未有的大亏,此时怒火正胜,竟是越打越猛,面具男平日养尊处优,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顿时气势跌了一半。独眼男眼见不妙,奋力挣脱两人,猛的扑向张虬龙,一刀劈了过去,张虬龙仓促间举棍格挡,铁棍竟然被劈成两半,张虬龙吃得一惊,独眼男已经带着面具男跑了。
张虬龙还想要去追,老酒头拉住他道:“别追了,我这把老骨头跑不动了,你自己去也讨不到便宜。”张虬龙这才作罢。
老酒头和厉舍安都有心事,一个个愁眉不展,停了半晌老酒头才道:“放虎归山,以后恐怕是个大麻烦。”张虬龙一脸无所畏惧,说道:“来一个杀一个,两两个杀一双,怕个什么。”
老酒头瞪了他一眼,“来了七八个就把你抓了,如果是千军万马你能挡住?”张虬龙顿时哑口。
“两位,咱们就此别过了。”厉舍安拱拱手,说道:“和你们连手作战很愉快,我会记住今晚的。张虬龙,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打过!我可不服你!”
张虬龙听他说话有异,平时厉舍安可是沉默寡言的,于是问道:“怎么了,怕了吗?”
厉舍安摇摇头:“我有个仇家,昨晚有可能被认出来了,我得重新躲起来,留在这里是个麻烦。”
老酒头突然道:“你是突厥人吧?”
张虬龙和厉舍安同时大惊。大唐和突厥连年征战,实在是世代仇人,张虬龙祖上好几代人都战死在突厥的战场上,这时候听说厉舍安是突厥人,怎能不惊!
而厉舍安吃惊更甚,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老酒头叫破身份,眼里露出凶光来。
老酒头道:“我是听那个冷脸男拿突厥话试你,才起了疑心,却没想到你真的是突厥人。”
厉舍安扫视两人:“怎么,两位要卸磨杀驴吗?”
老酒头哈哈一笑:“我这辈子杀了不知道多少个突厥人,可偏偏又被你救了,我向来恩怨分明,你走吧!”
张虬龙哼了一声,“你要信我们,把你的来历说一说。”
厉舍安踌躇了一下,叹了口气:“我祖父是安延偃。”
“什么?”老酒头吃了一惊,张虬龙却一头雾水,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问老酒头,“这人是谁?很有名吗?”
老酒头看着厉舍安道:“安延偃没有名,但他弟弟是突厥有名的大将军安波注,而他的义子更有名。”
张虬龙继续问道:“安波注我知道,他义子是谁?”
“他义子就是把大唐搅的天翻地覆的安禄山。”老酒头冷笑道。
厉舍安点点头:“老爷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些事情很隐秘,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安禄山在我家受过一些委屈,得势之后杀了我全家,只有我逃了出来,现在安禄山还在到处找我,另外我本名也不叫厉舍安。”
张虬龙灵光一闪:“原来是颠倒过来,你叫安舍利。”
“没错,正是安舍利,突厥人除信仰萨满教外,还信仰祆教、景教和佛教,我父亲信佛,于是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安舍利看着两人:“既然你们不杀我,帮我和张夜道一声别,我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张虬龙答应下来,目送安舍利远去。
张夜得知厉舍安是突厥人,也是很吃惊,但是回想之前,他也曾见厉舍安颧骨比一般人高,只是并没有在意,原来是个突厥血统。团练尚未成功,又惨失一员大将,张夜十分心痛,但是人已经离开了,也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你不能强加于他。
但是,让张夜更吃惊的还在后面,梁画的尸体不见了。
这是打完仗打扫现场时才发现的,当时活人都跑掉了,火光也暗了下来,三人都专注于自己的战斗,竟然没有发现梁画的尸体是什么时候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夜震怒了,梁画是为他死的,如今竟然连尸骨都被人偷去,简直不能忍受。
张夜奔进村子,整个村子笼罩在巨大的阴云之下,这次死了十个人,除了结巴大叔,梁画,推火蛇车的少年被面具男杀害,房子着火的一家七口也全部遇害。
张夜听着四起的哭声,一路心急火燎的跑回家,老爷子躺在床上睁着眼望天,昨夜受苦受伤又伤,主要梁画的死对他打击也很大,在他看来梁画如同亲孙女一般,家破人亡之际,梁画帮他撑着,熬过了最艰苦的日子,然而人说没就没了。
“小夜,你回来了。”老爷子看着张夜平安无事的归来,心里多少有些欣慰,眼下就剩这一个亲人了。
张夜焦急的问道:“爷爷,梁画的尸骨真的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