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乡邻,诸位同窗,张夜这厢有礼了。”张夜这几声运足气,声音洪亮,一下子把有些乱哄哄的场面压了下去。
众人安静了一下,互相看了看,更为激烈的谈论起来,“这哪家的娃子?”“大槐村老张那个”“哦,杀安匪那个,他要干什么?”“谁知道呢?”
“张夜,你想说什么?快说!”人群中传来声音,正是孙星,他们今天都散在人群里,给张夜当托。
张夜顺势大声道:“好,我正要说几句。”众人本来没打算让听年轻后生在这里说几句,换张老爷还差不多。不过,人群里有人说了让他说,这便如自己同意了一般,再者也是好奇,便安静了下来,听他说些什么?
那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哼了一声,略瘦的那人道:“此子倒是会哗众取宠。”
张夜示意大家安静,朗声道:“今天本不该我出这个头,但是今天祭奠的都是我的至亲,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的先生。如今他们都死了,埋在这冰冷的土地下面,我再也不能见他们一面,再也不能和他们撒娇,再也不能聆听他们的教诲,他们,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张夜一身重孝,头系白布,有刚哭过,双目红肿,格外有感染力。梁画本来已经哭过,听张夜讲的凄楚,想起父亲生前点滴,想到这辈子再无缘相见,不由又痛哭起来。
众人都沉默不语,似乎也被感染到了,场上就只剩下梁画的哭声。
张夜继续讲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的父亲可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的先生可曾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有吗?”
孙星等人散在人群里,大声道:“没有!”
“那么为什么他们要遭受这样的厄运!”张夜声音又拔高了一次,“先生是好人,他为洪叶乡做的一切你们都忘了吗?你,你,你们都是先生的学生,你们都忘了先生的教诲了吗?”
被点到的人是个小胖子,他这几天没有上学,玩了个痛快。此时被张夜问起,面有愧色,小声说道:“我没有。”
张夜道:“你大声点,我听不到!”小胖声音提高了一点,“我没有。”
张夜吼道:“再大点声!”小胖脸憋的通红,嘶吼道:“我没有!”喊完之后好像舒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怪。
“好,你们呢!”张夜转问众人,“你们忘了没有!”
孙星带头大喊:“不敢忘!”
众学生被激了起来,一起跟着喊:“不敢忘!”
至于乡邻则比较安静,毕竟都是大人,虽然心里同意,但不愿被一个娃子摆布。
张夜大呼道:“先生的恩义敢不敢忘?”
众学子大声道:“不敢忘!”
张夜又问了一遍:“先生的恩义敢不敢忘?”
众学子又喊道:“不敢忘!”
尤其是那个小胖子,喊的最卖力气。
张夜又喊道:“先生的仇敢不敢忘?”
众学子继续喊道:“不敢忘!”
张夜连续不停的问道:“先生的仇要不要报?”
众学子已经停不下了,大声道:“要报!”
这群学生慷慨激昂,倒是把大人们吓了一跳,听张夜问起报仇的事,有些持重的人已经皱起了眉头,觉得张夜这样闹下去十分不好,但眼下又无力阻止。
张光越拿了一块提前准备好的长木板上去,上面蒙了一张白纸。张夜接过,一口咬破右手食指,用鲜血写道:杀父杀师,不共戴天,安匪不灭,誓不为人。
张夜写完之后高举在空中,让众人看到,十六个鲜红的血字剑拔弩张,杀气透纸而出,触目惊心!
众人一片震惊,张夜竟然写下了血书,而且发了这么狠的一个誓。
有位老者开口问道:“张夜,我听说你已经杀了二匪,这仇不是已经报了吗?”
张夜早有准备,“只要是安匪都是我的仇人,洪叶乡十一条人命,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老者又道:“安禄山的部队如此凶残,咱们也打不过人家,只求菩萨保佑。”
被他这一说,大家都想起了安匪的残暴可怕,一时高涨的恨意又有些低落,甚至有人叹息起来。
张夜怒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越是懦弱,敌人越是嚣张!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团结起来,强大起来,让安匪不敢来犯!”
那老者哼了一声,似乎被张夜反驳了很不爽,“小娃子不知天高地厚,打仗岂是儿戏,大家都回去吧。”说完就转身离开,老者似乎颇有威望,不少年纪稍长的都跟他走了了。
张夜气的不轻,他自己走不说,还带走了一批人,不过对于持稳的中年人张夜本来也没什么把握。
梁画的二叔朝着张夜冷笑一声,他不善言辞,不与张夜争辩,只是默默的又带走一批人。
剩下的,基本都是洪叶乡五个村的年轻后生,大泽乡也有一些,因为两乡比邻,所以也有大泽乡的学生在梁先生那里蒙学。
“诸位还站在这里,说明有同仇敌忾之心,我想组建团练,护佑一方平安,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张夜大声疾呼。
大家嘴上说的好听,但真到了这一步还是有些犹豫。一人道:“张夜,那梁老爷说的不无道理,就凭咱们几个少年能打安匪?”
张夜道:“有志不在年高!我已经给各位找好了教官,大家都出来吧!”
张虬龙越众而出,手中棍子舞的矫如游龙,翩若惊鸿,一套棍法打完,气定神闲,随手把棍子插进土里,山上土质坚硬,张虬龙这随手一插竟然入土三分,可见他神力有多么惊人了。
“好!”众人轰天价喝起彩来,张虬龙在洪叶乡的声望比张夜高的多了,这套棍法卖相又好,登时勃了个满堂彩。
都是年少热血的时候,哪个没幻想过自己成为英雄,有这么一身本领。
只听张虬龙问张夜:“有酒喝吗?”张夜道:“有”,张虬龙又问:“有肉吃吗?”张夜道:“有”,张虬龙最后问:“有架打吗?”张夜道:“有。”张虬龙道:“好,那我加入。”说完给了张夜一个眼神,提醒他赌约还在,今天不过给你撑撑门面。
这个宣传词可谓十分露骨了,不过简明有效,张夜暗暗叫好,加上张虬龙的个人号召力,不少人纷纷表示要加入。
那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居然还没走,先前说话那人又道:“粗俗!”
这时,张柏林兄弟,张光越,孙星等人都少来加入,在热烈的气氛带动下,又有不少人加入了团练,不过也有一部分离开了。
眼见还有一部分在左右摇摆,举棋不定,张夜道:“大家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乱世如此,唯有拿起武器,才能守护住你想守护的人。难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你们也想尝一尝吗?”
话音刚落,远处有人大声道:“张兄说的不错,也算我鹿清流一个。”
众人寻声望去,正是鹿清流和厉舍安,这两人在县里读书,也算是有见识的,见他也加入,就更有说服力了。
剩下的几人也都加入了。
张夜请鹿清流登记下报名的人数,最后统计出来,满打满算也只有四十二人。
似乎有一点少,不过组建团练本来也是仓促行事,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容易了,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好了头,以后不怕他们不主动来找我。
虽说眼下只有一群少年,但少年好,有朝气,有活力,就是活力有点过剩,场面乱哄哄的,有几人已经在争着要当队长,几乎要打起来了。
张夜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想当队长,各凭本事!好了,洪叶乡的安危就全靠诸位一起努力力。”
“真是笑死人了!”先前那个书生又阴阳怪气的道,这次他说的大声,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人是谁?”大家互相问道,有个长脖子一脸得意道:“你不知道了吧,他们是先生的同窗好友,说话那个叫谷阳子,站在他旁边那个叫何守之,都是秀才出身。”
在这些土旮旯,秀才那是高级知识分子了。让一个秀才泼了冷水可是不妙。
张夜早就一肚子火了,这人从很早就在旁边唧唧歪歪,冷嘲热讽的,到底关他屁事。
张夜干脆走了过去,问道:“两位先生有什么见教,不妨明说,君子不背后议论他人。”
听到张夜暗讽,何守之眉毛一挑,谷阳子却站不住了,怒气冲冲的道:“我谷阳子行的端,坐的正,岂容你小子诋毁。”
“我说的就是你们,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妄议国家大事,该读书读书。”指着张夜道,“该种地种地,张夜眼睛一瞪,什么意思?让我回家种地?又指着张虬龙,“还有你,一脸土匪相,你就当个屠户就行了。”
张虬龙提起棍子就要揍他。
谷阳子梗起脖子,“怎么,你还敢打我不成,我可是秀才!”
何守之劝道:“谷兄何苦和一群孩子一般见识,你这娃子,还不快过来和谷兄认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