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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身躯如先前的落辉一般虚幻起来，同时其身后的影子竟逐渐直立，违背物理学规律地幻化成了放大版的死神。
最开始与本体是平行的，但接着便暴涨起来，以音速直冲云霄。
50m，390m，730m，1070m，1410m……
那“杀”的声音也变得悠长，就像从远古时期传来的号角声，带着一股悲壮、伟大的气势，蕴含着守护宇宙万物的力量，对任何想要挑战秩序与规则的敌人，发出沉重的死亡宣告。
短短十五秒过去，死神身后的虚空投影就已经涨到5150m的高度，而且状态几乎不变，依旧在匀速增长着，只是它的本体越来越虚幻，投影却越来越凝实，散发出的狂暴气息，更是磅礴到了极致。
这时再与之相比，五公里外的黑蛇都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不过虽是如此，它却没有放弃。毕竟，它的全部力量都抽空准备好临死一击了，反正也再活不了多久，不如来个痛快的。
做到。
生时只是默默无闻，死时一定轰轰烈烈！
“吼——”第六声咆哮响起，黑蛇的身躯跟着暴涨起来，重新长到了五千米的极致高度，接着它开始舞动，周围顺势出现了无数暗紫色的闪电环绕，且产生的铿锵爆响如同雷鸣，震得远处城墙上的柯蒂斯四人耳膜似要炸裂。
“该死！”这时死神从天际传来的“杀”声也越发清晰起来，如同某种古老的召唤，令柯蒂斯心神颤抖，剑都快要握不住了。
这就是神与神之间的战争么？
他心底不甘，恨自己无能，没有实力去参与它，无法尽自己的全力保卫身后的城市，只能躲在城墙上眼睁睁地看着，两股超自然力量的狂暴对决。
最多再做个鼓励。
“一定要赢啊，不然就枉负你姐姐对你的期望，她现在恐怕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还在相信你不会成为恶魔的人了。”
“所以，就算不是为了维护这座城市的周全，而是为了她，你也得给我把那家伙碾碎！”
斩剑滑落在地，柯蒂斯接受现实般半跪在地上，目光艰难地移向身旁的艾丽莎，怔怔地看着她眼中因为激动和担忧闪现出的泪光。
心中开始好奇这对姐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不然怎么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令他们在这人人自危的危难时刻也在抛却一切地为对方着想。
可是忽地转念一想，柯蒂斯又突然觉得这样的情况理所当然。
毕竟是亲人嘛，亲人之间本就该有这样的情感，否则这世间就不存在亲情这玩意儿了。
“加油吧，反正我该做的早已做完，接下来，这座城市的兴亡就由你决定了。”
回荡在天际的“杀”声在这一刻似乎强烈了一些，仿佛是在回应柯蒂斯的鼓励，而实际上落辉在这种睥睨众生的状态下，的确是能听到前者的话语的。
人家说的鼓励之词虽不多，但他心中某块柔软之处却依旧被其再次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很想在此刻发表几句肺腑之言，无奈没有那个精力与机会，便只能深藏在心底。
“放心吧柯蒂斯，你说的我都明白。”
“艾丽莎，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我这个人的性格你也大概了解。”
“当初提尔伯特堡被诺维联军围攻时，我就为她施展过一次禁术，那次造成的生灵涂炭我就不说了，事后我也知道你们都对我心存厌恶。”
“可能说厌恶有些过了，但至少，后来你们都不再把我当一个弱者看待，而是看作一个恶魔什么的，不过其实也无妨。”
“我理解你们当时的心态，因为当时我自己都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恶魔了，你也说的没错，现在只有艾丽莎还在把我当她的弟弟对待。”
“她还给我写信呢，在我呆在南疆的雷恩迪堡时，她的信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心理慰藉，虽然我看不懂卡拉德语，可我能看出她字里行间对我的关切情感。”
“还有你们，我希望这次的战事过了，大家都还活着的话，改变对我的看法吧。”
“就算我真的选择当一世恶魔，又如何？恶魔也是人啊，是有情感的，不管活在这个世上有多么孤独，他们的内心也总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用来放置自己的亲情、爱情，还有友情。”
“正因如此，我现在才会赶来。”
“跨越半个王国，走过近三千英里的路，不仅仅是为了她的安危，也为了带给你们你们活下去的希望。所以说真的，要是这样都无法让你们感动，即使是身为恶魔，我也一定会十分失望的。”
“也罢，不管如何，如今你们所看到的场面，就是我选择的命运了，没有遗憾，只是我自己认为我必须做的事。能做好，固然不坏，如果做不好，也没办法，替我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安慰好她，就是我对你最后的委托了。曾经，你委托我监视尤希莉娅，现在，我委托你帮我安慰艾丽莎。”
“我也知道你现在听不到我的肺腑之言，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相信你会像我一样，做你认为自己该做的事，我们就各自为战吧！”
“我会拼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哪怕燃烧生命，哪怕走向灭亡，也决不会让这个城市沦陷！”
“一定，不会！”
一分钟很快过去，死神的虚空投影也很快达到了20450m的高度，这时落辉又感受到了身处绝望深海时的孤独感。
在两万米的高空中，臭氧层的包裹下，已经看不到任何生物的存在，只有绝对的孤独，和依旧震天的电闪雷鸣声，与自身发出的，代表杀戮的咆哮声，还在冲击着落辉的灵魂。
“两万米了，已经到极限了么？”落辉再没有思考的余力，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便逝去。
接着，死神的虚空投影猛地暴涨了五秒钟，终于在达到23000m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才是他的极限。
反观黑蛇，纵然全身被暗紫色闪电环绕，看起来霸道威武，比之先前紫龙的气势还要强盛，可从躯体的庞大程度来说，它在死神看来，也不过一条冒着电光的小蛇。
长度的确是够，可那纤细的身板，好像死神只需要用手轻轻一捏就会断掉。
“杀——”咆哮声戛然而止，在这最后的碰撞前，那只操控命运的大手又给战场按下了静音键。黑蛇的蓄力永久结束，死神的力量已达极限，双方将要开始第一次接触，也是最后一次接触。
血枪无声地高举，死神磅礴的气势在这一刻完全内敛，落辉把自己所能掌握的全部力量都投入到了血枪之中，也让其内蕴含的死亡气息，浓烈到了极点。
黑蛇狂猛地腾空，周身的暗紫色闪电化作一团绚丽的风暴，开始爆发灵魂之力，孤注一掷，哪怕这场对决它没有丝毫胜算。
总而言之，在这盛大的对决中，黑蛇的汹汹气势已经死死压制住了死神，然而，这场战争，并不是只靠气势就能取胜的！
没有征兆，死神巨大的血枪顷刻间投射而出，带出的死亡气息划破天际，直指向一万多米外的大黑蛇。后者的灵魂也再度如被撼动了一般，身形一顿，气势骤减，在血枪未临之时，就失去了战斗力，周身的暗紫色闪电可见地消去，变成原来那黑黝黝的大蛇。
随后它的躯体也开始缩短，五千米瞬间跌至五百米，然后是一百多米，变回最初的模样，在掌握生杀大权的死神的面前，被剥夺了生存的资格。
这个时候落辉再将血枪投出已经没有意义了，那只会徒劳消耗他的力量，因为黑蛇已死，在血枪投出的瞬间，它的命运就注定终结。
“表面的胜利得来简单，背后的付出却很艰难。”
收回血枪，死神的虚空投影开始消失，落辉的神经也在此刻松弛下来。
可他还有些担忧，只是出动了几千名暗金骑士，和一条半龙半蛇的超自然生物，诺维联军隐藏的邪恶势力，就真的底牌出尽了么？
那可是代表一块大陆，一个真正的帝国的势力，如果只是试探，出动这样的兵力自然无可厚非，但若他们真的是要彻底占领整片卡拉迪亚大陆，落辉又还能施展多少次禁术来抵御他们？
想不通，就别想。
落辉现在已经疲倦到没有情绪，在回归死神本体的时候，他勉强动用死神的绝对凝视再次看了一眼艾丽莎，心中才总算是微微有了些欣慰之意。
真好啊，艾丽莎，虽然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但最后我还是成功把你和柯蒂斯他们救下了，接下来你们会干什么呢，过来给我一个拥抱？呵，还是算了，我现在还要守望这座城市，天知道诺维联军什么时候又会派上几条紫龙过来，到时候我还得通通把它们捏碎！
黑蛇那一百多米的庞大身躯掉入帕拉汶海湾，溅起一次超微型海啸。
将不足半米高的海潮冲上码头，肮脏的海水带回来许多斯瓦迪亚勇士的尸体。
“结束了，对吧？”城墙上，伊莉雅自言自语，放下手中的极品战弓，眼神望向重归平静的海湾。
“我觉得我该回去好好睡一觉。”莉迪娅也收好了那把攻城重弩，眼中倦意更甚，但是脚步却没有挪动。
艾丽莎早已跑下城楼，看着依旧矗立着的死神那伟岸的身姿，她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眼神迷离，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别放松警惕，诺维联军与我们的战争已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们的危机，这座城市的危机，都还没有被彻底化解。”只有柯蒂斯在此刻还保留着冷静。
因为现在超自然力量消失，战争的胜利再次需要人力来争夺，而他，即是这座城市一切人力的掌控者，也是这场战争中斯瓦迪亚王国一方真正的领袖！
“坏消息，伊莉雅姐姐，国王陛下的病情已经无法控制了。”
身后一个清脆的稚音传来，带着柔弱与不安，还有些许焦急与忧虑。
“是蒂塔么？”闻声如见人，伊莉雅神色间顿时闪过一丝慌乱，莉迪娅也急忙转头关注。
“还剩下多少时间？”柯蒂斯直接上前问道，同时递给伊莉雅一个安慰的眼神。
“无法估计，国王本身就有隐疾，这次的战争又让他心力交瘁，旧病复发。我建议，还是早点让伊莉雅姐姐做好称王的准备吧。”
蒂塔的语气淡到让人发疯，好像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心声，而是某位权贵之人借她的口所言。
“不对，蒂塔，你实话实说，这应该是王国内剩下的大多数领主的建议吧？”柯蒂斯自然能够轻易听出。
如果只是让伊莉雅称王，那他柯蒂斯，就从此在王国再没有一席之地了，现任的皇家骑士团团长，也将不复存在。
“好像……是的。”蒂塔语气重归柔弱，重新回归到曾经那个单纯少女的不安，在这场残酷的决战中，她是那么的需要被人守护。
可是能守护她的人还没有出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