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繁星挂满在无尽黑暗之中,在小小的光明谷之上,仿佛人类所能见过的每一颗星都聚集在了这里,本应是一副充满奇迹和美幻的景象。
如果这些繁星不是忽明忽暗的话,那应该是美丽的吧!这样的星空,人们感觉不到美丽,只是觉得有些倔强,倔强的是哪些星辰,纵是散发的光在不断地被黑暗吞噬,它们亦孜孜不倦,想要将它们的星光,笼罩在光明谷的地上。
繁星的倔强和努力好似并没有什么成效,光明谷中还是有光明的,却是那一红一银交汇的月光,它们仿佛不止不会被黑暗吞噬,反而在黑暗中汲取着力量,让它们在这黑暗之中显得特别的明亮。
只是这份光明在光明谷,却并不属于光明谷,它只属于一个人,也只照耀一人,一个坐在木椅上的紫衣男人,一红一银的月光至上而下,笼罩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然后仿佛经过他的准许,将余晖分散。
这一刻他仿佛已是神,是这天这地这万物的主宰,掌控着黑暗也主宰着光明。信奉于他,或者以他的话而言,与他有着相同信念,与他同路之人,自然与他同享光明,自有月光余晖笼罩。
而与他对立的,或者说还没有抓住他给予的希望的,便只能在黑暗之中,哪怕这些在黑暗中的人,曾掌控着整个古幻界。
人,贵有自知之明。纵是曾经再是如何的辉煌,纵是这里聚集着再多的巅顶大修,纵是刚刚天骄们用战斗证明了那份希望不太香甜。
在这一刻,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之中现在没有人,有与那紫衣侯一战的资格,紫衣不动,他们就只能等待,与紫衣侯一起等待。
常东升也在等,他有一战的雄心,无奈却还没有一战的实力,他只能将拳头紧紧握起,愤怒与不甘让他浑身战栗。
没有对与错,无在乎正义或是邪恶,只因无能而愤怒,因弱小而不甘,常东升第一次感知到,原来弱小是一种罪!
小小的手握住了大大的拳头,纤细柔软的手指如春风般拂过常东升的心灵,谢语梦没有说话,此时的无言显然更能给常东升带来力量。
一切似如恰到好处,常东升的眸亮了,漆黑的瞳孔中,多了一抹光明,只在一线,却璀璨夺目。
蓦然仰望,光并非在常东升眸中,光在天上,在繁星之上,在黑暗深处,然后再没有了黑暗。
就在谢语梦纤细的手指搭在常东升紧握的拳头之前,无尽的黑暗之外,提着血色长刀的男人,缓步而至。
也不知是那黑暗,还是黑暗中弥漫着浓浓的绝望气息,让他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一丝厌恶,所以他轻轻的扬起了刀然后放下。
曾让数位巅顶大修合力而无法撕裂的黑暗,就这样没了,笼罩圣庭的黑暗在他的刀下,仿佛只是一个气泡,轻轻挥手便已带走。
男人厌恶的表情收敛,随即却是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满目轻蔑,在一片神采各异的目光中,缓缓迈出脚步,来到常东升的身边,却不与其一言,只是用极其轻蔑的眼神,看着端坐在木椅上的紫衣侯。
“有意思吗?”
“有意思!”
王终见王,紫衣侯一直等待着要挑战的男人,天宗世家一方寄以厚望的最强者,在这一世引领着常东升迈步修行路的男人,萧千绝。
这是两个远比巅顶大修还要强大太多的男人,仿佛是为了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显得默契而奇特。
萧千绝摇头,“这不像你!”
紫衣侯好奇,“现世八百余载,不曾记得与君有交集。”
八百年的岁月,远在紫衣侯成名之前,萧千绝已隐入云端避世不出,按理而言,紫衣侯闻得萧千绝之名,萧千绝却不应当了解紫衣侯其人,却又何来像与不像之说。
萧千绝神色有些复杂,叹息一声却并不欲解释,“原来你不是你。”
谁不是谁?萧千绝此言说得更加云里雾里,不止演道境的小辈听不懂,便是活了许久知晓世间大部分秘辛的巅顶大修们也不曾听懂。
只是偏偏紫衣侯却露出了然之色,“原来如此!昨日之日不可留,我本就不再是我。我更喜欢现在这个不是我的我。”
萧千绝停顿半响,认真而郑重,“为何?”
紫衣侯道,“从前之我,强大却不够强大。如今之我,弱小但可以更强。”
一言天下惊,已站在巅顶大修之上的紫衣侯自认现在的他还很弱小,那么什么才是强大?从前的他又有多么强大?
或许还处在古幻界层次的修行者不会懂得,那么与紫衣侯进行着这场奇特对话的萧千绝又是否懂得?如果懂,为何他又会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不懂!”萧千绝叹道,“曾经的你何其风采,环顾天下,谁敢言君不够强大?”
萧千绝是不懂,但他不懂的地方显然与旁人不同。
“你不懂!”紫衣侯摇头,“是因为你未感受过死亡。我,死过!死过就是不够强。”
萧千绝再次无言停顿,这一次时间更长。而后再叹一声,道,“原来你真的已然忆起。”
紫衣侯点头,“是的,前尘往事已幕幕如画,在我脑海。”
萧千绝再叹,“我怎样也无法相信你会为恶,我抱着万分的侥幸,惟愿你只是还没有忆起。以为只要唤醒你前世的记忆,便已是结束。哪知……”
萧千绝神色复杂的将左手一粒石子收起,隐秘的动作却逃不出紫衣侯的双眼。
“是前尘石!”紫衣侯亦叹一声,“原来这就是你晚来的原因,可惜了你的心意。”
萧千绝点头,“是的,它便是我现在才赶到的原因。哪怕只有万一的机会,我也希望是超脱了的你,作恶的原因是还没有忆起。”
话未尽,萧千绝再叹,“冥冢一王两侯,无论是快活还是逍遥,超脱以后为恶,我皆不会惊讶,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
紫衣侯问,“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萧千绝道,“何其风采缘何为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