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的夜晚,比满街挂着闪亮礼物的圣诞树和霓虹彩灯更能衬托出节日氛围的是潮来潮往的人群。这人一多,不小心碰个手,撞个胳膊,踩个脚的自是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这不,我才走出地铁站,没几步路的功夫,就有个走在我前方纤细高挑的身影,猛地回身来挡住了我,用含娇带媚的娘娘腔说:“唉哟美女,你踩我脚了。”
“哦,抱歉。”我随口道了声歉。连对方长什么样子也没兴趣看,就直接移步离开。
我走到家附近,在一家小店铺里买了香蜡纸钱,然后找个僻静的地儿,开始焚烧。
按理说,我这么个无神论主义者,是不应该搞这些玩意的。
可认识的人突然就那么没了,像彩色的记忆突然全变了黑白似的,心里难免灰暗了些,想找一种方式发泄情绪……
“唉哟美女,这大过节的,你烧什么纸呀,伤了地上的花花草草事小,薰到你这双白嫩的小手就大事了。”我的纸钱正烧得旺,却突然蹿出个人来,一把擒住了我的手。这人容貌非凡,极具阴柔之美,一双诱人的桃花眼,顾盼之间,媚波横流,大有沉鱼落雁之姿;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好似一匹华美闪亮的锦锻,观赏度绝对能将电视广告中PS过的女明星甩出几条大街。
瞧瞧他这一身夺目的包装,牛角型耳环,璀璨宝石项链,银灰的华贵皮草,深V露出雪白胸襟的淡紫色毛衣,斜系的印花围巾色彩妍丽,黑亮的长皮裤……这是要去争夺夜店皇后的男人吧?
我虽对他的外表感觉到陌生,但对他的声音却有印象。正是刚才那个在地铁站外面说我踩了他脚的男人。其人其貌俱是妖娆,我对他的名字没有兴趣,姑且就在心里称呼他为妖娆先生吧。
我甩开妖娆先生的手,皱眉道:“你跟踪我?”
“对。”妖娆先生毫不含糊的承认。
“为什么?”我警惕地看着他。
“因为美女你踩伤了我的脚——”他指着自己脚上那双镶嵌着宝石流光飞舞的路易威登夜魅限量版皮鞋,贼笑道:“我这双鞋可是价值88万,全球限量88双的极品货哟。美女你刚才踩了我一脚,虽说我的皮鞋从外观上看好似毫发未损,但我脆弱的小心肝却因此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笔心理治疗费,美女你可得赔偿我呀。”
碰瓷的?我皱起眉。
“如果美女经济条件不宽松,我倒有另一个建议,瞧这大过节的,美女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不如凑合一起happy——”说话间,他一双纤细白净的手就向我的身体袭来。
这年头,趁夜出没的色/狼怎么那么多。
我一脚冲着他的软肋踹了上去,“滚——”
他站位极佳,将将在台阶的边缘,我一踹,他就顺着阶梯皮球似的滚了下去,咚咚呛呛的碰撞声,伴随着唉呀唉呀的惨叫声,很有几分喜感。
“轻点,疼疼疼——”妖娆先生应该感到幸运,跌打医馆就开在台阶下的一所老宅里。这样就起医来,十分的便利。
“活该——”我没好气道,抬眸提醒女医师道,“医药费,他自理。”
“自理就理。”妖娆先生冲我撇撇嘴,“本公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豪爽地从身上掏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古驰钱包来。晒出光彩炫目的银行卡和一厚沓子面额500的欧元。
女师医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指挂在墙上的顾客需知:百年老店,爱我东华,本店只接受本国现金付款。
妖娆先生诧异地眨了眨眼,旋即弯着眉眼,抽出几张欧元递向我:“美女,我刚下飞机不久,帮我换点东国货币吧。”
“没门,谁知道你是不是假钞集团的?——”我干脆地道,再次提醒女医师,“他没钱,什么好药先别给急着上,省得他赖帐。“
“美女,你怎么如此恶毒?——我在广播里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你很温柔,很可爱呢。”妖娆先生握起双拳,一脸很受伤的表情。
原来是我的NC粉。
我白了他一眼,“现在认清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异了?”
他不表态,光冲我扁嘴了。
我从钱包里掏出仅有的一张百元大钞给他,“就这么多了,你自个儿看着办,我走了。”
“别走——”他一手扯住我衣角,一面用怀疑的目光望向女医师,“够吗?”
女医师也用怀疑的目光看他,答非所问,“你追女孩子,还要人家倒贴呀?”
“没有,没有。”他微诧,连忙摆手澄清。
“哟,你又没追人家女孩子,还要人家倒贴呀?”
女医师挑声,用更加怀疑的目光看他。
见他又是:“没有没有。”
女医师的面色沉了沉,拉我到房外,用一副恨其不争怒其不幸的眼光看向我,“姑娘,不是大婶说你,看男人不能总是光看脸面,原来那个道上混的小子,婶就当你年少无知,几年过去,找个男人竟连承认在追你的勇气都没有?”
道上混的小子?
唉唉,这陈年旧事儿我捂得可紧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大抵是见我面色不济,她慈祥地拍拍我的肩膀,低声道:“当年,起诉那小子的检察官是我一亲戚,我多多少少就知道点事儿,但你尽管放心,大婶有分寸,不会到外面说的——你缓缓神,大婶去给你倒杯茶。”
唉唉,彼时的我,虽是公认的华中校花,但校友都知我女壮士本色,所以,暗里倾慕者众,有胆子放手一追的却是屈指可数。但还是有一些校外人士仗着自己非主流的背景,勇于挑战自我,甘心找虐……说起来,那混小子也可算是我的初恋,可惜呀,踏错步,入错行,这辈子的美好年华怕都得在牢房里耗着了……
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他板着一张脸对我说的话,真是令人唏嘘呀。“女人,我们已经彻底玩完了,所以,不准你来探我的监!不准你再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否则,我出来了定不放过你!明白吗?”
我正在回忆中感慨万端,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美女,黑社会是怎么回事?”妖娆先生一脸关切地扳住我肩膀。
“不关你事。”我撸开他的手,没好气道。
“怎么不关我事——”妖娆先生拍着雪白的胸口,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是你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呀。”
新鲜出炉的男朋友?
我眉头皱起:“你胡说什么?”
“男朋友不满足呀?”妖娆先生贱兮兮地摸着我的手,贼笑,“那就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好了。”
哪来的贱男人?
我瞪他一眼,怒而不发,摆出一副羞怯的表情对端茶来的女医师道:“大婶,我老实跟你交待吧,这个男人其实是个色/狼,他刚才跟踪我,我一着急,就把他踹下阶梯了……我怕把他摔坏了,别人说我防卫过当,就只好把他带来了,你看怎么办才好?”
“原来如此。”女医师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点了点头,旋即飞针一起,插进了妖娆先生身上的某个穴位,让他手脚一下子就不听使唤了。
“唉哟——“妖娆先生疼着面色,诧异地问,“大婶,你是不是插错针了?我动不了了。”
女医师斜眼睨他,眸中精光一亮,“哼,大婶我纵横杏林几十年,怎会出错?——要的就是你动不了。”然后,拍拍我肩膀,微笑着送我出门,“姑娘,你放心的走吧,这只色/狼就交给大婶我调教了。”
“喂,美女你别走呀,我不要留着这儿!这个大婶的眼神好恐怖,指不定这是家黑店!”妖娆先生急道。
大婶向我送出一个笑,摆了摆手,关上了厚重的实木大门。
我好奇地将耳朵贴大门板上,听着里面动静。
“说对了,大婶我就是传说中的医学怪人,正愁没有人送上门来做人体试验呢——”
“人体试验?哇哇,不要,救命呀老婆!”
“哟,你还有老婆的?”
“就是刚才的美女呀,老婆你快回来,我错了,我是你新鲜出炉的老公!”
“哟,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记嘴贱,叫吧叫吧,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没人来救你的,哈哈哈哈……”
“救——命——呀——老——婆!”
……
“噗——”女医师的医术虽名不见经传,但在本社区中老年业余文工团里,可是一等一的角儿,什么样的角色HOLD不住?让她吓吓他也好,省得他没事再出来做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