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啊。”有人感叹。
寞宇轩惊愕之余回头看看是谁现如今还那么有诗情感慨春雨，看到一个留着胡茬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男人默默地走进了打开的窗，扶着窗沿，将一只手伸出窗外，看着雨水在自己掌心慢慢汇集又从指缝流下。良久，男人收回了手，一巴掌拍在了寞宇轩头上。
“不是轮到守夜就该滚回去睡觉。”寞宇轩感受着他那一巴掌摔下来的雨水，懵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突然就变了一种气质，还不明不白地打了一下自己，而且还挺痛的。
寞宇轩抱着头呲牙，用力拨开了他的手，狠狠地看着他。
“哎哟，小家伙还挺不服气。”男人把手再一次摁到了寞宇轩的头上又迅速地抽了回去，“有种打我啊。”
“黄仲你给老子闭嘴！”有个声音从床铺上传来，即使是低声，却依然给人带来一种像是钢铁一般的坚硬。
“好好好，闭嘴，闭嘴。”黄仲在一瞬间堆起一脸谄媚。
等到四周再一次安静下来，雨声淅淅沥沥。黄仲拍了拍寞宇轩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快去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寞宇轩抬头，看着黄仲说话时的目光一直望向远方。
……
那是寞宇轩踏入竹西城的第二个夜晚，这个林中的小镇即将迎来一年之中最漫长的雨季。在一间灯火微摇的老屋里，他第一次真正算是知道的黄仲这么一个男人。多年之后，寞宇轩偶会想起在一个有雨的夜里，窗口的空气中混杂着血液的甜腥和初雨的土腥味。那个叫黄仲的男人按着窗台看向雨落的远方，平时一脸小混混模样，闪着贼光的眼睛，此时却一眼深邃。多年以后寞宇轩终于明白了那个时候黄仲的目光，以为自己早已坚硬如铁的他，抱着怀里的女孩，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
……
第二天的天明，彻夜的雨直到接近卯时才慢慢开始小下来，薄薄的雨云散开，阳光照射下来，在被雨水打湿的叶上散出万道光华。
寞宇轩在地铺里伸了个懒腰，还在回味着多日不曾有过的长觉。雨后的空气是清新的，雨水压下了其它的气味。除了窗外没有鸟叫之外，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清晨了。寞宇轩下楼到后院漱口洗脸，又回到了前厅。这时候前厅的大部分人早已穿戴整齐，全副武装。大锅煮粥的声音在后厨沸腾着，男人们互相拍拍同伴的肩膀，大笑着聊些有的没的。
“……今天大概就能把它们全干掉了……”
“……昨天晚上安静的不正常啊……”
“……妈的，昨天一天弄得我腰酸背痛的……”
“……老板娘，怎么早饭还没好？……”
“……这下了一夜雨，外面的尸体怕是要发臭……”
“……等一下还要吃早饭，不要说那些恶心的东西。”
“……等一下杀个痛快！……”
“……今天在加把劲就搞定了……”
大家都笑着，欢快的气氛在整个大厅弥漫开来。毕竟他们确实有这个骄傲的资本。昨天一整天，他们已经清理掉了将近三百只那些鬼东西，是己方兵力的三倍多――这是原来全镇五分之一的人口，而己方无一人阵亡。虽然一开始一刀劈下去的时候，还有些心有不忍。有些被感染的人，看起来都还只是些孩子。但渐渐地大家都麻木了，甚至能在挥刀后，还略带着笑意。
他们本来就是一帮亡命之徒，只不过现在感觉更变态了而已。
匆匆吃完早饭。军队再一次列队出发。依旧是留下两队，一队留守，另一队休息待命。秦梦莹依旧是亲自带着出发巡查的那一队。寞宇轩也偷偷溜进了队伍，转眼一看发现黄仲做着和他一样的事。
寞宇轩对那个叫黄仲的混蛋是全无好感，昨天他拿刀指着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女孩时，居高临下，眼神中满是嘲弄。
列队点名。看到寞宇轩的时候秦梦莹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带队出发。
今天的任务是彻底清洗小镇的东部。今天的任务如果可以全部完成的话，那明天就只剩下再全面搜索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那时候就轻松多了。所以在昨天的日程编排上，今天出战的几乎全是精锐。因为今天的任务是最重也是最危险的。客栈大本营所在的位置是小镇西边，如果他们这队人出了事，可能很难撑到援军的到来。
街上是明亮的，青石铺就的小路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鞋底踩过，薄薄的镜面就碎开，溅出一圈水花。叶上残留的水滴落下，清风袭来分外怡人。在没有铺青石的路面上，落叶躺在泥水里。
这雨，又究竟洗去了什么？
街上很安静，偶有几只游荡的修罗，也会被瞬间秒杀。寞宇轩不再被允许入屋搜查，只好一直跟在秦梦莹的后面跟着她在街上走走停停。出乎意料地，他们只用了一个上午就逛完了半个小镇。但是，秦梦莹的眉头却越皱越深。众人一开始的嘻嘻哈哈，也变成了脸色凝重。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任务完成，众人维持着同样的阵势迅速返回客栈方向。在他们即将开拔的时候，寞宇轩下意识地望向了自己的右手边。
那是北方。天空中昨夜的雨云已经飘到了很远。北方的大山上，大片大片的绿色点缀着着一点一点的白色，像是顶峰的积雪，却又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
“走了。”有人喊了一声提醒寞宇轩。
“哦。”寞宇轩应了一声，回头快步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