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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斩衰之丧

公元前265年,周王郝五十年。秦昭襄王四十二年。

秦庶子柱立为太子,号为安国君。

政治稳定是社会的最大利益!秩序混乱的根源在于统治者争权夺利,因此维护嫡长子继承制最有利于一个国家的健康发展。

濮阳商人吕不韦(姜姓、吕氏、名不韦,时年约三十)问其父道:“我们经营农业生产,能获得几倍的利润呢?”

吕父虽觉其所问莫名其妙,便随口答道:“十倍。”

吕不韦又追问道:“那我们进行奢侈品买卖,又能获得几倍利润呢?”

吕父知其将有话要说,故顺着答道:“百倍。”

吕不韦继续问道:“那如果我们能策立一国之君,又将获利几倍呢?”

吕父正色答道:“无数。”

吕不韦道曰:“如今力田疾作,却不得暖衣余食;而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吾欲往事之,愿父予以支持。”

吕父道:“立国之君虽可获利无数,然此非吾辈这类财薄力弱的贱人能为,其必待各国宗室贤人。”

吕不韦见其父不支持自己的主张并不气馁,继续道:“吾方才听闻秦国立公子柱为太子了,不知大人是否知晓此事?”

吕父道:“彼既然已经立为太子了,他将来成为秦国之君想必已定了吧!难道你想让秦国废黜他?此与吾何利之有?”

吕不韦道:“吾非是不满秦太子,而是其夫人无子,正可为吾所用!”

吕父略感兴趣,道:“继续说说看。”

吕不韦道:“秦太子无嫡子,而其在秦之子之母多受秦太子喜爱,此不利于华阳夫人日后巩固地位。吾观邯郸质子,其母为秦太子不喜,故其孩提之年就被弃于敌国。听闻他在邯郸的处境极为窘迫,连日常车马饮食等的供给都得不到保证。因此吾以为华阳夫人必欲其为子,其亦必欲华阳夫人为母。加之其处境窘迫,刚好不必花费过巨便可成事,正立于我辈之人行动。”

吕父然其言,给予千金供其行事。

因此吕不韦方有资本前去拜访秦质子异人(赢姓、秦氏、名异、后改名为楚,时年十六,两岁时便开始质于赵)。

吕不韦郑重地说道:“吾能大子之门。”

公子异漫不经心地笑道:“先生还是回去先把君自己的门楣光大之后再来光大吾的门楣吧。”

吕不韦继续认真地说道:“您还不知道吧,吾的门庭光大必等您的门庭光大之后才可实现。”

公子异马上听出吕不韦话中有话,立即请吕不韦入室坐下进行推心置腹地深谈。

吕不韦道:“现在秦王已经老了,您父亲安国君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吾听说您父亲的妻子华阳夫人还没有生育儿子,因此将来华阳夫人必在您们兄弟中挑选继承人。如今您有兄弟二十余人,您排行居中而又不受安国君喜爱。再说您还长期在赵国作人质,与您的长辈关系又极为疏远。您长兄公子徯按立嫡以长之规将能优先继承秦国大业,加之其母深受安国君宠幸,其承国之业必矣!要是秦王薨,安国君继位为王后,您将没有希望与您的那些兄弟在您父亲面前争得太子之位。”

公子异无奈地说道:“此亦无可奈何!不知先生可有良策化解?”

吕不韦道:“现在您身处不可知之国,而又无母在安国君身边为您说情。一旦秦、赵交恶,您将有不可言之难。”

公子异耸然动容,正色道:“还请先生教异!”

吕不韦道:“春秋传虽有立嫡以长不以贤之语,然更重要的是立子以贵不以长。今您与您的兄弟皆为庶子,若华阳夫人愿收您为子,则您将变为嫡子,如此您将可以继承祖宗基业了。”

公子异点头道:“哦,正是如此!不过,华阳夫人凭什么要以吾为子呢?”

吕不韦叹气道:“您的生母不幸早亡,此既是您的不幸又是您的大幸!华阳夫人以您为子,将不必担心您继位之后,您的生母威胁到她的利益。而您的其他兄弟则不然。不过光是如此还不够,华阳夫人本是楚人,您至少要改名字为楚来取悦她,然后再如此这般。之后还必须尽快确定此事,毕竟楚女在秦是不少的,他们不比您少机会。”

公子异郑重道:“此事全托付于先生了!吾听先生之言,从今日起便改名为楚。秦国之事,愿先生能不辞辛苦走一趟。”

吕不韦应诺,并赠送五百金与公子楚为日用之需、交结宾客之费。更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以供娱乐。安定公子楚后,吕不韦复以五百金买奇物玩好亲自带着西去秦国实施计划。

“主人,终于赶在闭城门之前进了咸阳。”一仆役对着吕不韦感慨道。

“是啊,”吕不韦答道:“事情安排好了没?”

该仆役回答道:“据报已经安排好了。”

于是吕不韦马不停蹄地前去拜访华阳夫人弟弟阳泉君。

吕不韦故作危言道:“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君之门下无不居高尊位,太子门下无贵者。君之府藏珍珠宝玉,君之骏马盈外厩,美女充后庭。王之春秋高,一日山陵崩,太子用事,君危于累卵,寿命恐怕比不过朝开夕落的木槿花。臣有一策可使君富贵千万岁,安稳如泰山,绝无危亡之患矣。君愿一闻乎?”

阳泉君赶紧避席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吕不韦道:“今大王年高矣,而尊姐华阳夫人无子。臣听闻公子傒将继承国业,加之又有贤臣杜仓辅佐。大王一旦山陵崩,公子傒立为太子,杜仓用事,夫人之门,必生蓬蒿。而公子异,贤材也。然公子异不幸弃在于赵,且其无母于内,其整日引领西望,而愿一得归。夫人如果真能收其为子而立之,这就是公子异由无母而变成有母;夫人由无子而变为有子也。”

阳泉君赞同道:“嗯,是这样的。”于是阳泉君便引吕不韦去见华阳夫人之姐。

吕不韦将其所携之珍宝托华阳夫人之姐转交华阳夫人,还趁机赞美公子楚的贤智及结诸侯宾客遍天下的情况,并对华阳夫人之姐道:“公子异十分想念夫人,为此他还将自己的名字由异改为了楚。公子楚经常对臣说:‘楚也以夫人为天,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

华阳夫人之姐将公子楚所献的礼物转交给了华阳夫人,并将吕不韦所言转述给了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大喜。

吕不韦趁机托华阳夫人之姐向华阳夫人转述自己的谏言:“臣听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现在夫人虽为太子甚爱,然毕竟夫人无子。如果夫人现在趁着还受太子宠幸能早点从诸子中选一位贤能孝顺的当作自己的儿子的话。那么夫人不仅能在太子在世得到敬重,哪怕太子百岁之后,也是夫人所选之子为王,如此夫人自始至终都不会失势,此所谓一言而万世之利也。夫人如果不趁着现在青春美丽之时确定子嗣,要是等到色衰爱弛后,即使想要开口谈论此事,可又有谁会理睬呢?现在公子楚非常贤能明礼,他自知自己排行居中,按次序是不可能立为继承人的,加上其母又不幸早亡,其欲以夫人为母,夫人果真能在此时决定以他为子的话。那么夫人一生都能在秦国受到尊宠了。”

华阳夫人以为然。当夜在侍奉太子时,华阳夫人将之前所发生之事告于太子并涕泣道:“妾幸得充后宫,不幸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適嗣,以托妾身。”

安国君果然十分宠幸华阳夫人,听罢之后连忙起床前往宫中拜见秦昭襄王。秦昭襄王起床听后喟然太息道:“方才吾梦见上帝告吾,秦氏将传位于吕氏。初吾不解其意,现吾知之矣。其必为吕不韦将自己已孕之姬妾赠与异了,如此方可以吕代秦。天命不可违啊!你将此玉符立刻交给吕不韦吧,让他早点离开秦国。”

于是安国君又连夜前往使馆见吕不韦,并将玉符交给吕不韦。第二日一早吕不韦便带着象征着秦国继承人身份的玉符及秦国所赠送的大量财物离开咸阳前往邯郸了。

吕不韦傅公子楚,公子楚以此名誉益盛于诸侯。

大约上年秦改历法,以十月为岁首。十月秦宣太后亡,秦罢穰侯魏冉相位,以张禄为相。太后丧事完成之后,秦令穰侯、华阳君熊戎各归封地。故九月穰侯出关,辎车千乘有余,后数年穰侯死于陶邑,并葬于陶邑,秦复收陶为郡;而华阳君死于前往封地途中。

上年秦、魏结为盟国后,齐、楚相约准备发兵进攻魏国,魏使人求救于秦,冠盖相望,秦救不出。

魏国有位名叫唐雎的人,年已九十余,前去拜见魏安釐王,并说道:“请允许老臣西去游说秦国,令秦兵在臣返回之前赶来声援我国。可以吗?”

魏安釐王再拜道:“敬诺。”于是为唐雎准备好出使用的仪仗车队而遣之。唐雎到了秦国后,秦昭襄王接见了他。

秦昭襄王道:“老先生疲倦不堪的从远方赶到这里,真是太辛苦了。魏国已经多次派使前来求援了,寡人已经了解到了魏国危急的形势了。老先生真的不需要亲自再来走这一趟啊。”

唐雎回答道:“大王既然已经知道了魏国危急的形势而不发兵救援,这是大王的谋臣不称职造成的啊!再说魏国作为当世的头等大国,它愿意侍奉大王而为大国藩屏,接受大国指令而春秋两季进贡祭祀大国先君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它相信以大国的强大能保护它不受其他国家的侵犯罢了。现在齐、楚联军已经在大梁郊外了,而的大王救兵却迟迟不至。等到魏国实在等不到大国援军而割地退齐、楚之兵后,大王即使想要再去救援魏国,难道还来得及吗?这是亡一万乘之魏,而强二敌之齐、楚啊。臣因此得以知道大王谋臣不称职啊。”秦昭襄王喟然愁悟,遽发兵,日夜赴魏,齐、楚闻之,乃引兵而去。魏氏复全,唐雎之说也。

上年赵惠文王卒,太子丹立,是为赵孝成王,太后用事。赵威后为齐湣王之女,其用事便主张拉拢齐国,因此导致燕赵关系迅速恶化。

华阳之战后,秦昭襄王问左右大臣道:“现在的韩、魏两国的国力与之前的相比哪个更强大呢?”

左右大臣回答道:“现在韩、魏的国力哪里比得上之前的国力强盛啊。”

秦昭襄王继续问道:“那如今它们现在的大臣如耳、魏齐与过去的大臣孟尝、芒卯相比谁更贤能呢?”

左右大臣又答道:“现在韩魏大臣已经比不上之前的贤能了。”

秦昭襄王得意洋洋地道:“以孟尝、芒卯之贤,帅强韩、魏之兵以伐秦,犹无奈寡人何也!今以无能之如耳、魏齐,帅弱韩、魏以攻秦,其无奈寡人何,亦明矣!”

左右大臣都附和道:“就是这样的!”

中期推开琴谏道:“大王对天下的形势判断错了啊!。过去晋国的六卿中智氏最强,其先灭范氏、中行氏,后又帅韩氏、魏氏将赵襄子包围在晋阳城中。智伯决开晋水来淹没晋阳城,晋阳城就只差一两米就被完全淹没了。智伯出去巡视晋阳城被淹没的情况时,韩康子为他担任司机,魏桓子为他担任保镖。智伯见晋阳被淹没的情形后,得意洋洋地说:‘开始吾还不知道可以用水来亡人之国,今天知道了。用汾水来淹安邑、用绛水来淹平阳也是很便利。’言罢,魏恒子肘韩康子,康子履魏恒子,蹑其踵。肘足接于车上,而智氏分矣。身死国亡,为天下笑。现在秦国在天下的声威是比不上当时智伯在晋国的;如今韩、魏虽然弱小了,但它们的实力比起在晋阳之下时是远远超过的。现在正是韩、魏肘足之时也,希愿大王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啊。”

秦昭襄王听完此言,便虚心受教。

上年魏国安全之后听闻秦国罢免穰侯魏冉的相位而用魏人张禄为相,为了维护和秦国的关系,魏安釐王令中大夫须贾出使秦国拜访张禄。魏使须贾到了秦国后便向相府投递了拜访名帖。范睢听闻老熟人须贾来秦后便化妆为普通士人模样,穿着破衣敝履偷空步行到使馆见须贾。

须贾见范雎这一“死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惊道:“范叔固无恙乎!”

范睢道:“然。”

须贾笑道:范叔是来秦国游说的吧?”

范雎答道:“不是这样的。睢从前得罪了魏相,所以才不得以逃到了这里苟且偷生,哪里还敢再游说呢!”

须贾问道:“那现在范叔以何业谋生呢?”

范睢回道:“臣现在不过是给别人当差役混口饭吃罢了。”

须贾听后十分怜悯他,便将他留下来一起饮食。在吃饭过程中须贾感慨道:“哎,没想到以范叔之才会贫寒至此哉!”于是将自己的一件绨袍赠送给了范雎。须贾顺便问道:“公居秦数年,秦相张君,公知之乎?吾听说张君十分受秦王宠幸,天下之事皆决于相君。现在吾来秦所办之事能否成功全在张君一念之间。公可有同为食客而熟悉相君的朋友吗?”

范睢骄傲地道:“雎之主人与张君很熟悉。睢也由此可以时常拜谒张君。既然公欲得见于张君,睢请为见公于张君。”

须贾对范雎之言不以为然,道:“吾的马生病了,车轴又折断了。拜见张君为国之大事,此非大车驷马,吾固不出。”

范睢道:“愿为公借大车驷马于主人翁。”

于是须贾便将这个满口大话的故人请出去了。但是不久之后范睢便从相府取来了大车驷马,并亲自为须贾驾车,径直进入秦国相府。相府中人远远望见此车行来都赶紧移到旁边让出道路,须贾见此觉得十分奇怪。到了秦相办公地方的门口后,范雎便对须贾说道:“请公稍等一会,吾为公先进去向相君通报一声。”

于是须贾在门口牵着马缰绳等候,很久以后,须贾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便向门房问道:“请问您知道范叔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原因耽误了吗?”

门房不客气地道:“哪来的什么范叔,没听说过!”

须贾解释道:“就是之前与吾一起坐车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就是范叔啊。”

门房不以为然地道:“这是吾相张君也!不是什么范叔。”

须贾大惊,自知被诓骗了,于是赶紧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双膝跪地而行,托门房向范睢认罪。于是范睢召集大量人员大张旗鼓的召见须贾,以示羞辱。

须贾顿首言死罪,道:“贾不意君能自致于青云之上,贾不敢复读天下之书,不敢复与天下之事。贾有汤镬之罪,请自屏于胡貉之地,唯君死生之!”

范睢道:“那你说说你有几条罪?”

须贾俯首道:“如果贾有一条罪就拔掉贾一根头发,那么贾的头发都被拔掉了也算不清啊。”

范睢道:“你的罪主要有如下三条。过去楚昭王时,楚人申包胥为楚却吴军,楚王封之以荆五千户,包胥辞不受,是因为他的祖坟在楚国啊。如今吾范睢先人的丘墓也在魏,可是你前时认为吾对魏国有外心暗通齐国而在魏齐面前说吾的坏话,这是你的第一条罪状。当魏齐把吾扔到厕所里肆意侮辱吾时,你却不加制止,这是你的第二条罪状。更过分的是你喝醉之后还往吾身上撒尿,你何等的忍心啊?这是你的第三条罪状。但是今天之所以不处死你,是因为从今天你赠吾一件绨袍看出你还很怀念旧情,对吾有歉意之故。所以吾决定放公一条生路。”

于是范雎辞开须贾,结束了会见,随即范睢进宫把此事的原委报告了秦昭襄王。秦昭襄王听后公开发言道:“从前周文王得吕尚后,尊称他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后,尊称他为仲父。现在的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叔父之仇即为寡人之仇。”因此秦国决定不接受此次魏国来使,并责令须贾马上回国。

注:父者,甫也。甫,男子美称也,多用于表字之后,用现代话说就是奇男子、伟男子之类。此与父辈等的血统关系无

关。只是管夷吾、范雎恰好字仲、叔,加上父后与称呼父之兄弟相同罢了。否则我们应该如何称呼唐朝诗人杜甫呢?难道叫杜爸爸,毕竟辈分不对啊。

须贾见此也无可奈何,只得来向范睢告辞离开秦国。范睢便大摆宴席,尽请各诸侯国驻于秦国的使者来为须贾饯行。众人皆坐与大堂之上,并且案前的美食十分丰盛。而安排须贾坐于堂下,将装有草、豆混合的马槽放在他面前,并令两个脸上赤字的犯罪分子架着他的手,让他像马一样直接用嘴的食槽中进食。

范雎责令须贾道:“你回去替吾告诉魏王,让他赶快把魏齐的脑袋拿来!不然者,吾且屠大梁。”

须贾返,令其心腹先回大梁将在秦国的见闻告诉魏齐。魏齐听说之后十分恐惧,连忙逃往赵国,躲藏于平原君府中。

再说范雎当了秦相之后,谒者王稽前来拜见。

王稽对范睢道:“有三种事情是不可知的,同样也有三种事情是无可奈何的。宫车一日晏驾(指秦王死),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君卒然捐馆舍(指范雎死),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沟壑(指王稽死),是事之不可知者三也。宫车一日晏驾,君即使为臣尚未得大王重用而感到遗憾,无可奈何。君卒然捐馆舍,君即使为还未报答臣而感到遗憾,亦无可奈何。使臣卒然填沟壑,君即使因不曾及时推荐吾而感到遗憾,亦无可奈何。”

范睢听后闷闷不乐,后还是入宫言于秦昭襄王道:“非王稽之忠,莫能内臣于函谷关;非大王之贤圣,莫能贵臣。今臣官至于相,王稽之官尚止于谒者,非其内臣之意也。”

秦昭襄王于是召见了王稽,并拜他为河东守,许可他三年不用上报业绩考核报告。后来范雎又举荐郑安平,秦昭襄王任命他为将军。并且范睢散尽财物,尽以报所尝困厄者。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今年,秦东伐韩少曲(济源市东北)、高平(原名向,今孟州市西),拔之。秦军复东向,拔前赵许诺交换而未予之三邑(焦、黎、牛狐)。

秦伐赵时,赵孝成王新立,赵威后用事,平原君为相,赵求救于齐。齐国提出条件:“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赵威后不肯,大臣强谏。赵威后公开对群臣道:“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左师触龙声言希望拜见赵威后。赵威后知其所来是为了劝她让长安君到齐国作人质,便气冲冲的坐在那等着触龙进来。

触龙入殿拜见赵威后时做出想要快步前进而又做不到的样子,缓缓挪到赵威后跟前。触龙抱歉地说道:“老臣腿脚不便,已经不能到处跑跳了,因此很久都没来看望太后了。臣虽能以此原谅自己,但臣又很担心太后玉体之有所不适,所以臣还是希望能来拜见一下太后。”

赵威后疑惑地说道:“老妇现在也只能依靠辇车才能行动了。”

触龙问道:“太后每天的饮食没有减少吧?”

赵威后道:“哎,每天就只能勉强喝点粥了。”

触龙宽慰道:“老臣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了。后来臣每天鼓励自己多走几步,这样臣每天可步行三四里,如此才能多吃点东西,身体也能好一些。太后要是每天也能走走,或许会好些。”

赵威后道:“老妇办不到啊。”太后之色少解。

触龙转移话题道:“犬子舒祺,是他众兄弟中年龄最小的,加上现在还不怎么成器;而臣老了,因此臣私下里很疼爱他。臣希望太后能看着老臣命不久矣的份上让他在宫廷侍卫中凑个数,补个郎官(即在王侯身边见习政务,方便日后成年为王侯所重用)。”

赵威后道:“敬诺。他现在多大了啊?”

触龙回答道:“十五岁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

赵威后道:“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

触龙回答道:“甚于妇人。”

赵威后笑道:“妇人异甚。”

触龙道:“老臣私下认为太后疼爱燕后更甚于长安君。”

赵威后道:“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

触龙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后送燕后出嫁时,拉着燕后不让她离开,并为她哭泣,想着她嫁到远方,为她感到悲痛。她出嫁以后,太后不是不想念她,但是每次祭祀时太后一定是祷告说:‘千万不要被赶回来啊’。难道这不是为她作长远打算,希望她生育的子孙都能相继为王吗?”

赵威后道:“是这样的。”

触龙道:“从现在往上数三代,甚至数到赵国开国之时,被赵王封为君者的子孙现在还有继承他们的位置吗?”

赵威后道:“无有。”

触龙道:“不光赵国,其他国家有后辈子孙继承封君之位的吗?”

赵威后道:“老妇不闻也。”

触龙道:“这些封君运气不好的祸及其身;运气即使好的,祸也将降临其子孙身上。难道国君的子孙一定不好吗?不是的!而是由于他们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现在太后将长安君的地位提的很高,又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根据太后未为长安君远谋,因此才说太后爱长安君比不上爱燕后。”

赵威后思考之后道:“好吧,任凭君指派他吧。”

于是赵为长安君约车百乘,质于齐,齐兵乃出。

子义闻之曰:“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

齐襄王派使者去赵国问侯赵威后。

齐国给赵威后的书信还未打开,赵威后便问使者道:“齐国的收成好吗?人民好吗?齐王也好吗?”

齐使不悦,道:“臣奉命来问候太后,现在太后不问寡君而先问收成与人民,难道可以把卑贱的放在前面而把尊贵的放在后面吗?”

赵威后道:“不是这样的。假如没有好的收成,怎么可能养活国内的民众?要是没有人民的奉养,哪来的君主啊?所以有舍本而问末者耶?”

赵威后更进一步地问道:“齐国有位有位处士叫钟离(复姓)先生,他还好吧?听说他的为人是自己有多余粮食时要救助他人,没多余粮食时也要尽力帮助他人;有多余衣服时要施舍他人衣物,没有多余衣物时也要施舍他人衣物。他这是在帮助齐王救济人民啊,为什么齐王至今还没有任命他做官呢?叶阳(复姓)先生还好吧?听说他的为人,哀怜鳏夫寡妇,体恤孤独老幼,救济穷苦百姓,补贴不足。这是帮助大王让人民活下去啊,为什么他至今为止还未被任命为官呢?北宫氏的那位叫婴儿子的女子现在还好吧?她摘下环佩,至老不嫁,以养父母。她这是为民众做表率教导大家行孝啊,为什么到现在齐王还未封她为命妇呢?齐王连这样两位贤士都不重用,这样一位孝女都不加封,他凭什么来统治齐国、治理人民呢?於陵的子仲还活着吗?听说他的为人,上不为国君效力,下不治其家(大夫的封地称为家),中不谋求与诸侯交好。这是带头要民众做一个于国无用的人啊,为何至今还不杀掉呢?”

赵国借田单为将,夺燕国中阳(唐县东北四十一里,又名中人亭)。

燕武成王封宋地人荣蚠为高阳君,使其为将领兵去进攻赵国。赵孝成王因此将济水以北、黄河以南包括令卢、高唐、平原三座大城在内的大小五十七座城邑(指此前从齐国掠夺的部分城邑)割让与齐国,并请安平君田单来赵为将,领兵抗燕(归还城邑,表明赵国愿意与齐国改善关系,此为秦国咄咄逼人气势下的无奈之举。要求田单为将,是希望将齐国卷入与燕国的纠纷中。之前已经提到了,赵国现在与燕国、齐国两国的关系都十分恶劣。燕国改世系后,赵国为了维护与燕国的关系,因此将女嫁到燕国。但是赵国又想改变与齐国的关系,便与齐国眉来眼去,这极大的刺激了燕国,什么意思嘛,你怎么能不经我的允许便与我的世仇勾搭呢?而齐国看赵国也不好:现在我实力弱,为了避免你继续打我而不得不敷衍你一下,但是你现在占领了我大片土地,还和我的世仇联姻,你还想要我成为你的好伙伴,做梦吧!)。

马服君赵奢对平原君赵胜道:“国内难道没有人了吗!君为了请安平君来担任主将,竟然还要割让河济地的五十七座大小城邑给齐国,这些土地都是我们赵国的子弟与敌国浴血奋战才从敌国好不容易取得的啊。现在君居然如此轻易的将它们交割与齐国,而所求的仅仅是要安平君来赵为将,国内难道真的没人了吗!再说君为什么不任命奢为将呢?奢曾经因罪亡居燕国,燕昭王以奢为上谷守,燕之通谷要塞,奢全部都很熟悉。以奢为将,奢敢保证在百日之内,天下援燕之兵还未聚齐,奢就已经吞并燕国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君还要求安平君而为将呢?”

平原君道:“将军还是不要管这事了吧,仆已经将求安平君为将之事告诉了仆主。仆主幸以听仆也。将军就不要再管此事了吧。”

马服君道:“君过矣!君之所以求安平君者,无是非认为齐国对燕国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罢了。对此奢是不以为然的。假使安平君愚钝,那他当然不能抵挡荣蚠的进攻;假如安平君智慧,那他当然不会为了我们赵国的利益而奋力与燕人作战。就这两点而言,安平原必处一焉。虽然如此说,但是有一种可能性是很大的。就是安平君这人是很智慧的,因此他为什么要让赵国强大呢?赵强则齐不复霸矣。要是现在安平君获得了我们赵国的兵权来帮我国抵御燕将的进攻,他一定会将战争拖延数年之久,让我国的国力白白消耗在无谓的攻城营垒之中。等到我国与燕国战车、铠甲、箭羽等破烂不堪了,国库、民仓都消耗殆尽了,我国与燕国都无力在进行战争而慑服于齐国后,他才会停止两国之间的战争。他将来消耗两国的军事力量是很明显的事情的啊。”

平原君不听。安平君田单来赵领军作战,战争惨烈到城池被淹没,军队做饭都只得将锅吊起来举火而为的程度。但是所得仅仅三城,最大的城邑周长也不超过百雉(面积八九个足球场而已),果如马服之言也。毕竟现在齐女当权,如果由此能换的齐国的友谊,对赵国来说也是好事。尤其是要是齐国卷入与燕国的战争,齐、燕两相消耗,赵国就能专心对付秦国了。至于给出去的土地,赵国应该有信心重新拿回了的,如果没有他国干扰的话。剧本可以由赵人写,但是别国不会按着它的演。这也进一步看出赵国内部当权的精力用在内耗了。

赵国廉颇、赵奢等人掠夺齐国的城池,前面已经有所记载,其数据翻倍,甚至再翻倍也达不到五十七座。这便是本书中认为乐毅在伐齐过程中的实际身份是赵国大臣,而非燕国大臣的根本原因,虽然他率领的军队很可能全是燕国人。最直接的证据《史记·赵世家》:“十七年,乐毅将赵师攻魏伯阳”一句,按照一般认为,在此时乐毅应该在即墨城下待着准备为燕国吞并齐国的事业努力,而非跑来帮助赵国做事。所以,乐毅在赵国受封完全是因为他的军功。并且以燕昭王对齐国的痛恨,在乐毅伐齐期间,秦国进攻魏国,魏相孟尝君到燕国求援,燕昭王还提供了一支八万人的军队支援魏国。那么在燕国于即墨城下受挫时,燕昭王为什么有部队而不对乐毅进行增援,燕惠王等宗室、大臣反对乐毅伐齐的动机就很明显了。因为收获太少,大部分收获都被赵国截留了。

齐襄王卒,太子建(妫姓、田氏、名建,时年约十五)继位为齐王,君王后辅政。

“禀大王,邯郸来书言魏齐藏匿于平原君府中。”

秦昭襄王道:“知道了,放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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