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穆景言本是担心若琳这么晚还没回家去小区门口看看,没想到刚好看到一个男人开着豪华的小轿车送她回家的场景。
凭借他的直觉,这个男人应该和若琳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应该是甜言蜜语吧?就在若琳转身要走时,那个男人竟然出其不意地拉住了她,然后两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一些争吵。
那个时候,穆景言真有股想上前将那个男人拉开的冲动,在他心里视如水晶般珍贵的女孩,怎么可以被那男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拽到他的跟前?那个男人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穆景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眉头也微微蹙起。
但仔细想想,人家小两口吵架,他犯得着插手吗?
于是穆景言只能在心里叹口气,别过脸,准备往回走。
“阿穆。”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自穆景言身后响起。
听到她喊他“阿穆”,穆景言顿时心中一暖,他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转头望向她,装作偶然遇见她的样子:“回来了啊。”
“嗯。”若琳轻声应道,然后问,“你也这么晚才回来啊?”
“是啊,今天单位有事,加班到现在。”穆景言故意撒谎。其实他今天晚上本打算找若琳一起出去吃饭,结果打她手机提示关机,到她家串门也没人应声。出于担忧,他吃完晚饭就来小区附近等若琳。谁知道那么巧地看到她的护花使者送她回家。看来他还真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这么辛苦,让你们老板加薪啊!”若琳笑道。
“资本家最擅长剥削,才不会轻易加薪。”穆景言笑了笑,然后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
“哦,家教的那户人家小孩今天生日,她父母留我在他们家吃饭,所以回来晚了。”若琳一向不善于撒谎,话一出口,脸就红了。幸好是晚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暗暗庆幸。
“哦……”既然她不想说出真相,穆景言也不想揭穿她,即使他对那个男人也有几分好奇,当然,不可否认,也夹杂着几分嫉妒。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谁曾想竟被别人抢了先。他有些微的沮丧。
回到家,若琳就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倦色,但面庞依旧秀气可人。有湿漉漉的水珠沾在她的刘海上,一缕一缕地黏在额上,她用手轻轻地将刘海捋到一边,似乎想看清楚自己的容貌。盯着镜中的自己好一会儿,最终她用食指指腹摸了摸红润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刻的温存,她脸上神情莫测。
那个吻,她权当是在一个夜色朦胧下产生的错觉,只是一个错误的吻,无关爱情。
尽管若琳这样想,但心里的愧疚感依旧强烈,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夺人所爱,她的心纠结在一块,好似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她想,如果那次没有代替馨语相亲,事情也许不会变得如此复杂。
她又用手接了一捧水,往脸上一扑,水珠顿时沾了她一脸,晶晶莹莹的,如同荷叶上的露珠。但是,她的神色却仍然有些黯然。
尽管若琳对韩皓轩有几分抗拒,但是他仍旧十分回味这个夜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带女孩去他的王国。以前曾说要带安茜过去,但是安茜总以一副不以为然的姿态说:“我才不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跟安茜相处的时候,安茜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什么事情都要听之任之,但他却从不会感觉到累,仍然乐在其中。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爱吧?沉浸在爱的世界中,便会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把所爱的人当做女王。
可是,安茜也喜欢黏着他,她没课的时候,她总会偷偷溜进他上课的教室,坐在他的旁边。有时候,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有时候则会捣乱,捏捏他的鼻子,揪揪他的耳朵……
现在回想起来,记忆中的安茜仍是那样生动。
她笑起来的样子永远是那么甜美好看。
其实,若琳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安茜,眼睛弯成一条桥。可是,她很少笑,她是冷眼看着他,甚少出现温柔的表情。
他真不知道,她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难道是一块难以融化的冰?
第二天,正逢大家都休息,韩建荣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打高尔夫,许凌便提议让韩皓轩带上馨语一同过去。父母之意,韩皓轩无从拒绝,说白了,也没理由去拒绝。如果若琳同意跟他交往,他倒可以把她带回家,告诉父母那才是他中意的对象。但现在,若琳对他始终冷冰冰的,这样一来,他跟其他任何女孩交往都没太大区别。
虽然这样对馨语有些不公平,但是,感情的世界里,又何来公平一说?
安茜说分手的时候,他纵然有万般不舍,但安茜还不是毫不回头地走了。
现在他努力去追求若琳,她却不答理他。他如果不主动找她,她甚至连个问候的电话都不会给他打。
这些对韩皓轩就公平吗?
在爱的世界里,谁陷进去了,陷得越深,就会面临越不公平的待遇。
无论怎样,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假使他不能和心爱的女孩在一起,也得顾及父母的想法,必须为韩家后代着想,随便找个女子过平凡的一生。
而,如果这样的女子是馨语那样知书达理又不失活泼,同时又有共同语言的女人,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一行人到了高尔夫球场后,韩建荣先向各位朋友介绍了自己未来的儿媳妇馨语,众人皆夸馨语长得端庄漂亮,韩建荣夫妇脸上洋溢着笑容,很有满足感。
虽然馨语以前来过这样的高级场所,但对打高尔夫并不精通,握杆的姿势她自是会,可如何精准地将球打入洞中便成问题了。
韩皓轩在一旁看着馨语握杆的姿势到位,显然一副很熟练的模样,但当球杆挥出去的时候,球总会偏移方向,有几次,球还在洞口边缘转了几圈但就是不进去。馨语觉得有些懊恼,站直身,将球杆放在她的腰侧,望着一旁的韩皓轩,眼睛里有一丝求助的意味。
韩皓轩并不急着上去帮她,愣了一会儿。这时,许凌推了推韩皓轩,低语道:“发什么愣,还不去教教她。”韩皓轩这才转头望了望许凌,心领神会般地笑了笑,然后,走向馨语。
韩皓轩跟馨语说了挥球时应该注意的一些要领,让她试试看,果然,在韩皓轩的指点下,馨语终于进球了。
“哇,太棒了!我居然进球了!”馨语不由得欢呼道,然后她兴奋地抱着韩皓轩的胳膊说,“你教的方法真是太管用了!以后你多带我过来吧!”
韩皓轩并不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轻轻笑了笑。请原谅他的自私,他暂时还不想给她任何承诺。
馨语顿时感到有点尴尬,有些微的不自在,松开了抱着他的手。
“建荣兄啊,你家真是找了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儿媳妇。”韩建荣的朋友老张见馨语又进了一杆漂亮的球,忍不住赞道。
“听你太太说,她出身于书香世家,果真如此,一看就是个有修养内涵的人。”张夫人接上话头,顿了顿,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眸低垂,再抬头望了望韩建荣夫妇,说,“你可知道我那儿媳妇……”
“怎么了?”许凌讶异地问道,“前段时间两人不是刚结婚吗?”
“结婚前,我儿子竟然没有跟我说实话,我那儿媳哪是出身名门啊,那岂不说,还是单亲家庭,家里是穷得叮当响,还有弟弟妹妹,这不都成了她的拖油瓶,有事没事都找她帮忙。”张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次我家的丑算是出大了。”
“那你们当初怎么不调查清楚就稀里糊涂地要了那么个儿媳,门不当户不对的。”许凌也替张夫人感到惋惜。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啊,谁知道自己一向信任的儿子会跟我们说谎呢。现在,因为家庭的缘故闹了不少矛盾,儿子在别人面前也知道要面子了,每逢朋友提及自己的老婆时,脸上也无光。我们也是,脸真是丢大了。”张夫人抱怨道,接着,她望了望馨语,脸上露出一种羡慕万分的表情,对许凌说,“还是你家找对了人。”
“嗯,我儿子的福气。”许凌拍了拍韩皓轩的肩膀,心满意足地笑道。
韩皓轩的眼神有些游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色也不太好看,许凌轻轻地一拍,他不禁微微颤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一脸灿烂笑容的馨语,心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眼眸深邃如幽潭。
馨语往韩皓轩身边靠了靠,两人并肩站着,一对俊男靓女,很般配。只是,两人的表情却大相径庭,馨语被别人的赞美声环绕,没有注意到韩皓轩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
韩皓轩隐去脸上的神情,拿起一个球杆,弯下腰,握好,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洞,一副熟稔的样子,再猛地一挥杆,球在洞口回旋了几圈,最后还是落入洞中。他不停地挥杆,接下来的几次都不如人意,不知是不是他注意力不集中,都没有入洞,他便有些气馁地放下球杆,坐在休息椅上看别人打。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上几口,拿过一条毛巾擦了擦汗,这时,馨语放下了手中的球杆,坐了过来。
“怎么不打了?”馨语问道,“后面几球你好像打得心不在焉。”心细的馨语还是发觉到韩皓轩有些不太对劲。
韩皓轩皱了皱眉,迟疑了会儿,说:“找不到第一次挥杆时的感觉。”为何找不到,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打球也要凭感觉?”馨语笑了笑,说,“你教我挥杆的诀窍那么灵,自己不会忘用了吧?”
“哪有什么诀窍,我技术平平。”韩皓轩谦虚地说。平常他打球,算是高手,今日,他的发挥着实有些不正常。
“馨语啊,你的领悟能力还真强,刚才经皓轩一点拨,你现在倒是进了不少球啊。”许凌不知何时已走到他们身边,夸奖自己的儿媳妇,看着别人羡慕自己有个好儿媳,她脸上自然有光彩,心里乐呵呵的。
“伯母过奖了。”馨语的眼角笑意盈盈,看了看身旁的韩皓轩,自是很满足。韩皓轩的模样英俊、温文尔雅,额头微微渗出细密的汗,显出了男人运动后独有的魅力。
第二次相遇时,馨语就认定了这个男人,不知是不是机缘巧合,她总觉得一切来得都很戏剧化,但,戏剧化中的男主却正是她要寻找的那个白马王子。
“皓轩,咱有这么好的儿媳,你可要好好珍惜啊。”许凌对馨语笑了笑,再望着韩皓轩,说道。
“……”韩皓轩嘴角勉强露出笑容,不言。
选人如选衣,挑来拣去总算找了件好的,我们应该要珍惜。可是,如果选的不是理想中的型号时,我们是该留着还是该退货?
打完球后,大家各自换好衣服,互相说了几句道别的客套话,再相继走出球场,准备去吃饭。
韩建荣夫妇自然是带上馨语一起去,许凌为了让自己儿子有更多时间跟馨语在一起,早上出发的时候就叫韩皓轩开车去接她。此时,馨语正坐在韩皓轩的车内。
他们俩独处的时候,几乎是规律性的,都是馨语先找话题。两人见面聊天的次数也不少了,馨语对韩皓轩各个方面的兴趣爱好差不多了如指掌,但是,对于他感情方面的,她却知之甚少。虽然平时看馨语大大咧咧的,可更多时候,她还是保持着女人惯有的矜持。
“皓轩,我有个想法。”馨语好听的声音悠扬地在车内响起。
“什么想法?”一直不言的韩皓轩终于开口问道。
“我们十·一一起去庐山玩,怎么样?”因为馨语初次遇见韩皓轩是在山脚下,所以很想趁着长假和他一起去爬山。另外,去过庐山的朋友都说那儿的风光很美,当时轰动一时的《庐山恋》也是在那儿拍的,便有了去那儿的意向。
当然,馨语这个提议更多的是想增加他们俩的感情,虽然平时两人独处的时间不少,但都是吃吃饭聊个天的,一点也没浪漫的氛围,馨语想,是不是换个景色优美的浪漫地方,韩皓轩才能有所表示呢?
“嗯?”韩皓轩显然怔忪了一下,疑惑地望了望馨语,嘴角含笑,说,“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有没有空。”
“嗯……”馨语想了想,说,“好吧。”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有些失落。
到了饭店后,四人坐定,韩建荣夫妇跟馨语聊着天,韩皓轩偶尔应答几句。他在一旁观看着他们三人说笑的神情,很是欢喜,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复杂起来,脸色有点沉郁。
吃完饭,韩皓轩送馨语回家后,便径直开车去单位。
到了办公室,韩皓轩猛地关上门,然后直接把自己陷进真皮座椅里,仰头望着天花板,清亮的眼睛里一片空茫。他随手拿过桌上的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瞬间,烟雾弥漫,似乎迷蒙了他的双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再重重地吐出,眉头紧皱。
看着桌上一堆没有弄好的文件,他全然没了心思。神情忧郁,内心沉闷,好看的眉眼也挤到了一块。
韩皓轩拿开烟,在手上转了几下,将烟头在烟缸里使劲一摁,掐灭燃着的烟头,刹那间,细小的火苗在烟缸里扑腾了几下,最终还是熄灭了,宛如他此刻暗淡无光的眼睛。
他打开电脑,点开自己创办的网站,再随意浏览别的网站,漫无目的。他的脑中始终萦绕着一个影子,生生地跳跃在他的眼前,他想抓住,可不一会儿,又消失不见了,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生疼,好似他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2)
自从穆景言和若琳同住在一个小区后,她的生活便利了很多,比如下水道堵塞了,灯泡坏了,他都能轻松地帮她搞定。
为了表示感谢,若琳专门请穆景言吃饭。尽管穆景言再三推却,说那些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若琳仍固执己见。无奈,穆景言同意了下来,但条件是:必须是若琳亲手做的饭,他才吃。其实,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帮若琳省点钱。D市的消费一向很高,即便在普通的饭店就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本来,若琳现在这么不要命地赚钱,已经够让他心疼的了,他劝过她几次不要这么拼,他的钱不用急着还,但若琳往往是当时点头说好,之后仍然是成天不见踪影,就连周末还要去做兼职。他怎么能让这样的若琳请他吃饭?
当然,若琳并不知晓穆景言的真实想法,只是笑着说:“我说怎么有人请客不领情呢,原来要求这么多!是不是怕在外面吃饭不卫生啊?”
“是啊。”穆景言也笑。
“那好,今天晚上如果我能早点下班,我就亲自下厨给你做饭。不过,你可不要嫌我厨艺不精。”
“哪会。有人请客就不错了,我不会那么不识好歹的。”
“啧啧,原来你也学会开玩笑了。真想不到啊!”若琳听完便笑了。
“沈若琳同学,你不要老古董,人是会改变的。不要还把我当成只会一门心思啃书本的书呆子。”
是啊,有时候,人真的不得不感叹时间的力量,很多事情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包括每个人的性格。
眼前的穆景言真的变了,不仅变得更加英俊成熟,而且笑容也比从前更多了。不过,每次看到他笑,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暗恋他的那些时光。
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却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特征,他那个可爱的小酒窝一直在,只要他轻轻勾一下嘴角。
如果真的有时光机的话,此刻,若琳多想回到高中时代,重新回味一次当时的感觉。而且,那时候即便有升学的压力,烦恼还没有现在多。
人越长大,越懂事,压力就会接踵而至。
如果,人永远不长大,多好!
不过,这是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期望。
若琳给饭店老板打电话请假时,老板的口气明显不是那么高兴。晚上一般是饭店的就餐高峰期,客人特别多,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但若琳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假,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勉强同意了。
于是,一下班,若琳便急忙打卡,乘电梯下楼。她要赶回去买菜,然后下厨。
由于走得匆忙,在一楼大厅猛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正打算接受一番痛骂,没想到一阵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传来:“撞疼了吗?”
被撞的那个人不但没有责怪她,而且还百般关切地问她有没有被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