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拢翠将茶杯递给荣清灵轻唤道。
“嗯?怎么啦?”荣清灵回神。
“小姐还是先想想除夕家宴献什么艺才好。”拢翠提醒着,自家小姐自己知道,荣清灵从小娇惯,不喜欢的事情没有人勉强,也只近几个月少爷走后,小姐无聊才学得几下琴艺,宫里突然下了这么道圣谕,还真让人措手不及。
“是啊,这下完了,”荣清灵幡然醒悟般大叫起来,“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想的这样促狭的法子捉弄人,还殿前献艺,我什么艺也不会,若是来个吃东西大赛,没准儿我还能拿个头名。”荣清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引得两个小丫头掩袖轻笑,“你们还笑,”荣清灵跳脚,“快帮本小姐想想办法啊。”
“要不小姐那天装病算了。”绮朱道。却被拢翠一口否决,“那可不行,皇室赐宴,依老爷的脾气,小姐就算躺在床上,也得让人抬进宫去。”二人立即点头如捣蒜。
“那怎么办嘛。”荣清灵跺了跺脚。
“小姐莫急,”拢翠安慰,“小姐这几个月不是都跟萧小姐学古琴吗,不如...”荣清灵眼前一亮,是个不错的主意。
“对呀小姐,”绮朱插到,“小姐的琴技虽不能绕梁三日,但曲子好歹也算流畅...”绮朱话未说完,便接到自家小姐两道冰刀眼,立时噤声不敢多言,拢翠在一旁无奈摇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绮朱几时才能开窍?
“不行,我明日还得去趟太傅府找雨恬姐姐好好商议一下。”荣清灵打定主意。
“我们小姐越来越像大家闺秀了,少爷回来若见到小姐这样上进,也会为您高兴的。”拢翠轻言,有意提及荣泽林,小姐今天一回来就心情不悦,见了夫人更是添忧,百里小姐又带来那样恼人的消息,让小姐更是愁眉不展,少爷与小姐兄妹情深,只盼小姐记得少爷归期将至而振奋精神,开心一些。
果然,在拢翠提起荣泽林后,荣清灵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是啊,除夕那日,哥哥便回来了,近半年没见,不知他可会变了模样?军营之中那样辛苦,会不会受伤受累?心中胡乱想着,却多了许多期待,也不似先前的苦闷。
“小姐,今天是除夕,不用早朝,天还没有大亮,老爷和夫人都还没有起身,您起来这么早做什么?”绮朱手持一把银质小梳子,一点一点理顺这荣清灵这满头青丝。
冬天的夜似乎格外的长,一夜辗转难眠,好容易挨到早晨,天才刚蒙蒙亮,荣清灵只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珍珠发钗,根本没听到绮朱的话,拢翠指挥小丫头们打好洗脸水,见绮朱因荣清灵的冷落悻悻的提不起神,朝她使了个眼色,指指荣清灵手中,绮朱顺指望去,疑惑的看着荣清灵手中的发钗,略一思忖便恍然大悟,那只金镶珍珠的发钗可是少爷送给小姐的,金色的莲花,周围是金色丝线缠绕的珍珠点缀,样式新颖,做工别致,据说那是少爷亲自设计的,小姐宝贝的紧呢,看来小姐在等少爷回来?绮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恨自己反应迟钝,也不多言,双手灵巧的将荣清灵脑后的头发挽在头顶,只余鬓间两缕青丝垂在肩头,绮朱接过荣清灵递过来的发钗簪在发髻上,其余发饰一概全无,清爽利落,既不显得繁琐,又不过于素淡,很符合小姐一贯的作风,待荣清灵梳洗收拾好之后天已大亮,按惯例绮朱便陪荣清灵给父母问安,留下拢翠指挥一干小丫头打扫房间。
今年冬天的雪似乎特别的多,纷纷扬扬的一夜大雪,给大地都穿上素白的衣裳,盖满了屋顶,压弯了树枝,连四季常青的松树上都挂满了亮晶晶的银条儿,冬日的太阳也拉近了与人的距离,显得格外的清晰耀眼,荣清灵抬起头,任由微暖的阳光洒在脸上,仿佛有着无可比拟的温馨与希望。
荣清灵到的时候,父母正在偏厅用饭,请安之后,便也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只顾低头吃饭,眼神是不是瞟向门外,心不在焉,荣逸谦甚觉奇怪,平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儿,今日如此安静,但见她精神饱满,面带喜色,便没多想,荣夫人却深知女儿心思却不点破。饭后,荣逸谦照例去军营巡视,荣清灵几次欲言又止却眼巴巴的见父亲离家,终未说出口,荣夫人却暗暗发笑,似不经意的问道,“灵儿可准备好今晚的献艺?”
“嗯,”荣清灵漫不经心的应着。眼睛却一直若有似无的向外张望。
荣夫人见她如此反应,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怅然,若将来他们知道彼此不是兄妹,不知事态会演变到何种境地,太子对灵儿的喜爱早已超出一般的兄妹之情,从灵儿上次受伤便可窥见一斑,如若皇后无法全服太子,执意一意孤行,恐怕灵儿身份的秘密也保不住了,怕只怕太子以此作为把柄,要挟逸谦父子,那事情可不妙了,虽以太子行事为人,不会行此小人行径,但如今多事之秋,陛下身体微恙,三皇子又虎视眈眈,手中多一张王牌也是好的,人心难测啊,荣夫人思绪纷乱,母女俩各怀心事,府中下人见主子们面色不好,行事也都小心谨慎,生怕惹祸上身。
“娘亲,那个..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荣清灵踌躇着,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虽然知道今日便是荣泽林的归期,却也总不知道几时。
“娘亲,娘亲?”荣清灵晃着发呆的荣夫人,心中疑惑,自从那日娘亲从皇后宫中回来,似乎总是有什么事似的,荣清灵多次询问未果,心中却越来越怀疑。
“怎么了灵儿?”荣夫人回神缓声道。
“娘亲最近精神不太好?”荣清灵试探问道。
“嗯,最近可能天气冷了,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了。”荣夫人摇摇头。“灵儿刚才说什么?”
“呃,我想问哥哥今日几时才能回来啊?”荣清灵吞吞吐吐起来。
“听你爹爹说要过了晌午吧。”荣夫人笑笑。
“那么晚啊。”荣清灵闷闷不乐,小鼻子又皱起来,这样哥哥回来不久就要进宫赴宴,没什么机会说话了。
“灵儿可是想念哥哥了?”荣夫人明知故问。
“嗯,”荣清灵老实点头,“哥哥离家这么久,娘亲就不担心吗?”
荣夫人轻笑不语,看着荣清灵的眼神仿佛在说,有你担心就够了。倒叫荣清灵一头雾水的样子,“娘亲我先回房了,你好好休息。”见荣夫人点头,便转身离开。
荣清灵百无聊赖的在房中转着圈,似是要把这地板磨得更光滑些,这半日时光该如何打发?荣清灵盯着手中已完工的香包,无聊的拨弄着垂坠的流苏,这寒冬腊月的,百花凋零,也没有鲜花辅料,只有那么几片干花瓣,实在不合心意,哥哥又不喜欢香料,该如何是好?有了,荣清灵一拍脑袋,怎么忘记那个地方了,不禁暗叹自己太笨。
“绮朱,拢翠,本小姐累了,要休息,铺床。”荣清灵颐指气使。
“小姐,刚吃完早饭,您要休息?”绮朱瞪大眼睛,不确定的问道。
“是啊是啊,别啰嗦了,快铺床。”荣清灵不耐烦道。
“是小姐。”虽然满心疑惑,两个小丫头还是尽职尽责的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床铺。
“你们都出去吧,不管谁来找我,都说本小姐昨晚没睡好,一律不见。”荣清灵迫不及待将一众小丫头赶出屋外,见左右无人,轻轻关上房门,脱掉自己的衣服和身上碍事的首饰,换上一身上次从龙承天那里讹来的一套浅蓝色男式长衫,又将满头青丝以同色发带束起,以两支银质枫叶形发簪固定住,满意的冲镜子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退下来的发钗放入盒中盖好,才蹑手蹑脚的溜出门去。今日除夕,将军府的每个人都忙忙碌碌,来来回回,根本无暇顾及他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家伙,所以荣清灵很容易就混出门去。
东郊枫林,从外表看去,在这严寒冬日,树叶凋落,只有那光秃秃的树干在风中瑟瑟,甚是萧条,但林中却别有洞天,越往深处,枝叶越是繁茂,入眼处皆是黄灿灿的一片,叶子似乎也比秋时的眼色深一些,油亮亮的像涂了层蜡般,铺满真个林子,荣清灵最喜欢踩在这些落叶上,软软糯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让人整个都轻快起来,空气中似乎也夹杂着些许暖意,不死外围那般冷凛,这个季节在这两面环山的山谷中,流露这盎然的生机,记得哥哥曾说过,此中景象可能跟无归林中温泉有关,可惜无归林太过诡异,不然也可进去一探究竟,见识一番。
就在这一大片幽林中,生长着一种状似蝴蝶的乳白色小花,名曰姜花,与种植的不同,花香清凛宜人,沁人心脾,有醒脑提神的作用,使得荣清灵一见到便喜欢上这可人的小花,虽说这林中温暖如春,但荣清灵寻了半天也未见这白色花朵的影子,只有那绿色的枝叶,傲然挺立,显示着它不屈的精神,荣清灵不禁泄气,看来这花只有夏天才会盛开。
正当荣清灵在这林子里漫无目的的晃着,猛然发现前面树下,一团黑色的东西横在地上,惊得她差点大叫出声,只觉得脊背发凉,心跳加速,似乎连气都喘不匀了,惊慌失措的转身朝来时路紧跑了两步,抬头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半个人影,身后也无半点响声,又忍不住回头张望,奈何好奇心作祟,荣清灵颤抖着转回身来,拼命忍住自己想逃跑的冲动,慢慢朝树下靠过去,近了,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色衣服里的人,正侧躺背对她,荣清灵壮了壮胆子,朝黑衣背后轻轻踢了踢,见他毫无反应,不禁吞了吞口水,慢慢蹲下,扯着那人胳膊上的衣物将他转了过来,“啊..”荣清灵一声惊叫,站起身向后退了好几步,但见黑衣人满脸血污,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只有那不时皱起的眉和嗓子里发出的细微呜呜声证明他还是个活物。头上的黑色头巾已经散落,高束起的发丝也显得凌乱,看起来是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在这里?”荣清灵伸脚,颤颤巍巍的踢了踢黑衣人的手臂,依旧毫无反应,“我也真是蠢,人都这样了,我居然还跟你说话。”荣清灵自嘲道,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点,打量起眼前的黑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