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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程

一队马车从远处的官道上缓缓行来,似是哪个大户人家举家迁移。先行的一伙虬髯大汉均跨坐在枣红色的骏马之上,各人虽做粗布棉衣打扮,但眼神中投射出来的精光,却更像是经历了无数战场硝烟的洗礼而磨砺出来的,紧随而至的是一匹雪白的骏马,马上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爹爹,娘亲是在给林儿生小妹妹吗?”马背上四五岁的男孩,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后的男人,小小的身子不安分的歪扭着,随着马儿的前行,上下不断颠簸着。

“林儿怎知娘亲会生个小妹妹?或许是个小弟弟呢?”马背上的男子,一身月白色劲装打扮,许是战场上的腥风血雨经历太多的缘故,三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杀伐和霸气,相貌不俗的脸上嵌着一双睿智的双眼正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手拉着缰绳驱马前行,一手又扶着儿子小小的身子,生怕他跌下去。

“是姨娘说她跟娘亲都会生个小妹妹陪林儿玩的啊?”幼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天真的说着,丝毫没发现男子眼中划过一抹忧虑。

当今天下,唯南尚,楼兰,西隆三国鼎盛,其余各边陲小国虽不如此三国幅员辽阔,却也互相制约,维持着兴盛的局面,南尚国地处江南,土地肥沃,物资富饶。楼兰地处西南,虽不如南尚国资源丰富,国内却盛产各种金属矿石,也算富足,最不济西隆国,地处西北苦寒之地,虽疆域辽阔,却贫瘠,多沙漠戈壁,国民还过着游牧生活。

荣逸谦,南尚国最年轻的将军,刚过而立之年,却早已盛名在外,让各国的战场上皆闻风丧胆。若不是三年前楼兰内乱,为避嫌而上书下放到小县城,必定会威名更盛。如今三年任期已满,荣逸谦便应召入京述职,携妻子举家迁往京城,如今妻子顾婉若已有身孕八月余,怕耽误皇帝陛下定的归期,只得匆忙随行,而此刻似是经受不住舟车劳顿之苦,腹中胎儿隐隐有早产之状,荣将军虽心中焦急,却也不敢驱车快行,生怕夫人有所闪失,幸而产婆大夫等准备妥当,而与荣夫人一起待产的还有夫人的亲姐姐顾云若。顾氏姐妹三人,均为前宰相顾忠嫡女,长女顾兰若乃前太子妃,当今皇后。此女顾云若许配给当年还是小将的荣逸谦,最小的女儿顾婉若封为昭平郡主和亲楼兰太子叶枫。奈何顾婉若自小娇生惯养,闻讯哭闹不止,一度自缢,就是不愿远离故土双亲,顾相对陛下圣旨忠心不二,完全不理会女儿的哭闹,但二姐顾云若疼妹心切,在和亲上路的当天,以有催眠作用的杏香混入香薰炉中,将小妹迷晕在自己闺房中,自己却穿上嫁衣踏上了和亲楼兰之路,待到家人发现之时,和亲队伍已出关外,为时晚矣。于是小妹顾婉若便看到二姐留下的亲笔书函,心中更是自责不已,原来二姐早已洞悉她与荣逸谦之间的情谊,为了成全妹妹,决定远赴他国,并嘱托小妹好生照顾双亲已尽孝道。却说这顾小妹也是无意间见到来宰相府中报备的小将荣逸谦,情窦初开的少女一颗芳心便系在了容貌俊美,谈吐不凡的少年身上,而少年亦被活泼灵秀的女子吸引,两人时常相约品茗论诗画,也不知几时被二姐撞见。由此,料理完小女儿婚事之后,顾相以持家不严上书请罪,陛下念及其几十年勤勤恳恳,忠心不二的份上不予追究,但顾相严于律己,再三请罚,终免其一切职务,准其告老还乡,并赐他黄金万两,良田千顷,颐养天年。顾相临行前向陛下推荐荣逸谦,说他有勇有谋乃将相之才,不可多得。自古帝王皆疑心重,所谓高处不胜寒,但顾相曾是太子太傅,对皇帝陛下有启蒙之恩,且陛下对顾相了解甚深,知他一生耿直,一心只为江山社稷,所荐之人必有真才,莫说是他的女婿,哪怕是世仇,致于江山有益,他都如实奏禀。所以皇帝便将此人记在心里,并破格提拔,也是荣逸谦有真才实学,几次战役中,均指挥有度,调配有方,所以很快晋升为南尚国最年轻的将军。

再说顾云若,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楼兰,心中惴惴不安,对方乃一国太子,不是残暴易怒,心狠手辣,就是骄奢****,放荡不羁,也不知将来该如何自处,她没想过跟太子举案齐眉,相偕白首,只希望这太子能敬她是正妻,不与她为难,即便日子在难过,她也会一点一点的挨过去。一路的担忧,该来的终究来了。但事实似乎与她所虑不同,楼兰太子虽不是相貌堂堂,但也一脸正直忠厚,性格耿直,顾云若稍稍安心,只一心一意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太子见新妃温婉贤淑,举止端庄得体,待人接物甚有大家风范,颇为满意,更是对新妃宠爱有加,引得众姬妾醋意横生,奈何太子疼宠,且身份地位摆在面前,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所以顾云若的日子也算过的不错,也让得到消息的顾婉若稍稍安心,可惜好景不长,两年后,楼兰王驾崩,本应太子枫继位,岂料皇叔叶淮狼子野心,欲谋朝篡位,无奈太子仁义之心太重,论智谋及笼络人心的手段均不及皇叔叶淮,遂携太子妃在一群忠心死士的维护下离开皇宫。承想叶淮登基后,为免除后患,不顾众臣反对,先后派遣众多杀手追杀太子夫妇,意欲斩草除根。荣逸谦夫妇得知楼兰太子落难,日夜忧虑,不得安昧,于是上表陛下,请求出兵楼兰援救太子,怎料皇帝陛下以楼兰太子性格懦弱难成大器,不肯得罪新王为由,不予理会。荣逸谦一气之下自请下放边陲小镇,实则为寻找楼兰太子夫妇之便,直到三年任期讲满之时,才在南尚与楼兰交界的小镇中探听到了太子妃顾云若的下落,原来直到半年前,太子与太子妃都躲在南尚境内,后因太子妃顾云若怀有身孕,为保留这一丝骨血,太子叶枫决定由自己引开杀手一路向北,而太子妃顾云若则由心腹手下护卫南下找寻娘家庇佑,自从遇到荣逸谦后,顾云若才稍感安心,恰巧妹妹顾婉若也有孕,于是荣逸谦为掩人耳目让顾云若以奶娘的身份待产并一同进京。

“报告将军,穿过这片树林就到郢城驿站了。”一黑面大汉拱手立在马前向荣逸谦禀报。

“好,”荣逸谦拉了下缰绳,停下脚步,“荣威,你带几个人先去打点一下”。

“是,老爷。”一直骑马跟随在荣逸谦身后的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应了声,带了几个家丁打扮的人策马往林子里去了。

荣逸谦指挥队伍继续前行,自己调转马头,行至荣夫人车厢旁,车夫立即从荣逸谦手中抱过小少爷,而荣逸谦自己也下马跳上马车,掀起帘子。

“娘亲,娘亲,你怎么样了?”荣家小少爷荣泽林跪坐在一旁,双手握着母亲的手轻轻晃了晃。

只见荣夫人一脸惨白,额头上布满密密的水珠,虚弱的应着,”林儿乖,娘亲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婉儿,在坚持一下,前面就到驿站了。“荣逸谦见此情景,也不免担忧,柔声安慰道。

”逸谦,我没事,你放心,有二姐陪着我,没事的。“荣夫人摇摇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使得荣逸谦更加心疼。

”将军请放心,婉儿虽有早产迹象,但身体状况尚可,尽快找个干净舒适的地方待产,不会有问题。“一旁顾云若宽慰着二人,自从小妹身体不适,她便也搬到小妹的马车上随时看护,小妹的产期比自己还要晚一个月,如今她还不见动静,小妹倒是早产了,民间早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让顾云若心中也没底儿,却又不知如何安慰这二人。

”二姐不必见外,叫我逸谦就好,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二姐照顾婉儿,真是辛苦了。“

”嘶......“荣逸谦话音刚落,车厢旁的白马一声长鸣,似是受到惊吓,荣逸谦挑帘而出,只见四周树林异常静寂,只有风过叶隙的沙沙声,连鸟鸣的声音都不见了,太不寻常。

“大家小心戒备。”荣逸谦话刚出口,从两边密林的树上跳下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个个手中挥舞着钢刀呼啸而来。

“兄弟们,保护将军和夫人。”随着副将一声令下,荣家家将均抽出武器迎了上去,荣逸谦看着场中都在一起混乱的众人,抽出随身佩剑守在车厢旁,严重时而迸射出冷冷的精光瞥向树梢上,虽看不清楚,但那里一股冷凛的杀气正盯着马车,突然,一股寒气逼近马车,荣逸谦迅速抬剑,“当......“两人手中的剑碰在一起,火花四溅,只觉眼前剑光闪烁,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来人一身黑色长袍,脸上也蒙着黑纱,长发高高束起,只露出的一双眼睛带着些许戏虐,荣逸谦丝毫不敢大意,全力以战,渐渐蒙面男子处于下风,眼中的戏虐收起,变得认真起来。

“哟,师兄,动作这么慢,主人会生气哦,还是让我来帮帮你吧?”一道娇媚的女声传来,荣逸谦余光一扫,一身着黑衣黑裙同样带着黑纱遮面的女子已在马车前,荣逸谦心下大惊,举剑挡下眼前男子的纠缠,迅速向马车掠了过去,但为时已晚,蒙面女子举起长剑寒光闪烁直刺进马车里,“噗,”随着一声闷响,剑已拔出暴露在车厢外,鲜血顺着剑尖一滴一滴滴在地上,似开出朵朵艳丽的小花,“不......”荣逸谦心中一紧,大吼一声,赶至马车前,一剑刺向女子胸口,荣逸谦出手迅猛,丝毫没留手,蒙面女子躲闪不及,身形一矮,剑尖直从肩膀刺穿过去,“咝......”女子嘤咛一声向后倒去,

”师妹,”蒙面男子赶到女子身后扶起她向后逃去,眼见领头人撤去,众杀手也无心恋战,纷纷退去,荣家家将以马车为中心,围拢过来。荣逸谦似疯了般,一把扯下马车帘子,映入眼帘的是顾云若满身的鲜血,而荣夫人被她护在身后,双目紧闭,似乎已经吓晕了过去,幼子荣泽林则趴在马车地上,被顾云若一手捂着嘴巴,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了全是泪水,顾云若见到荣逸谦,松了一口气,身体却瘫在了车厢中,失去束缚的荣泽林看见自己的爹爹立时哭出声来,“爹爹,爹爹,呜.....快救救姨娘,姨娘中剑了,呜......”荣逸谦抱起儿子,交给马车外守护的副将冯昭武,自己进车厢,查探了顾云若的伤口,胸口对穿,伤及心肺,已回天乏术了。后又手摸了下妻子的脉门,虽身体虚弱,却无性命之忧,只是吓晕过去,遂转向马车外“快,叫后面大夫产婆统统过来,快!”“是,将军。”

此时顾云若一息尚存,挣扎拉住荣逸谦手臂,气若游丝:“逸谦,我......我怕是不行了,请你看着......我代婉儿和亲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他还活着,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求求你,逸谦......”越来越虚弱的声音,让荣逸谦心中愈加愧疚,“二姐,快别说话,你是我和婉儿的恩人,逸谦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二姐放心,大夫马上过来,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拜见将军。”马车外大夫产婆都已待命。

“快,不必多礼了,快看看夫人和云夫人怎么样了?”荣逸谦退出车厢吩咐着。

“是,将军。”众人领命上前查看。

“将军,将军,夫人羊水已破,要早产了。”一个稳婆高声禀告。

“那你们就赶紧准备。”荣逸谦听后心都提了起来。

“将军,云夫人怕是不行了。”大夫一看顾云若的伤口,心中大骇,“我已为云夫人配一剂催生药,若云夫人撑不下去,只能剖腹取子了。”

“你是大夫,就以你认为最好的办法来吧。”荣逸谦双手紧握,一个人心焦的在马车外走来走去。

“将军,将军,夫人醒了。”

“逸谦......”虚弱的呼唤。

“婉儿,婉儿别怕,我在这儿守着,没事的。”荣逸谦一个箭步上前,握住荣夫人的手,柔声安慰道。

逸谦,如果我有个什么,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照顾好林儿。“似是遗言般无力的宣告,让荣逸谦堂堂七尺男儿,即便经历沙场无数血腥杀伐也丝毫不动容的人,眼眶也瞬间红了,”婉儿,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我不准你离开我,我照顾不好林儿。“略带沙哑的声音夹着一丝丝的颤抖。

”夫人要好生保留体力,一会就好,请将军在外等候。“一旁稳婆催促,荣逸谦知事态严重,也不计较稳婆的态度,退出马车,在掀起帘子的刹那抓住稳婆:”万一有个什么,先保住夫人。“一句话,让稳婆不禁暗叹这荣夫人命好,有个如此疼爱她的夫婿,甚至甘愿牺牲自己的孩子,”是,将军。“

”将军,不好了,夫人这是站胎,难产了!“

”将军,云夫人气息全无,胎儿毫无反应!“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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